战事在这个时候陷入了让人头疼的僵持之中,不论前进还是后退,都要付出无数人命来作为代价……
直到晚间,丰州城内才渐渐安静了一些,疲惫的战士们终于在夜色降临之后。无论是士气还是杀气。都不由自主的低落了下来。在军官的呼喝声中,渐渐收拢在一起,默契开始退后,各自埋锅做饭,进行修整。
这一战当中,双方激战之下,伤亡都不在小,而各自的优劣之处也都暴露无遗。
草原战士的悍不畏死。以及他们精准的箭术,让他们在争夺街巷当中,往往占据一定的优势。
但说实话,这并不是草原战士最擅长的作战方式,在狭窄的街巷当中,他们最引以为傲的骑战本领,被限制的死死的,这也是他们无法快速的夺取城池的主要原因。
而在另一个时空当中,陷入这样的局面,正是拖住草原铁骑。并对他们造成有效杀伤的最好方法之一,当然。这需要守军拿出极大的勇气来,要知道,一旦城破,让敌人杀进城中,往往也就意味着一座城池的失守。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多数守军都会瞬间崩溃,在敌军士气大振之下,四散奔逃,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抵抗,就更不用说什么巷战了。
但像如今的丰州之战,便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整个丰州城都成了战场,守军负隅顽抗之下,却是对敌军造成了超乎他们预料之外的伤亡。
相比于草原部族骑兵,西夏人的优劣之处其实更为的明显。
在巷战当中,他们往往能排出整齐的阵列,默契的配合,让他们往往在开始时就能占据明显的优势,让散乱的猛冲过来的草原战士,分割斩杀,可笑的是,在汉人眼中的西夏胡人军伍,运用的却是正经的汉人战术,军伍当中,也尽多汉人士卒。
但他们的缺点同样的突出,一旦他们在将领被箭术精准的草原战士射杀,他们一定会产生混乱,而当他们的阵列被冲散,一个个的守军士卒便都成了没头苍蝇,被凶悍的草原战士像追兔子一般一一砍倒在地。
实际上,在本质上来说,就是汉胡之间的较量,但让人觉得诡异的地方在于,这些所谓的胡人,却是在秦人征调之下,来到这里征战。
而很像汉人的一方,却是正经的西夏党项羌人的麾下,这是汉人的悲哀,但胡人也没什么可以骄傲的地方。
但战争没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言,身处战场的人们,也无法想及那些深奥的问题,不管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胜利,都需要拿出勇气和鲜血来作为交换。
无所谓对错,无分于正义与否,战争永远都是那样残酷而冰冷,只有胜利者,才会有着说话的权力,也只有胜利者,才会代表所谓的正义。
这就是战争的本质,弱肉强食,成王败寇,从来如此罢了。
不过,说的再多,西夏人抵抗再是顽强,到了此时,丰州之陷落,其实已经不可避免,守军的顽抗,更像是垂死的挣扎而已。
战争的规律,拿出再多的勇气也无法改变。
坚城被破,进攻的一方,自然而然便拥有着守军所无法比拟的优势……
一个并不算平静的夜晚过去,草原部族的统帅,拉乌尔汗木华黎,在伤亡越来越大之下,终于下令,搜城中百姓,驱赶向前,尽快夺取丰州,并许诺各部将领,夺取丰州之后,可大掠一日,不禁杀戮,掠夺之物,全归各部自有。
实际上,这就是屠城之令,此令一下,丰州已是在劫难逃。
而这个命令,也将他一直压制住的草原战士的兽性彻底的释放了出来,掠夺以及杀戮,从来都是草原征战的主题。
南下之后,木华黎还是收拢着草原各部的缰绳,但在丰州这里,终于撒手放开,他也不得不这么做了,因为一天下来,伤亡已经近有三千,加上之前战事阵亡的,已经没了近六个千人队。
这才到丰州,离他料想的跟西夏左厢军司主力决战,还远着呢,再这么下去,他将无法完成对大帅的承诺……想想大帅的怒火,他羞惭之余,也觉着后背发凉,也便顾忌不了那么多了。
此令一下,各部立时士气大振。
当天色刚刚显出些亮色,丰州城内就好像滚开的水一般沸腾了起来,凶神恶煞般的草原战士纷纷破屋而入,将南城东城之百姓,不分老幼妇孺,好像牛羊一般纷纷驱赶出家门,并以他们为前锋,冲向西夏人所占据的街巷。
一时之间,丰州城内哭爹喊娘之声大作,守军一时之间,进退失据,手足无措,心只要软上一软,便很快便被漫过来的百姓冲的连连后退,并最终和百姓混杂在一起,再也形成不了有效的抵抗,被后面蜂拥而来的草原战士一一击破。
也有人冷下心肠,将涌过来的百姓砍杀一空,但士卒的士气,在这样的杀戮当中,渐渐崩溃开来,根本无法再阻挡住红着眼睛杀过来的草原蛮子,一条条的街巷,尸体遍布,鲜血横流,整个丰州城,彻底化为了地狱。
西城城门失守,北城城门失守,丰州四面城门大开,城外草原骑兵隆隆而入,西夏人的抵抗迅速被扑灭,各处守军,被分割包围,或被杀戮一空,或弃械投降,但这个时候,杀红了眼睛的草原人,已经容不下什么降俘了。
整个丰州城,浸透在血火当中……
丰州守将仁多烈鸣率残部两千人,退守于内城,但也已无济于事,只稍做挣扎,便被四面合围而来的草原大军击破,将其牢牢围在自家府邸之内。
等到浑身浴血的草原战士蜂拥杀入其府邸,仁多烈鸣率领亲卫,已经将自己的幼子,以及两个宠妾,都斩杀于府中,已经丢了一支胳膊,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的仁多烈鸣,率领亲卫,与敌又战,被围攻的草原战士乱刀斩成肉泥。
副将环亮,率军突围,被围于丰州东门,率军死战,力竭被俘,麻罗怀恩撑着身体,来到木华黎面前,为其求情,但环亮看到麻罗怀恩,却是破口大骂,誓死不降,最终身首异处,念其勇烈,无论仁多烈鸣,还是环亮,以及战死之西夏将校军兵,都被一起安葬于丰州城外……
丰州之战,只守军佐将马胜,见是不可为,趁那夜深夜,悄悄带着几个护卫,从西城城墙角落处滑下,又绕道东门,脱走而出,得以幸免于难,其余西夏丰州守军,几近全军覆没,这一战,可以说,是自草原部族南下之后,西夏守军抵抗最为激烈的战事之一。
党项各部将领之勇猛刚烈,并不下于其他各族勇士,而经此一役,西夏左厢军司精锐一部,为西夏看管马场,屡征河东的丰州守军,也就此烟消云散,不存于世了。
此时已堪堪进入盛夏季节,木华黎随后下令,取丰州粮草,军械以供大军之用,接着便是大掠一日。
其间种种惨象,并不需详述,等到大军拔营继续南下,为防瘟疫,大军启行之后,丰州城火光冲天,连烧三日未绝,也彻底将丰州城化作了一片废墟。
此战,丰州城上下,近十余万人,在短短数日之内,便几乎全部化作了冤魂野鬼,侥幸存者,百中无一,之后散于榆林各处,传说着草原部族的残暴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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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降敌
大秦成武五年五月,木华黎率军破丰州,并以李刑为先锋,继续南下,兵锋直指麟州,而这个时候,西夏东北路经略使李元翰刚刚率兵离开左厢军司驻地,率兵往麟州方向而来……
都说用兵之道,最忌左右旁顾,犹豫不决,也确实如此,援兵只稍稍耽搁,情势已是急转直下。
但这却也怪不得李元翰,丰州乃榆林重地,城池坚固,又有左厢军司精锐驻守,谁能想到会在区区数日之内,便陷于敌手?连胜州城,比丰州坚持的时日都要多上一些。
而麟州,更为西夏东北之门户,秦汉以降,此处皆乃北方御胡之重地,古长城从这里绵延而过,直到黄河岸边而绝。
从丰州草场向南,草色慢慢稀疏,隐见山峦。
沿屈野川南向,便是麟州治所,其地历史久远,据传,秦人许多大阀,都起于此间,只是世事变迁,多年汉家之地,如今已为胡虏所据多年,物是人非,只余山水依稀罢了。
丰州被破的消息已经传到此间,丰州守军全军覆没,让镇守麟州的西夏守军上下,震恐非常。
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人再敢轻视于草原部族,逃到这里的丰州守军佐将马胜,将丰州陷落前后事由说了。
他属于临阵脱逃,虽多掩饰,但最终还是被扣在了麟州。
而他传过来的消息,也让麟州守军惊惧异常……
和丰州相比,麟州虽历史悠久。足可称之为千年古城。但到得如今。位置上却有些尴尬,不但有丰州在前,后面还有左厢军司驻地弥勒洞。
每征河东,此地无非便为粮草中转之用,虽为长城之门户,但当日之意义早已失去,又在榆林南端,战略上的意义。被丰州完全取代,没留下一点给它。
不过因其沟通南北,城中百姓却比丰州多了不少,却多为商旅之家,南来北往,以交易货物为生。
当初李元翰离职,率兵剿匪,麟州着实兴旺了一些日子,往来商旅不绝于途,麟州守军上下。多有参与。
当李元翰回转,整饬最力的。其实当属丰州,因丰州这里,多数都是私贩粮草军械,论罪可要重的多了,而丰州守将仁多烈鸣,便是经略使李元翰放在丰州的心腹大将。
不过,麟州也没好了,因其位置之故,军中上下之糜烂,只有比丰州更甚,但话说回来了,麟州多年不曾有什么战事了,西夏屡次出兵河东,滚滚大军从这里过去,顺便带走麟州精锐。
但大军回转,精兵强将,多数被抽调到别处,能回到麟州的,没有几个,当然,这里面的原因并不止麟州位置尴尬的问题。
而是麟州治所设置已久,虽几经变革,但此处确实地处险要枢机,无法让人轻易弃之,长久下来,这里难免便形成了一些根深蒂固的大大小小的家族。
这些家族中人,多任职于左厢军司,家中却行的全是商旅之事,豪富之名著于左厢军司军中。
这样的地方势力,最是难以清除,不论是出于整治军伍,还是嫉妒羡慕之类的缘故,受到排挤打压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多少年下来,麟州大族家业破败的不计其数,但就像野草般,割了一茬又一茬,根本无法杜绝。
等到西夏国势日颓,这里的大族更是跟朝中权贵有了很多牵扯,就更加难以整治了。
李元康当国之后,李元翰治左厢军司,对麟州大族更是深恶痛绝,于是,麟州上下的日子便日渐艰难了起来,接连下来的禁商令,就让麟州大族根基动摇,怨声载道。
但几次东征下来,每一次,无论是李元康,还是李元翰领兵,这叔侄二人都没忘了麟州,各种手段齐齐施展,让麟州大族苦不堪言。
这种地方势力,和麻罗怀恩,环亮等还有着本质的区别,他们多数都是汉人,在军中任职者多,但官居高位者少,让人忌惮之处,往往只在于,他们所联结的那些利益群体罢了。
像李元翰这样的党项贵戚一旦下了决心整饬,他们几乎没有多少的还手之力,无论左厢军司还是朝廷之上,为他们说话的人,都不会太过迁就,这其实也正是麟州大族无法坐大的主要原因。
待得李元翰暂且离职,麟州这些家族才算略略松了一口气,交易兴盛,麟州自然也就兴旺,李元翰不在之时,麟州这里,简直就成了西夏东北方向,市易之所在,大大小小的商人聚集在这里,让麟州上下,着实欢腾了一阵子……
可惜,好景不长,李元翰又回来了,跳腾的欢实,整饬的也便越加厉害,麟州上下,几乎就被清洗了一遍。
这些年下来,麟州守军本就已经只剩下八千戍卒,这一番整饬,却让麟州守军骤减至五千。
即便是草原纷乱,因为麟州离左厢军司近的缘故,也没有再加兵员补之。
等到胜州,丰州接连被破,麟州上下之惊恐也就可想而知了,根本就是无兵可用嘛……
急报左厢军司求援那是一定的了,之后……该怎么办,麟州守军上下,谁也没个主意。
经略使李元翰在此事上的处置,也是造成这种恶果的重要原因之一,因为为了安抚麟州这些家族,麟州守军整饬之后,从守将保令志多开始,多为麟州大族出身。
恩威并施嘛,这个并不算奇怪,要知道,麟州大族就算一直不成气候,但还是跟左厢军司牵扯太深,无法根除,手段再厉害,从来也不曾让这些麟州大族子弟的身影在左厢军司消失过,只是让他们经历了一番番潮涨潮落罢了。
当然,这也是惯常的手段,无法指责太多。
但逢此剧变之时,麟州之薄弱,就显得分外的致命了,而守军的组成,也导致了麟州根本不可能像丰州那般坚守……
敌军还没到,麟州城内已是一夕数惊,若非四城紧闭,百姓早已蜂拥南下,逃难去了。
麟州城内,此时其实已经混乱的无以复加,大族门下,事先得到消息,在丰州城被围之时,便纷纷或贿赂军兵,或依仗权势,从南门逃出了麟州城。
这般一来,各种传言,也在麟州城内开始散播开来,官员开始出逃,许多百姓,也堵住四门,哀哀求告,想要出城离去,而城门之外,还有乡野流民,往麟州汇集,许多聪明一些的,则纷纷逃往长城之内。
大难临头的末日景象,在麟州这里上演了个遍。
不过自麟州城守军一个佐将,率部向要强开城门,逃出麟州城,却被及时赶到的守军制住之后,保令志多终于意识到,再不下严令的话,麟州城可能要乱成一锅粥了,这才派人紧紧守住四门,再不准放一人离开或者入城。
而此时,在保令志多的府中,麟州的守军将领们,更是吵成了一团。
有说坚守待援的,有暗示不如弃城而逃的,有那麟州大族出身的军中将领,更是满怀怨气的历数族中历代之苦难,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朝廷无道,容不下我等,不如降了算了,草原部族素重商旅,麟州大族与他们也多有交往,与其打生打死,不如降之,不定比在西夏治下过的还要舒服一些。
就算各持己见,争吵不休,但谁都明白,依靠麟州守军自己,内外交困之下,想要将麟州城守住,那纯粹就是痴心妄想……
守将保令志多头疼之余,也只能苦笑,瞧这个架势就知道,如果敌军先于援兵到来的话,麟州就是城破的下场,根本不会有第二种情形出现,就算征城内百姓成军,助守军守城,也是白搭,他可是地道的麟州大族出身,麟州城的百姓行商都是把好手,为此,甚至不惧艰险,甚至敢越过重重边关,去到草原蛮子的地界。
但你要是叫他们在没有任何好处的情形之下,跟人拼命,那是比登天还难,不如让他们拿出钱财来献给敌人,以求活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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