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奔上前，一把抱起楚华，连唤几声‘华儿’，却毫无回应！
他怒声质问着李太医：“他怎么样！”
“臣……臣不敢说……”
“说！”
“太子……太子可能……他……他受伤严重……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请皇上恕罪！臣无能为力！”
“给朕医治！医不好，朕要你全家陪葬！”楚云深怒说着，转过脸看向倾月问道，“华儿一直跟着你，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倾月忽的跪在地上说：“臣妾……不知道如何说……”
“是蓝儿对不对！”
“不……臣妾不知道……也许……也许她也是……”
“你不要再维护她了！你虽然宽容大方，但是她却不知分寸，屡次害人！她现在在哪里！”
楚云深说着，扶起倾月，让她带自己一起去见蓝儿。
走进蓝儿的房间，却见蓝儿躺在床上，面色煞白，痛哭悲伤。
见到皇上前来，张太医慌忙跪在地上说：“皇上……蓝妃娘娘的孩子……没了……”
“什么！孩子！”楚云深抱起蓝儿，看着她痛苦的神色，却突然不忍责问。
蓝儿痛哭着说道：“皇上……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又没了……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这么残忍！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夺走我们的孩子！”
“蓝儿……”
“皇上……我真的没有！我真的没有害太子！我在那里等你……突然背后有人叫我……我转过脸……好可怕……真的好可怕……我不知道他是太子……皇上……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蓝儿……朕……”
“皇上不相信我？皇上你不相信我！你说过，会永远相信我！你说过，会永远保护我！你说过，再也不会让我受到任何伤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竟然不相信我……”
“朕也很想相信你！可是如今证据凿凿，朕若一味相信你，你叫朕如何服众！”
“皇上……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你叫他们出去……好吗……”
楚云深点点头，对着倾月他们说道：“你们先退下。”
倾月心中微微一沉，以为蓝儿要说什么不利于她的话，但是如今也只能退下。
所有人都走开后，蓝儿紧紧地抱着楚云深说：“皇上……我真的很难过……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蓝儿……对不起……朕很想相信你，很想保护你……可是如今……他们都看在眼里……你叫朕如何交代！朕爱你，但朕也爱自己的儿子！朕不想落得昏君骂名！”
“皇上……你变了……记得很久以前……那时候我们才刚刚认识……那时候你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管……你说你愿意陪我一起隐居山水，永远过着宁静无争的日子……可是后来……你走了……你当上了皇帝，你再也没有回去过！你说过，你会回去接我！我等了那么久，却只等到皇后的人去害我！若我死了也就罢了……可是……我们的孩子……他是无辜的！他天天都跟着我一起等待他的父亲，最终却等到父亲的女人去杀他！”
“蓝儿……我对不起你……”
“不要再说对不起我……也不要再说爱我……我突然觉得……那一切都不是真实的……我跟你那一段快乐的时光……都是假的……那都只是一场梦！”
“不！蓝儿，我对你是真心真意！”
“真心真意？皇上的心，究竟可以分给多少女人！皇上是一国之君，三宫六院，妃嫔成群。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嫁一个普通的男人，陪伴着他，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可是……我却遇到了你……”
“蓝儿，生在帝王之家，我也毫无选择。”
“那我问你……来生……你愿意同我做一对普通夫妻么……”
“我……”
见他面色迟疑，她轻笑出声：“不用回答……其实……在很多年以前……这个问题……我就知道了答案……皇上……你知道吗……我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尚不知你身份之时……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走进这皇宫深院……而我最遗憾的事情……就是……终究……终究没能替你……留下……我们的……孩子……”
蓝儿说着，缓缓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滑落，滑过唇角凄绝的笑容。
红颜薄命，心伤至死。
她的一生，终究是为他而活。
☆、不堪回首
蓝儿死后，楚云深伤心欲绝。即使厚葬，也难偿心伤。
而楚华也一直没有醒来，一直是倾月守在床前照顾。
楚云深再也没有去过凤鸾宫，心中太多的愧疚，他已不敢再去面对。
倾月，蓝儿，这两个女人，都是他此生最爱。可是他却觉得自己亏欠太多，难以偿还。
他却不知道，倾月的心中，更加愧疚悲伤。
蓝儿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她曾经的影子。她在蓝儿的身上，看到了当初的自己。所以她才会没有下毒手害她，她只是担心她的孩子会威胁自己的地位，她只是想让她暂时离开。
却没想到，最终竟然害死了她，也害得华儿昏迷不醒！
这些日子，她总是会做噩梦，总是梦见那狰狞的面具飞向自己，将自己追得无路可逃。不，那不是面具，那是她们的脸，她们的仇恨和怨气！
当她再一次从梦中惊醒，她发现自己又伏在华儿的床边睡着了。她给他拭去血迹，盖好被子，然后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却见韩景行站在那里。
韩景行看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没有回答。
他再次问道：“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说话！”
她终于开口：“是我，那又如何。”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皇后……我多想听到你说……不是你……哪怕你只是摇摇头……我也会相信你！可是……你却告诉我……一切真的是你做的！”
“对你，我不愿隐瞒。”
“你把我当什么？朋友？还是工具？”
“答案已经没有意义。”
“停手吧！雪墨——我真的好想再叫你一声雪墨！”
“仇恨一旦开始，就没办法停止！”
“你告诉我好吗！雪墨！我真的很痛苦！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我更加不想任由自己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我很残忍是吗？可是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残忍吗！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无助吗！你知道当我被夜昊天压在地上，任意□□时的痛苦吗！你知道他在我肩上刺字时的痛苦吗！你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要一次次地提醒着我那不堪的过去！”
韩景行呆呆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的眼眸中，蓦然流下泪来。
她痛苦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戴着面纱吗？你以为我想这样遮掩躲藏吗！你以为我甘心听到所有人的质疑和嗤笑吗！可是，你看看我的眼睛！你看看我的脸！”
她说着，猛地撕下了脸上的面纱。
看着她左眸的凄惨茫然，看着她左脸上的伤痕，他更加震愕，呆呆地看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撕碎那面纱，凄惨笑道：“你知道我有多喜欢阳光吗！可是我却只敢生活在黑暗里！甚至到了晚上，我也不敢摘下！每次皇上问我，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可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你口口声声说你怀念过去的雪墨……可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这个样子……又怎配再提雪墨！”
“雪墨……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我没想到……你竟然受了这样的苦难……”
“我现在很丑恶，很卑贱对不对？你现在知道了，觉得很可笑对不对！”
“不……雪墨……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当初那么美好……”
“美好？你又何苦自欺欺人！那一晚我被下了媚/药，我所有的下贱和不堪，全部都被你看在了眼里！”
“不！雪墨！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的美好，我才不舍伤你……你心中肯定很奇怪对不对……其实……那一晚……我并没有……虽然当时我确实很想……但是我知道……我的雪墨是那样单纯美好……又怎能因媚/药而被污浊……所以……我忍住了自己……为了骗过主人，我割破自己的手指……为了替你挡住危险，我才不辞而别，前去刺杀夜昊天……我本想……本想等你心甘情愿地交给我……却没想到……再见的时候……竟然是在你的册封典礼上……”
“清泽……”她怔怔地看着他，哭得慌乱无措。
“你的心中，不只有仇恨，还留着爱，对不对！”
“不……不是的……不是的……”
“若不是因为爱，你怎么会在这里种满星辰花！若不是因为爱，你怎么会痛哭流泪！虽然我知道那些爱都不属于我，但是我知道，你舍不得！你的心中一定也在挣扎对不对？既然如此，何不收手！”
“你叫我如何收手！已经走到这一步，又能如何收手！我无意于为自己洗清罪孽，我的双手沾满鲜血，死后是该下地狱的！”
“既然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既然你的地位已经无人能动，那就放下心中的恶念，尝试着用另一种方式去维护这一切，然后再想办法报仇！”
“除了仇恨，又会有什么样的方式！”
“雪墨，你一直很聪明，你知道可以怎么做。你放心，我会一直守护你，帮助你。”
“清泽……”
“雪墨——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雪墨！从此以后，我会以臣子的身份追随你！”韩景行说着，跪在地上，深深一拜，“皇后娘娘，臣将誓死追随，绝不背弃！”
看着他庄重的样子，倾月努力地忍住眼泪，艰难地说道：“平身！”
他站起身，对着她微微一笑，这笑容满是疼惜。
她转过身，对着那宫殿惨然一笑，这笑容，却忽然释然。
☆、情深意重
多天后，当倾月走进楚云深的寝宫时，他果然是在喝酒。
倾月努力地压抑住心中的云翳阴霾，努力地微笑出来。她走上前拉起他说：“皇上，出去走走。”
“走到哪里都是一样，到处都是悲伤！”
“不，皇上错了。皇上若是肯出去走走，就会发现，这皇宫之中，不仅有悲伤。”
“还有什么。”
“皇上随我去看看就知道！”
倾月拉起他，朝外走去。而他心神恍惚，也就任由她拉着自己。
她将他拉到凤鸾宫，走到花园深处。蓝色的花朵，盛放荼漫，芳菲馥雅。
他失神地说道：“星辰花……想不到……到最终……朕还是未能守住承诺……”
“若是皇上还记得你们的承诺，那就好好地照顾着它们。蓝儿走了，可是这满园的星辰花还在。春去春回，它们会一次次地盛开，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楚云深呆呆地看着那蓝色的花朵，伸出手，轻轻地摘下一朵。拿在手中，却更加难过。
“皇上，倾月永远都会陪着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倾月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你说的是真心话？”
“当然！”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将蓝儿带回来？你可知道，当我得知她是你带回来的时候，我有多难过？如果你真的爱我，又怎么会将我让给别的女人！”
“因为……就是因为我真的爱你，所以我才想完成你的一切心愿。我知道，皇上你对我也是真心真意，就算蓝儿在，皇上也不会辜负我的。”
“那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愿是什么吗？”
“倾月不知。”
“我现在的心愿……就是……你能够平安地活下去……陪伴着我直到终老……”
“皇上……”
“我所深爱的女人，一个个离我而去，现在就只剩你一个。我真的很害怕！我真的害怕有朝一日，连你也失去！”
听到这句话，她突然流下泪来。
皇上，若你知道，你深爱之人，都是被我害死，你的心中，又会是怎样的恨我！
见她落泪，他将她拥入怀中，心疼地说道：“倾月，对不起……我承诺过你，永不负你。可是……每一次都无法做到……每一次都冷落你，委屈你……你……你不要怪我。”
“皇上……对不起……”
“你一直帮我照顾华儿，打理后宫，我心中十分地感激和愧疚，你又为何道歉？”
“我……我没有照顾好蓝儿，没有照顾好华儿，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皇上……我没有尽到做皇后的本分……请皇上降罪！”
“倾月，你真是太过善良。这些事都是意外，又怎能迁责于你呢！”
“皇上……不要再说我善良……也不要再说我大方……我……我承受不起……”
“倾月？”
“我……我……”倾月痛哭着，却终于没有将心中的罪孽说出口，她哭着说道，“皇上请放心……以后…… 我会将她们的爱一同还给你……我一定会成为皇上心中的人……”
“你一直都是。”
“皇上……皇上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我曾经承诺过你，但我却一直都没能做到。从此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辜负你！这满园的星辰花，只为你而盛放！”
他说着，轻轻地拂去她的眼泪，温柔笑道：“去看看华儿。”
她拼命忍住眼泪，点点头说：“好……我们一起等他醒来……”
两人冰消雪融，携手花丛。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风雨飘摇
几个月后，夜国来犯，楚国上下人心惶惶。楚云深更是忧心惶急，日渐憔悴。
倾月每次走进他的寝宫，都见他伏案批阅奏折，眉头深锁。
这晚，她依然是端着汤过来看他，他依然是在凝神深思。
她走过去，轻轻唤道：“皇上。”
他抬起头，微微一笑说：“你早点歇息。”
“皇上，喝点汤吧。”
楚云深接过汤碗，漫不经心地喝了起来。
倾月问道：“皇上是在为战事劳心？”
“夜国一直对我们楚国虎视眈眈。以前我委曲求全，才能够暂保安宁。现在……”
“夜昊天得知皇后就是曾经刺杀他的白倾月，所以以此为借口讨伐？”
楚云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皇上可曾后悔过？”
“从我带你回来的那一刻，我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我一直记得你当初的话，‘卧薪尝胆终须尽’，也是这句话打动了我，我才会甘冒此险。如今看来，一切都值得。”
“若皇上这样想，可否听我一言？”
“我什么都依你。”
“夜国如此狂妄，他既然发兵，皇上也不能露怯。”
“可我真的不想再起战祸。战事一旦开始，天下苍生又将会遭受苦难。”
“皇上厚德仁爱，心怀天下，这固然是君主之德，但是若一味忍让，夜国只会得寸进尺。到时候，楚国割地求和，不但国家蒙羞，百姓也会遭受更多苦难！”
“我知道。可若是贸然出兵，我也毫无胜算。到时候，更加会生灵涂炭。”
“楚国固然是小国，但胜在君民同心。皇上厚德圣明，天下百姓无不为之称赞感恩。皇上出兵迎敌，他们自然知道，皇上是为了永保安宁！而夜国则不同，夜昊天生性暴虐，怨声载道。再加上前朝遗民一直伺机而动，夜昊天的江山其实是风雨飘摇。如今的风光盛气，不过浮华而已！”
“你所说的，大臣们也都对我说起过。凌将军屡次劝我，只是我拿不定主意。”
“皇上，两国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