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轩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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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轩若何-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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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而听见刀剑出鞘之声。我擦,莫非这就要重穿了?
  然后是两人压低声音的对话。
  “你做什么?主上只说让教训一下。”
  “妈的,这臭女人打得我好痛,不砍她一刀不能消气。”
  “住手,这人到底是凤起右相长女,别因一时义气,坏了主上大事。”
  那持刀之人哼了一声,我立觉背上剧痛,却是吃了他一脚猛揣。咬紧了牙关才忍住不叫出声。
  再然后,又是一脚踹到我腰侧,直打了数滚。
  忍不住睁开眼,又见那脚朝我胸口踏来。我靠,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
  不敢再看,闭目咬牙。此时忽听得一阵尖锐短促的风声,继而是一声惨叫。想象中那脚始终不曾落下,而我的身子,已被一人单手抱起。
  模糊中看清他的样貌,心里一宽,顿觉浑身剧痛,没了力气。只咬牙吩咐了一句:“走后门,莫叫我娘知道。”终于昏了过去。
  那人抱紧我,几个起跃,直接进了我住的后院。
  动作虽是轻盈,到底有些颠簸,我半途就醒了神志。
  关上门,将我放低在床上。二话不说,开始脱我的衣服。我抓住他一只手腕。“背上。”
  他顿一下,立时将我翻转,撩起衣襟。
  “药,床头柜,左边第二个抽屉。”只是普通跌打药,先将就了。
  等了半日,背上一点动静没有,觉得有些怪异。想转过身,才动一下,立时剧痛钻心,不由“啊”了一声。
  “别动。”他摁住我身子,语气虽冷淡,却蕴含一丝烦躁。
  然后一双冰凉灵活的手沾了药膏在我背上涂抹,描慕过肋骨的轮廓。
  “痛!”我忍不住骂了一句,“小四,你不会轻点!”
  他淡淡“嗯”了一声。“骨头断了。”
  第八章
  我去,怪不得这么痛。怎么办,真不想让何太华知道。
  虽然没淘气,总不能让她觉得我出去一趟就惹些是非。
  “还走得了么?”
  “只是普通骨裂,忍着痛应该能走。”
  我哼一声。“帮我翻下身,侧躺。”
  小四依言,轻轻将我身子翻转。
  我抓着衣襟,想往上拉,就觉得提气也痛,只得松手。
  “帮我。”
  他冷淡的眉挑起,看着我默不作声。
  刚才脱我衣服不是挺利落。我指指左边腰侧。“这里,看一下。”
  小四终于伸手,撩起我的外衫里衣,一直解到胸下,露出整截白净脂腰。待看清那个乌紫的脚印,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是什么人?”
  “不知道。”我随口答着。虽然大概猜到是什么人,我也不能确认。
  裸在外面的身子又凉又痛,又看不真切。
  “下次出门,还是带上我吧。”他声音有些哑,手又沾了药膏轻轻揉捏伤处。“明日管何求要些好药来。”
  “嗯。”我应了一声。他这样按着,疼痛倒真的减了几分。
  上着上着药,小四突然蹲下身子看着我。我有些迷登地回望。
  然后他凑过来,帮我擦去额上的细汗。动作轻柔,表情专注。
  我看着那张素净的面孔,心里有些柔软。
  “谢谢。”
  这个人,明明藏得很深,却还是选了救我。
  他手里一顿,眼波仿似扔了一块小石的深井,微微起澜,又归于死寂。
  口气还是平淡。“公子客气,正好路过。贼人怕惹事,才吓跑了。”
  心里叹口气,还嘴硬么。
  他坐回床沿,继续按摩我腰上的淤青。
  这沁凉如水的秋夜,他护着我伤处的手指力度虽然合宜,温度却总是欠缺。
  “你手真凉。”我嘟囔了一句。
  他收了手,起身。一会,点了暖炉过来。将两手摆在炉边烤一会,又互相揉搓一阵,再放到我腰上。等手暖气去了,又重复这个动作。
  如此几次,温软麻痒,我终是支持不住,昏睡过去。
  翌日醒转,发现自己早被人扶正躺得板直,中衣穿得齐整,而身上尚有一层薄被,掖得四角严实。
  慢慢坐起身,吸口气,下地走两步。
  还好,虽然背上仍隐隐作痛,如果不做剧烈动作,倒也看不大出来。
  再看屋里,一切收拾得干净,只余暖炉里半盆子炭灰未倒。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四端了热水进来。“醒了?”
  我嗯了一声。“好像不怎么痛了。”
  他没说话,脸上又回复以前半死不活的表情。放下水,过来伺候我穿衣服。
  动作一丝不苟,梳好头,搅了一方热手巾。我伸手过去,他却不给。
  “我来。”那手巾细致地轻抚过我脸上每一丝轮廓,一遍,又一遍。
  人贴的近,他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面颊。
  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经被人这样珍而重之地对待。
  神思荡漾,心里有些浅浅的满足和疼痛。
  看他乌黑眼下淡青色的影子,忍不住用指尖轻触而过。
  昨晚当是一夜未睡吧。
  小四闭下眼,睫毛轻颤。“好了。李三已经在外面等。”
  我抓起扇子。是了,何其轩虽然受伤,何其正还得上班呢。
  原以为带病上班也没什么,好歹何其正是一白领。只没想到胡来见我的第一句就是:
  “何少保啊,今儿是风林馆一年一度的踩秋日,点心茶水都收拾好了,您是随大车呢,还是坐自己的小车过去?”
  什么意思?我瞪着胡来。
  “踩秋。每年立秋后一周,风林馆都会组织学生去山里看景游玩一番,也算怡情养性。”胡来自是知道我不懂,细细解释了一句。
  我明白了,这感情是要去秋游。奶奶的谁挑的日子,平日闷出鸟气来不去,姐姐一骨裂,你就说进山耍子?谁玩我呢?谁?
  心里气苦,面上就不大好看。胡来为了安抚,立刻谄媚地加一句。“今年去这地方好,是赵尚书家位于雾灵山的玉温泉别殿。平常日子可是享受不到。”
  WHAT?除了进山,还要泡温泉?
  胡来嘿嘿一笑,抛了个“这下你可爽了”的眼色过来。“何少保觉得如何?”
  我眼前发黑,哈哈笑了两声。我能如何,自然是很好。
  大车是坐不了了,山路不同城里,颠簸得厉害。
  小四一早在马车里给我铺了一个窝,但每一下冲撞起伏,仍让我额上汗出。
  他默默坐了一会,终于看不下去,走过来抱起我,两个手臂横放,如铁箍一般平稳。即使车颠,我的身子也不再随之上下左右。
  雾灵山在京城西侧,路程不算太远,然山道崎岖蜿蜒,也足足走了半日。
  我躺在小四臂弯。这人虽则精瘦,这一个姿势,竟能保持不变,而面色平和无汗。与我对视一会,沉声道:“睡吧。”
  我不肯闭眼,他就合上自己的。看那纤长的睫毛拖出细碎黑影,蹄声的的,心思恍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要演。
  我一个穿来的异世魂,手头虽然没有剧本,一样用心扮着何其轩。
  以前的世界,虽也孤单,至少熟悉游戏规则。在这里,我人只力薄,又无可倚仗。
  装出那些游戏的面目,是为了掩饰心里的惶恐。
  当初对这人稍加援手,哪里是什么善意温存,不过是求多些筹码。
  我上学时专业是外科,学得不怎样,眼力还凑合,对人体骨肉大概了然。第一次留意小四,就很轻易发现,这人是练过的。
  他是何其正的随侍,本该手无缚鸡之力。我查过他的底细,据说十岁就进了相府,是个孤儿。
  那日给他上药,是为了确认他的身体。只有持续精心修炼的骨骼和肌肉,才能长成这个模样。
  其实我并不好奇,这人潜伏在相府里,忍辱负重是为了哪般。
  我只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会跟着我。那我至少要消去他的敌意,如果可以,要他承我的情。现在人果然回应了,我又无端有些不安。
  轻吁一口气。看向他的眉间,淡淡一道折痕。
  这个人,就算是愁,也要压抑。手不由伸过去,将将要碰到的时候,车子一晃。
  他睁开眼睛。
  我笑一声。“好像到了。”
  东尚书赵右君,在本朝有个名号,叫“享乐尚书”。这赵府的温泉别院建在半山腰上,周围是茂密山林,枝繁叶密,临着最好的几个天然温泉池眼。
  时近深秋,叶子尖上染了一绺金黄,这别院飞檐精巧,掩映其间,更觉漂亮。
  我弯弯嘴角,好个所在,只当来疗养了。
  一众人下了车,自有别院的侍从领去安排了房间,稍稍收拾就带去泡温泉了。
  每人尚有一套专门的白麻布袍子,和一块白麻方巾。
  我本想找个借口不去,赵轲巴巴跑过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先生去吧。”
  自从上次之后,他倒是不再随意对我动手动脚了。
  “我家这院子的泉眼,最是干净舒服,泡一泡,保管神清气爽。”
  “我懒怠动。”天晓得我说的是实话,光上个山都快散架了。何况泡温泉,那不得脱衣裳?
  “先生,”赵柯微微低了头,两个手搅着袍子。“只当我为上次的事给你赔罪。”
  小模样当真是楚楚可怜。
  “何少保,”胡来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这个,你还真得去。山野近水的,万一有个意外,得找人担待。”
  这小子可真直白。就怕出事没人负责是么?我斜眼睨他。
  他缩缩脖子,凑近了低声道:“没事,你不用下水,就在岸上看着就好。”
  说完眨眨眼,表示我知道你怕什么。
  你知道个大头鬼,本来不能玩就已经很不爽,还要看着人家玩,岂非更不爽?
  想归想,还是叫小四替我换上那件白麻布衣裳,跟着去了。
  胡来一步挡在前面,看看小四。“这个,恐怕他不方便跟着了。”
  小四面色阴沉,我拍拍他肩,笑一下。“没事,你留在这里等我。”
  到了目的地,顿觉眼前一亮。
  参天林木,开阔疏朗,深浅绿,浓淡金,沾上下午不多的一点和煦阳光,斑驳明媚。
  其下一池玉水,色同牛乳,白汽氤氲。
  以前听人说,温泉水泛白,是因为含了特殊矿物,据说可滋养皮肤,安抚精神。
  不能下去泡,可惜啊可惜。
  胡来着人在池岸边供小憩的竹榻上铺了两层麻布。“何少保你坐这里。”
  身上有伤不便躺倒,我就斜斜靠了,将脚翘起。
  这其实是权宜之姿,但看在别人眼里,倒像风流闲赏。
  这时节那起性急的小子早脱了衣裳跳下池子。
  薛酩,胡英和江夏几个更是撩水扑戏,搞得这神仙境地热闹不堪。
  我皱着眉头,眼看着他们戏耍,暗自出神。
  一会瞥见身边的胡来一脸猥琐又了然的笑,不由伸手给他脑袋一下。
  “贼忒兮兮地笑什么?你怎么不下去玩?”
  他听到这话,居然面上一红。“何少保你你你也太那啥了,连我都不放过。”
  诶?什么叫连他也不放过?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再看他抱胸躲闪的模样,又复扫到下面那群赤着上身的小子,突然悟了。
  对么,在这个地界,男子的身体是很私密的东西,等闲不能外露,更别说供我这样的异性随意观赏了。虽然人在女尊国,以前的思维习惯到底没那么容易转换过来,所以浑不在意。但在胡修撰看来,我眼下的举止,等于虎入羊群,白占了多少便宜。
  这一想明白,当真是啼笑皆非,就这些个小身板,都不够姐姐看的。
  抬手又给他一暴栗。“行了行了,少做这三贞九烈的模样,我还真没兴趣看你的红烧大排。”
  正说着,有人走到我面前站了。白色中裤沾了水,低低垂在胯上,露出洁白蜿蜒的腰线。
  一身雪肤晶莹,尖尖小脸沾水带露。赵柯浅浅笑道:“先生,怎么不下来一起玩?”
  我盯着他胸口。这小子皮肤是真好,这么近看都没什么毛孔,两点茱萸,色作粉红,当真鲜嫩可爱,最稀奇的,是胸下一粒朱砂,娇艳夺目。不由伸手,以指蹭了两下。
  “这是什么?天生的**痣么?”
  不过随口一说,周围却一片吸气声。赵柯大惊失色,“啊”一声尖叫,由脖子到脸通红一片。两手环抱胸前,满面羞矜。“先生!”声音里颇有些委屈恼意。
  怎么了?我诧异挑起眉头。胡来也是一副受惊吓的模样,见我看去,小声道:“何少保,人家少男身上的守宫砂,怎么可以乱碰……”
  虾米?这东西就是守宫砂?据闻所谓的守宫砂,是人以朱砂喂养雌性变色龙,在其吃到全身变赤后捣烂,点染处子肢体而得。不过这玩意更多的是一种心里暗示,实际效果不得而知。没想到凤起国的权贵少男,也兴这一套。倒怪不得刚才赵柯那么大反应。
  我只觉好笑,眼睛不由扫一圈周围看热闹的小朋友。
  这也不是各个都有么,难道有些已经人事了?
  正胡思乱想,有人疾步走来,一把抓起我胳膊,就往一边扯。
  这一下牵动伤处,我倒吸一口冷气,咬牙才忍住了叫。
  再看那人,俊眉朗目,面色铁青,竟是江晋久。
  这小子想干吗?
  他一路疾走,直将我拽到头先那池眼的背面空地。
  “江晋久,你做什么?”我咬牙道。
  他顿住身形,愤而甩手,嘿嘿冷笑了两声,一对眼冰凉凌厉,将我上下打量。
  “何其轩,你看得很过瘾是吧!”
  我倏然一僵,看了他好一会,勉强笑道:“你叫我什么?”
  他走近一步,眼里闪过轻蔑。“少装了,我知道你是何其轩!”
  我咳嗽一声,心里有些乱,死活想不起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他又走近一步。“那日在小重山,你换了衣裳,却忘了解那一环翠玉。”
  我不由低头撩起衣襟。哦,是了!凤起男子带环,女子带佩,那日出门疏忽,倒叫他看出马脚。罢了,知道就知道,了不起姐姐罢演!
  嘿嘿笑两声。“家长姐与我素来亲近,就爱穿戴我的衣饰,这是她的古怪脾气,我也管不了。”
  江晋久怒极反笑。“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突然上前一步将我抱住,两个身子紧紧贴着,声音变得低沉。“怪道赵柯说你变矮了,这么软身段,哪会是男人?”他的脸近在咫尺,眼睛里的戏觑、好奇、鄙夷和愤怒看得明明白白。“要我帮你检查看看么?还是你不怕爆出丑闻,说右相长女女扮男装,混在风林馆里,意图猥亵男童?”
  他越说语气愈冷,手上也愈加用力,正抓在我背上伤口,疼得我几欲昏去。
  “怎么?知道怕了?”他看着我的额头,冷哼一声。“汗都吓出来了。你不是一贯脸皮很厚,处变不惊么?”
  我奶奶的去,姐姐这是痛的!身上无力,推是推不动了,我急中生智,突然冲他绽开一笑。
  两手索性圈住他的脖颈。
  “小老公,你是我未过门的夫婿,我丢人,你面上也不好看。”说着在他紧抿的嘴上亲了一下,“乖,先放开我。”再不放,真要散架了。
  江晋久再想不到我有此一举,人呆了两秒,及后气得浑身颤抖,咬牙切齿道:“你真是无可救药!”起手猛一推,“扑通”一声,将我推落这边的泉眼,然后愤而疾步,几下就不见了人影。
  我叫之不及,又站立不稳,连吃了几口水。亏的水不甚深,借着浮力,方挣扎着靠边沿站稳了。
  才扒住岸边石头喘了两口气,就见眼前多了一双鸦色官靴。
  抬头,是谢清流似笑非笑的脸。
  “我就说大好春光,某人怎么不去玩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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