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啊，你哪来的钱啊？”卫母实在忍不住问了出来，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也是对外人解释，咱也不知道这钱哪里来的。
卫修挠了挠头道：“大二跟一位教授参加一个研究项目，项目成功之后，国家奖励教授一笔钱，教授看我出力也不少，就给我一万块，这钱算是奖励我的。本来我打算拿这笔钱买台电脑的，所以就没跟你说。”
“你不是有电脑吗？咋又买电脑了？那啥项目……什么项目啊，怎么值一万块啊？”卫母又是心疼卫修乱花钱，又是怀疑这钱。
“一万块算什么，咱们学校那些教授，随便一个项目研究经费就几百万，奖励我这一万块不过九牛一毛。那个电脑配置跟不上了，所以想买个新的。”卫修解释道。
“啥配置啊，那电脑不是一年前才……”
“好了，阿修说电脑不行就不行，两千多的电脑能是啥好电脑？你一个妇道人家乱问啥？”卫父开了口，帮卫修解了围。
孙大伯在旁边听着又是教授，又是几百万的，被震惊的不行，有心将这钱再借出去，但是一想到自己这刚讨要，这又要借，岂不是太疙瘩人了？人家会咋想啊？
要到钱的孙大伯眉头皱成疙瘩的离开，随同他离开的还有“卫修那番言论”在镇子里疯传。
镇子小，很多事情根本就瞒不住人。于是不过一个上午，很多人都知道卫家富家那小子回来了，听说在学校里大赚了一笔，已经将孙家的债一次性还清了。
这下众人更加笃定卫家小子真的要出息了！一个个寻思着，平素里能交好一定要交好，或许以后自家的孩子就需要人家阿修给介绍工作哩。
不知道卫修要是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有心理压力？
早饭午饭一起吃的卫修，借口出去溜达消食，向镇子头老童生家晃去。
正好老童生在镇子头开了一家杂货铺，卖些柴米油盐，平素在外面支了一张桌子，镇子里没工作的闲汉都喜欢聚在那里打打扑克，偶尔偷偷摸摸赌些小钱。
这人一赌钱，气火攻心就要抽烟排解，于是小店的香烟销量就上去了，老童生这招看着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磨损掉一副扑克牌，实际上是赚了。
等到卫修溜达赶到镇子头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今儿那些闲汉竟然没一个在打牌的，一个个聚成一圈子，评头论足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卫修大奇，凑了上去。
只见一位明显不是本地人的外乡人，操着一口闽南音的普通话，正唾沫横飞的说着什么。
“……我说老先生，我也不骗你，我就是个收古董贩子，你这玩意我看着似乎有点年头，不过这种事情也说不准，毕竟我要是能一眼就看出是古董，我也就不累死累活的到处收古董了，直接去那啥央视给人看古董不就好了？风光还赚钱！所以最多只能出一百块。”
这自称古董贩子的汉子，一副风里来风里去的风霜老脸，满脸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再看他自嘲的模样，话语中莫名给人一股诚恳的感觉。
于是四周的闲汉听到这话都跟着笑了起来，有人插口道：“哎，话是这么说，万一是古董呢，我可是听说要是古董的话，千把万那是小意思，一百块你就想收走，岂不是大赚了。”
“就是就是！万一要是真的呢！”有人起哄道。
古董贩子的脸上的褶子越发深厚起来，满脸苦笑道：“哎呦，瞧这位兄弟这话说的，你要是觉得是真的，要不你出一百块买下得了，到时候拿到大城市一验，是古董，价值一百万，哈，兄弟你就赚发了。”
那插话的闲汉被古董贩子这话一挤兑，脸色顿时讪讪起来。
一百万？你说笑的吧！
这破碗就是老童生以前拿来喂狗的狗碗，平素洗也不洗，脏不溜秋的他前阵在还用脚踢过呢，那时候估计就是给他，他都不要。
这古董贩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抽风来的，一过来就瞧上了这破碗，要二十块买下这破碗。在场的众人也不是傻子，一看这人就是收古董的贩子，以前镇子上就来过这种人，所以一阵起哄之下，将价格提到了一百块。
不过最多也只能到这个程度了，毕竟人家说得也对，这破碗即便是洗干净了，看着黑绿黑绿的，脏兮兮的看着哪有几分瓷器高贵的样子？看着碗口连釉色都没有，还被狗咬缺了一个口子，也不晓得是不是这古董贩子是不是脑子抽筋了，咋看中这碗了，难不成是想碰运气？
别看众人这边叽叽喳喳的乱出注意，然而碗是老童生的，卖不卖还是老童生说的算，所以这一阵子起哄过去之后，众人的眼睛就落到老童生的身上。
老童生不过六十多岁，看着却跟八十岁似的，穿着洗得发白的“耐克”运动服，一看就是他孙子淘汰下来给他穿的。
此时老童生也是一阵纠结，按说一个破碗卖个一百块是他赚了。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万一这碗是古董呢？虽然这碗根本不像是古董的样子。
就在老童生纠结之际，眼珠子正好看到站在外面的卫修，脸色顿时一喜道：“哎呀，阿修回来了，正好，咱们镇子上就你一个正牌大学生，按照古代那说法，最起码也是个秀才，在咱们这就你算是知识分子，你来瞧瞧这碗会不会是古董？”
第十七章 吹牛也是需要底气的
卫修在看到那墨绿色的豁口碗的时候，神色就是一愣。
因为这碗边缘散发出来的热释光量，赫然与他在清河市博物馆二楼陶瓷展厅中看到的一段时期瓷器差不多。
瞧着这瓷碗的物理特征，卫修几乎敢肯定这玩意肯定是一件古董。
心中已经肯定这碗是古董的卫修，小心脏都扑通扑通直跳。他不是因为又有捡漏子的机会而兴奋，而是兴奋于他的探索者果然可以助他在古玩之路上畅行无阻！！！
正在兴奋中的卫修，冷不丁被老童生唤醒，神色还有些茫然，在听明白老童生的话语之后，卫修瞥了一眼那古董贩子，心中一动，越众而出。
这个漏子就在家门前，根本不好捡，毕竟这事以后被镇子里人知道，指不准会怎样指着他脊梁骨骂他贪财诓骗老童生呢！
既然这个漏子不好捡，索性不捡，但是也不能因此便宜了外乡人啊。而且如果他能通过这件事给镇子里的人，乃至父母树立一个他懂古玩的印象，那么以后再解释捡漏子上赚到的钱就容易理解多了。
心思一定，卫修神色越发淡然起来，伸手捡起地上的瓷碗，装模作样的查看起来，同时心中急速搜索看过的古玩资料，看看有没有能对的上的。
没一会，卫修想起了瓷器中的一大窑系。回想这个窑系烧制瓷器的一些特征，好巧不巧，正好有许多细节能对的上。再一细看，这玩意不正就是这个窑系烧得？
要说，卫修不过看了几天的书，怎么可能正巧就看到与眼前这碗相符合的资料？
这事还真是巧了，因为这个资料大概略懂瓷器的人都会听说过，因为这赫然是一支十分著名的窑系！
“阿修啊，你看怎么样，会是古董吗？”有猴急的闲汉已经催促起来。
“你小子闭嘴，阿修看东西呢，别打扰人家。”老童生老眼一翻，仗着辈分大，直接把那闲汉训得讪讪不好开口。
卫修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站在一边的古董贩子，心想估计这古董贩子看他年轻，又是个大学生根本就不在乎，或者根本就没想过他能看懂吧！
如此也只能怪你运气不好了！！！
卫修嘴角飞起一抹微笑道：“大伯啊，我提前说好了，这古董我也算不上精通，我要是说得不准你可不能怪我啊？”
“哎，这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快说吧快说吧，也就一百块的事情，能算什么事？”老童生看似不在意，其实比谁都在意。
“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卫修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瞧这碗釉色墨绿油而有光，光泽滋润却并不辛亮的模样，这样子可不像是新烧的瓷器。喏，你们再瞧瞧这碗身刻花，这纹路自然的一般机器可雕不出来，再看看这芒口线缠枝花卉轮廓线雕工，这碗我看十之七八就是一件古董！！”
“啊——”围观的众人大惊，不少人脱口惊讶出声。
事实上，这些围观的人根本就没几个人听得懂卫修在说啥，好在就是最后一句总结语听懂了。众人顿时惊讶莫名，一脸不可思议、羡慕、古怪的看了看老童生，又看了看卫修，最后视线又落到古董贩子身上。
古董贩子没想到这大学生竟然坏他好事，虽然他也看不大懂这破碗，但是长期收购古董的经历，让他练就出一种特殊的直觉，再加上干一行多多少少也懂一些，所以这才判断出这碗非常有可能是个古董，这才出价收购的。
没想到到嘴的肉要飞了，顿时被气的眼珠子一转，想出了一个主意道：“真的是古董？那这位小哥你瞧这古董是什么年间、什么窑烧的？判断依据又是什么？”
说到这，古董贩子嘿嘿一笑道：“你可要说准了，我是不大懂古玩，但是这种什么釉色光滑滋润、什么胎质细腻、刻花线条自然这种话我也是随口就能掰出来，唬唬外行就算了，这可唬不住我。再说了，你既然说这是古董，那价格肯定不止一百块，我自然是不愿意收购了，日后若要是检测出这玩意不是古董，老人家损失的这一百块你愿意弥补吗？”
古董贩子这番话连消带打，不仅直接揭开卫修语言看似华丽实则空洞的漏洞，更是点出你要是乱下结论，让这老童生不卖了，以后要是检测出是假的，一百块钱事小，丢面子事大啊！！
不愧是跑江湖的，这言语功夫，服！
卫修笑了，如果他没有探索者，古董贩子这番话还真能唬住他。可是既然他已经确定这百分百就是古董了，他还会胆怯吗？就算他说错了，这终究是个古董，终究能卖出远远超过一百元的价格。
价格可不会说错，到时候镇子里人又会有几个记得他当初的评语？
“我既然说他是古董，自然有我的依据。之前没说，是因为在场的都是老乡，说句难听话，文化水平一般，我说了也怕他们听不懂，所以就没说，既然你要我说，那你可就听清楚了。”
卫修这话一出，四周的闲汉丝毫没有怪罪卫修说他们“文化水平一般”，反倒兴奋的跟打了鸡血似的，纷纷往前围了几步，竖着耳朵仔细倾听，到时候学个一句两句，也足够日后吹嘘了。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碗应该是北宋晚期定窑所烧！！！依据有三点，一，最明显的特征，这碗有芒口。所谓的芒口，就是大家现在看到这无釉的碗口，之所以会出现这种芒口，这是因为这是定窑典型的覆烧法所致，这种覆烧法也称反烧或伏烧。在北宋早期的定窑瓷器口沿是有釉的，而到了晚期却是无釉的，这是定窑的最明显的一大特色，其他窑系鲜有此类特征。”
“二，大家瞧瞧这碗身花纹，这种纹路称之为刻花，这上面的花纹应该是莲瓣纹，这种花纹在定窑瓷器上十分常见。大家在看着碗外花纹，有什么感觉？没错，繁杂细密，用咱方言来说，就是跟青蛙皮似的密密麻麻，这种冗繁的花纹，恰恰是定窑在北宋中期之后才逐渐出现的特征。”
“三，再看看这釉色，墨绿色。很罕见是不是？一般大家看到的瓷器都是白的、黑的、彩的，鲜有绿色的吧？就算大家家里的腌咸菜的坛子，颜色也是灰绿的，但是有人家这份绿吗？没有吧？定窑虽然说是以仿制刑窑白瓷而起家，也因白瓷而著名天下，但是他也兼烧其他颜色的瓷器，其中最著名的就有黑釉、酱釉、釉瓷，俗称黑定、紫定、绿定！这碗正是这绿定！”
卫修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三条说出来，看着静悄悄一脸被震慑住的众人，忍不住又加了一句道：“当然做出这种判断还有其他依据，这是这些依据有些说服力不足，所以我也就没说。但是我想以此三点足以说明这碗绝对是古董！！”
第十八章 孝义
静，绝对的寂静！
场间陷入一片安静之中，显然众人已经被卫修的话给震撼住了。瞧瞧，不愧是考上国家重点大学的大学生，瞅瞅这说话水平，瞅瞅这气势，一看就比你这满脸褶子都能夹死苍蝇的古董贩子有说服力！
“好！说得好，听阿修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玩意是古董，以前不是经常看报纸说，很多古董都是从狗碗猫碗中发现的，这碗之前也是作狗碗的，肯定是古董。”有闲汉最先回过神来，最先为镇子最厉害的大学生助威。
尼玛，他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差点没把古董贩子气歪了鼻子。
猫碗狗碗=古董？尼玛，这是什么逻辑？
“对对，老童生别卖了，赶明儿拿去市里瞧瞧。不就是一百块钱吗，少了这一百，你又不是过不下去的，万一要是古董呢？你可就赚大发了，到时候可不能独享啊，我建议给在坐的每人发一包烟，我也不要好的，一包红杉就够了。”
“好建议！一人一包烟，阿修小哥帮你看的，咋地得得给人家一条烟，要不补个红包也成。”
余下的闲汉也反应过来，乱哄哄的有瞎起哄的，还有趁机讨便宜的。
古董贩子瞧着眼前的这场景，被气的脑袋都是一懵，转身就要拂袖而去。
但是正准备转身的他，又有些不甘心的道：“老先生，我最后唠叨一句，这碗你卖不卖？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老童生已经被卫修的分析说得心动不已，但是这边一听到古董贩子最后的询问，心中没由来又是一动，有些心动的道：“我要是卖的话，你愿意出多少钱？提前说好了，一百块肯定是不行的。”
古董贩子一看有门，准备转身的步伐顿时停住，仔细打量一眼那瓷碗，咬牙道：“最多一千，这瓷碗无论你们说得如何天花乱坠，终究没在权威机构鉴定过，真假两说，我是要承担风险的。”
“一千？一千太少了，最起码也得五千！”老童生狮子大开口道。
“得，我不买了，这碗你还是留着看看能不能遇到出五千的买家！”古董贩子恼怒，说完扭头离去。
随着三轮车突突突的启动声，古董贩子眨眼间就消失村子口。
顿时老童生傻眼了，古董都不是成千上万块的吗？咋自己报个五千的数字就把他吓跑了？难不成这瓷碗真的不一定是古董？
老童生不知道，就在他报出五千的价格的时候，古董贩子突然想起古玩圈子里经常发生的设套骗局。这想不到还好，这一想到，后背忽然就是一凉。
这老头和这年轻人不会就是联手设套给他钻吧？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这种穷地方，有点本事的人都出去打工了，这又不是逢年过节的，哪会有闲置在家的道理？
再瞧这年轻人的模样与气度，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些闲汉的模样，这种人怎么会好巧不巧的出现在这里？
越想越有道理的古董贩子那是一刻都不想呆了，所以连还价都懒得还了，干脆走人撤离！
“哎哎哎，人咋走了呢？”老童生张了张口，伸出手来最终还是无奈的落下。
卫修也有些纳闷这古董贩子既然一开始就看出这碗大有可能是古董，那咋还走了呢？莫非是被小爷的王八之气震慑的？？
“阿修啊，你去过大城市，你看这碗怎么办？”老童生眼巴巴的看向卫修。
卫修闻言，道：“你是想卖掉这碗？”
“对啊，这玩意不当吃不当喝，留在身边还担心招贼，我留着它干啥？”老童生理所当然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