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玺凤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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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玺凤印-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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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妤沉沉叹了口气:“阿广……我是说梁王,他待苏槿容,倒是真心真意。”
    皇太后微微一笑:“我派人去查了特岩谷的苏氏,当年这个世家大族因为战火而毁于一旦,后来依靠驸马的手令和梁王的手令,如今,又是当地最大的望族了。”
    宛妤道:“可她是梁王妃啊,她……应当是要出嫁从夫罢。”
    皇太后却道:“只怕她心中从未将自己当做商家妇。”
    宛妤便不再言语,心里又想起当日她在牢狱中,用苏槿容威胁梁王时,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痛苦表情。
    梁王心中选择维护先皇后,而苏槿容选了她的母族。
    皇太后陪她沉默了一阵,唤人来上茶,打破由此事带来的悲戚气氛:“长安事了,你打算何时回去?”
    宛妤却道:“陛下今晨遣人递了亲笔信,要我在长安小住几年,陪伴母后。”
    皇太后愕然:“陛下的亲笔信?”
    宛妤点了点头:“我仔细考量过了,横竖卫国无事,在长安多住些日子也是无妨。”
    皇太后愕然的表情却慢慢转为笑意,紧接着竟然忍俊不禁,前仰后合起来:“陛下!陛下!这可真是……”
    宛妤奇怪道:“怎么?”
    皇太后掩饰不住笑容,道:“昨日我方召见了皇后,要她随我到卫国住些日子,免得椒房专宠,再被朝臣指责为善妒。”
    宛妤明白过来,也跟着笑了起来:“啊呀,阿凌他可真是……”
    皇太后又道:“先前我们还在沂国的时候,我教导他习书练武,十分严格,可他那阵却迷上丹青书画,我思量丹青一途太废时间,而我们又没有时间,便不准他去作画,他着实老实了几日,又做出一副迷恋兵法的模样,问我,倘若他提前完成了课业,是否可以将余下的时间做己用。”
    “我以为他是要钻研兵法,自然就同意了。”
    宛妤接话道:“结果他将留出来的时间拿去作画了,是么?”
    皇太后笑着点点头:“还瞒着我,私下召见了杜道岩。”
    宛妤感慨地叹道:“阿凌想做的事情,总有办法做到。”
    皇太后慢慢敛了笑容,忧虑道:“就是因为太顺了,总让我觉得不踏实。”
    宛妤便劝她:“儿女自有儿女福,母后思量太多了,忧思过重可是会让凤体违和的。”
    皇太后长长地“嗯”了一声:“算了,你就在长安住上一年罢,眼下良美人刚被打入冷宫,后宫有皇后镇着也好,教她们老实些日子。”
    宛妤点了点头,又问:“那先皇后的事情……”
    皇太后和煦的表情一点点隐去,眼神里透出熟悉的肃杀神采,与她年轻时,在沂国王宫运筹帷幄,为商墨凌谋划皇位时的表情一模一样:“这是我的事情,你和阿凌都不要过问。”
    宛妤从皇宫离开后去了将军府,商墨凌虽然压下了这桩事,而杨漱玉却依然关在牢狱里,不说释放,却也不判刑。
    商墨凌想让她亲自为杨漱玉判刑,以宽她昔年被她背叛的心结,然而宛妤一想到杨漱玉,便立时想到至今没有归府的杨慎,紧接着便从心底生出恐惧来,担心两人又像当年一样生出嫌隙。
    她的轿子停在杨府侧门前,像当年一样,掌心布满了冷汗。
    她的侍女等在轿子外,恭候她的命令,然而宛妤却在软轿里长久沉默,侍女等了两盏茶的时间,宛妤仍然殊无动静,只好开口道:“殿下?要通传吗?”
    轿内的宛妤竟然像被烫到一样,浑身都抖了一抖,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不,不要,回公主府。”
    侍女有些不甘心,又问了一遍:“殿下,这里是将军府。”
    宛妤道:“回公主府,现在,立刻。”
    侍女不敢违逆她的意思,不甘不愿地指挥轿夫调头,打道回府,然而刚除了杨府所在的街道,却迎面碰上打马而来的杨慎,侍女立刻喜上心头,立刻扬声唤道:“驸马!”
    杨慎看清公主府的徽记,勒住缰绳,动作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公主在?”
    侍女立刻点头:“殿下特意去寻你。”
    杨慎“嗯”了一声,附身掀开轿帘:“阿妤?”
    宛妤手指紧紧叩着轿窗的边缘,用力对她挤出微笑:“驸马。”
    杨慎对她伸出一只手:“来。”
    宛妤看着那只手,却一动不动:“做什么?”
    杨慎将手又向她面前送了送:“你随我来便是。”
    宛妤犹豫着将手放倒他掌心,手掌相接的一刹那,杨慎用食指在她掌心极快地划了一下:“你在紧张什么?”
    宛妤下意识地想将手抽回来,却被杨慎用力握住,她没有说话,他也不以为意:“出来。”
    宛妤还想犹豫,而杨慎握着她的手却猛然发力,直接将她从轿中拽了出来,宛妤直直扑进他怀中,被他顺势扣住腰走了几步,抱着她跃上马背。
    侍女在轿边吃吃地笑,杨慎看了她一眼,一扯缰绳:“不必备晚膳了。”
    他纵马去了长安最西侧胡肆聚集的义宁坊,熟门熟路在一间酒肆门前勒住马缰,伸手将宛妤接下来:“先前还在军中时,偶然回长安述职,总要来这家酒肆饱餐一顿。”
    宛妤与他一道进门,看他熟络地与高鼻深目的异族掌柜寒暄,请掌柜为他们准备清净的包厢。
    她的心又提起来,这样的阵仗,分明是有话要说。
    “我今日去了刑部,见过漱玉了,”他在她对面落座,为她斟上清茶。
    宛妤低低“嗯”了一声。
    杨慎又道:“何心隐投敌的事情,她在事后与我提起过,当时告诉我的借口是,何心隐愿做卧底,埋伏在敕勒军中,而在先帝朝与敕勒的最后一战时,他也确实为我传递不少可靠信息。”
    宛妤点了点头。
    “我今日……问了她原因,”杨慎苦笑一下,又道:“是我们杨家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浙王。”
    宛妤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眼泪冲到眼底,又生生退了回去:“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去向陛下说情。”
    杨慎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请陛下裁决罢,我们杨家……不徇私,不枉法。”
    宛妤浅浅一笑:“谢谢你。”
    杨慎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我希望这件事不会让我们之间生了嫌隙,但是……我需要时间。”
    宛妤对他轻轻点头:“好。”
    杨慎笑了一下:“不会很久。”
    宛妤道:“好。”
    店小二送来烤肉和温酒,西疆有名的凉酒,宛妤曾经尝过它的味道,咽进喉管的时候,好像吞了一团火球。
    杨慎为自己满上一碗,一饮而尽:“她请我代为向你致歉,对你造成的伤害,愿来世结草衔环以补之。”
    宛妤眉心一动,好像猜到了未来的结果。
    杨漱玉在杨慎探视她的当夜于狱中咬舌自尽,留下了更为详细确凿证词。消息传到甘泉宫的时候,商墨凌正在召见宛妤,与她商议对杨漱玉的判决。
    “她毕竟是杨门嫡女,又曾做浙王侧妃,倘若判了斩,恐怕对杨氏不利。阿姐若无异议,就赐她落发出家,为杨氏先祖清扫墓园。”

☆、陆柒。双生

季夏的时候,凤姮兮诞下了商墨凌的第三位皇子,商墨凌亲自赐名为“礼”,是为商政礼。
    “礼,”桓宓在这个字上点了点,道:“克己复礼,好名字。”
    皇太后道:“听说因为先前险些滑胎的关系,这孩子出生便弱,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长大。”
    桓宓笑了笑:“先前还一心希望这能是个女孩子,没想到……合该慎昭仪有这个福分。”
    皇太后却笑了笑,抽出另一封信来:“不必急着感叹,还有第二个消息。”
    冷宫妃凤嫄兮受孕,已有一月。
    桓宓大吃一惊:“这……这是……”
    皇太后道:“大长秋传来的密信,加急,走了四日。”
    凤姮兮生子的消息,是与皇帝颁诏为三子上玉碟的消息一并传来,并非特意传给桓宓的消息。长安的消息流传到卫国,约莫需要一月多的功夫,而这凤嫄兮受孕的密信是在四日前传来,她受孕,已有一月。
    “本以为是私通的孩子,慎昭仪又在月子里跟陛下跪了一回,想为这个妹妹求情,”皇太后唇边浮起嘲讽的笑容,又道:“没想到陛下令内侍展示了起居注,这孩子确是陛下亲子。”
    桓宓心中不知是应当喜悦还是悲伤,只怔怔地听皇太后无比冷静地吩咐:“你立刻回宫,这样的大事,应该由皇后来主持大局。”
    然而桓宓却不想在这个关口启程回宫,她犹犹豫豫道:“母后……”
    皇太后瞥了她一眼:“退下,去打点行装。”
    皇太后依然在卫国小住,然而皇后却千里迢迢赶回皇宫,显然是受皇太后的命令,回来处理此事。平妃正焦头烂额不知如何处置,见到桓宓回宫,当即便将此事事无巨细地奏了一遍。
    “将她赦出冷宫,暂居漪澜殿。”桓宓心中早有决断,不耐烦听平妃絮絮叨叨,打断她,如此吩咐道:“慎昭仪与凤庶妃向来姐妹情深,自己又方生产过,也有照顾孕妇的经验,正好让她照顾凤庶妃这一胎。”
    白碧君将她的意思记下来,令掖庭司前去传旨,桓宓叫住她,又道:“你告诉慎昭仪,陛下子嗣凉薄,凤庶妃受孕,是皇家的福分,慎昭仪若照顾这一胎平安生产,也是功德一件,可倘若这一胎有了三长两短,不论是什么原因,她就与凤庶妃一道,去冷宫住一住罢。”
    平妃本以为诞下皇子的凤姮兮要飞黄腾达,却没想到皇后方一回宫,便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不由愕然,嗫嚅着劝道:“娘娘,慎昭仪她方诞下皇子,您让她照顾凤庶妃,只怕……”
    桓宓笑盈盈地看她,问道:“怕什么?”
    平妃在她的目光下抖了一抖,道:“只怕陛下会不悦。”
    桓宓笑意一深:“平妃不必担心,本宫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
    她甚至没有将这个决定告诉商墨凌。
    商墨凌在三日后去漪澜殿看望慎昭仪才得知了这个消息,彼时凤嫄兮已经在漪澜殿安顿下来,跟着凤姮兮一同拜见皇帝,商墨凌亲自将她扶起来,上下打量一番,欣慰道:“气色好很多,看来昭仪将你照顾的很好。”
    凤嫄兮脸上浮现出楚楚动人的羞涩之意,答道:“还要多谢皇后娘娘,将妾安排到漪澜殿来,得姐姐亲自照顾。”
    商墨凌便微笑着勉励慎昭仪道:“昭仪辛苦,这孩子若平安降世,你也是一位大功臣。”
    慎昭仪原想在商墨凌面前告上一状,然而看商墨凌这等反应,硬生生将冲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面色郁郁,却又强作欣喜地欠身谢恩:“陛下谬赞,这是妾的分内事。”
    商墨凌又对凤嫄兮道:“你好生养着,来日这孩子降世,朕便与皇后商议,将你晋位婕妤。”
    凤嫄兮又向商墨凌欠身,语气柔软地谢恩,起身时眸光一转,轻飘飘地向慎昭仪处一带。
    不过是怀了个孩子,你以为你能嚣张到几时。
    慎昭仪压住了自己心底的火气,竟然还微笑着恭维了她两句。
    商墨凌只在桓宓回宫那日宿在了长秋宫,其余两日都歇在别处,一改先前如胶似漆的常态,六宫看在眼里,纷纷开始议论,以为皇后即将失宠,可对于皇后下达的命令,不论是否合理,可有过分,皇帝却从未有反驳的意思。
    “她们以为你不再宠我了,”桓宓笑吟吟地对商墨凌道:“红颜未老恩先断,自古帝王多薄情啊。”
    商墨凌半倚在榻上看她做针线,并没有回应她的打趣,反而郁郁道:“逢莱今年小米多产滞销,地方官上奏请求朝廷予以调度,免得农户辛苦一季却颗粒无收。朕令百官商议此事,有官员上奏,建议从逢莱采买小米贩至夷越,朕便准了。”
    桓宓不知他为何提起此事,便“嗯”了一声当做回应,示意他继续说。
    “但今日收到夷越地方官上奏,言当地人并不食小米。”商墨凌蹙眉道:“你说,你收到这样的奏折,该当如何?”
    桓宓依然是一头雾水,却依然回答:“撤销采买令,再做他想。”
    商墨凌重重“哼”了一声:“朕今日欲撤销采买令,竟然有朝臣集体反对,言夷越并非不食小米,而是味噌食过小米,不知小米美味而已。”
    桓宓愕然:“可……倘若夷越人果真是不食小米呢?采买的款项由国库拨出,倘若收不回来,这个漏洞还是要百姓来补上啊。本意是想为百姓谋福利,可这样一来,还是为他们加重了负担。”
    商墨凌点头:“朕也是这个考量,可那群人仿佛猪油蒙心,非要与朕对着干。”
    他在桓宓面前向来是以“我”自称,如今换成“朕”,显然是心里压着火气。桓宓放下手中的绣棚,坐到他身边来,在他肩上温柔地抚了抚:“那……你打算如何?”
    商墨凌火气稍减,抬手将她的手握进手心里:“我要查一查那帮臣子的老底,如此规模的上奏,背后必有人在指使。”
    桓宓便笑着恭维他:“陛下英明神武,此等小事自然是手到擒来。”
    商墨凌的火气便又减下去一点:“听说你令慎昭仪照顾凤庶妃的胎?”
    桓宓点了点头:“你不是去见过她们了?做什么还要来求证一遍。”
    商墨凌微笑道:“没想到你会如此安排,我本以为你会将她推给平妃。”
    桓宓笑了笑:“凤姮兮向来视她这个妹妹如眼中钉肉中刺,不会让她平安生产,与其连累平妃,不如直接推给她自己,缚住她的手脚,免得她心怀鬼胎。”
    商墨凌的手指在她手背上敲了敲,忽然想起什么,脸上浮起微笑:“坤城君惯爱用朝堂来威逼后宫,你说,他这次会不会再动用麾下言官,上疏劝谏朕废去庶女?”
    桓宓沉吟片刻,道:“凤嫄兮如今唯一的污点,便是曾经试图谋害皇嗣,倘若坤城君当真有脸面上疏指责庶女谋害嫡女的皇嗣,那陛下也的确是无计可施。”
    商墨凌却不以为意:“凤嫄兮会束手待毙?”
    桓宓不知想起了什么,短促地“啊呀”了一声:“是我欠考虑了,她在漪澜殿,慎昭仪必将她看的紧紧,她若想查红花点心的事情,可就不容易了。”
    “有得必有失,”商墨凌道:“将孩子保住,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况且坤城君也未必会如此厚此薄彼。”
    一双入宫的女儿皆孕育皇嗣,坤城君自然不会自作孽。六个月的时候,王泽之为凤嫄兮请平安脉,竟然诊出她所怀的是一对双生子,并且极有可能是一对龙凤子。皇帝与皇后皆大喜过望,皇后当日便下了懿旨,将她晋为良妃,只待生产完毕,便举行晋位礼。
    庶女的福分仿佛总是比嫡女好一些,也更受陛下的宠爱。坤城君喜悦之余,不可避免地感到郁郁。
    倘若果真如此,那推嫡女上位的打算,或许要改上一改了。
    坤城君的问候在一日晚膳时送进漪澜殿,彼时慎昭仪和已经定下的良妃正相对用膳,漪澜殿的婢女习惯地将书信呈给凤姮兮,然而凤姮兮还没有接过来,便被良妃出声打断。
    “国公府送来的?”
    婢女点了点头:“是国公爷送来的。”
    良妃蹙起眉:“你是漪澜殿的宫婢?”
    婢女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诧异地回答:“婢是漪澜殿的宫婢。”
    良妃冷哼一声:“姮姐姐,你驭下也太宽了罢,这宫婢竟被你惯得如此不知礼数,与本宫说话,竟不知先加一句‘回娘娘的话’。”
    凤姮兮已经忍她许久,听她如此作威作福,当即便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良妃丝毫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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