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海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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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海葵-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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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嘉文对自己职责之外的事同样没有兴趣。一开始,他每次在楼下遇见沈青时还会潦草地向她点点头,后来他干脆连这种敷衍了事的招呼也不打了。反正她至多算是清秀,如何也算不得那种值得为了只言片语的寒暄而去主动讨好的大美人。再说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足以构成一段谈话的共同点——如果说他们有什么共同之处的话,大概只有他们都想要一间体面的、上锁的房间这一点而已。
  他的服务生同事们倒是会经常聊起沈青,不过这也没什么特别,这些粗鄙庸俗的男人,一年四季都在发情,走进店里的女人,只要稍有些姿色,都可以成为他们用嘴皮子意淫轻薄的对象。如果不是因为梁小祯年纪太小又是老板的女儿的话,恐怕他们也会像意淫沈青一样地去意淫她。
  话题总是从那个做过码头工人的阿力口中开始的,他说最近的大学生随便的很,什么人都能上,结婚之前睡十几个男人都算少的。
  其余几个服务生登时哄笑起来。
  “就像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一个真正的英雄一样,大学里早就没有处女啦。”码头工人阿力用嘻嘻哈哈的口吻说了一句富有哲学意味的话。
  这句话让嘉文也笑了起来。
  他们又开始谈论起像沈青那样读研究院的女人。据他们说,那些女人大部分都很难嫁,表面上一幅严肃矜持的禁欲者的模样,其实内心饥渴狂放的很,说不定每天都在看着那种片子自我安慰呢。服务生们又猥亵地笑了起来。
  嘉文没有再笑。虽然他有时也会附和着同他们说几个荤段子,然而眼下这话题却着实令他觉得反感。他们谈论女大学生们的表情和口吻与其说是下流或者下作,不若说是可怜,就好像,只有通过将女大学生们描绘成一个个淫|荡的妓|女的形象,他们才能获得一种精神上的嫖|客的快感一样。
  他想起那个女人曾经告诉他的一些事——“过气的香奈儿依旧是香奈儿,当季的地摊货依旧是地摊货。”
  那个时候,那女人工作、会客、倒垃圾、去菜市场买便宜的猪肉的时候总是穿着她的香奈儿。后来那件裙子旧了、破了,里衬上缝满了歪歪扭扭、乱七八糟的针脚,她也仍旧穿着。
  “花瓶再旧里面插的也是玫瑰花,而马桶里即便是插满了玫瑰花也仍旧是一个容纳人类最肮脏的那一部分的容器。”
  垃圾永远是垃圾。
作者有话要说:  





☆、青山路25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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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路25号(4)

    
  圣诞假期是与另一股不期而至的寒流一同到来的。本地生早早地回家过圣诞节了,校舍里顿时变得冷清了许多。
  沈青的生活与往常并无多大区别。早上,她依旧会去图书馆,然后带几本书和笔记本去一楼的咖啡厅写论文。最近,她发现坐在门口餐台的位置,可以望见远处掩映在大片绿意之中的海面,抬眼时见松涛滚滚翻涌,波浪击打着海岸,也算是一处聊以解乏的景致。
  节日将近,咖啡厅里少有人来,于是只剩了店长和两个服务生——其中一个是个身材矮小、戴着眼镜的书呆子模样的男人,另一个是个身材丰满、烫着大波浪卷发的年轻女孩。男服务生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帐台后面看书,女服务生却总是百无聊赖地在咖啡厅里晃来晃去,有时擦一下桌椅,有时摆一下盆栽的位置,有时还会跑到门口倚在门框上抽一支烟,白色的烟雾从她涂着大红色口红的嘴唇之中吐出,同门外的的冷空气迷离不清地混在一起,俄而又如同滴落在水中的牛奶一般慢慢消散、淡去了。有时她发现沈青在看她,就微微抬眼对她一笑,然后回过头去继续对着外面的空气吞云吐雾。店长也从未上前制止过。
  有一天中午沈青要离开时,她突然走过来说:“下午不要再来了,我们从今天下午一直到新年早上都要店修。”
  沈青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平安夜。于是,去图书馆还书的时候,她开始盘算起今晚的计划。然而直到走出图书馆了,她也没有想到什么像样的计划,只好去便利店里买了饼干和泡面当作晚餐。想了想,又去学校附近的音像店租了一部喜剧片。
  。
  新年的前一天,沈青突然接到了梁小祯的电话,她本以为是关于课程的事,孰料梁小祯却说想约她去维多利亚港看新年烟火表演。沈青问她为什么不跟父亲一起去。
  她说:“阿爸今晚要去参加同乡会,没有时间陪我去。我说那我跟朋友一起去,他又说只有几个女孩子她不放心。我想老师如果能跟我一起去的话,阿爸一定会同意的。所以,拜托老师啦,我真的很想去。”
  沈青虽有些为难,但听她语气恳切,也只好勉强同意。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晚上她到了约定见面的地点之后,许嘉文居然和梁小祯一同在那里等她。梁小祯解释说:“阿爸怕我们在人群中走散了,就让他跟着一起来了。”
  这其实是梁小祯的一个小心计。她心中企盼与嘉文一起看烟火表演,又羞于主动开口去邀请他,于是就想了这么个小伎俩:如果她对父亲说是沈青约她看烟火表演的话,父亲应该不会反对,然而他又会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全而叫人与她同去——其他的服务生下午的时候都已经回家过节去了,唯独嘉文还留在店里,所以,父亲最后一定会让嘉文陪她一起去。她知道这计划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然而当嘉文真的随她来了的时候,她心中还是感到一种不可言喻的兴奋。
  三人来到维港时,离烟火表演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便在海岸的步行道上闲逛着走了片刻。前来观看表演的市民和游客渐渐多了起来,人群也开始变得愈发拥挤。梁小祯紧紧地跟在嘉文身边,时不时有意无意地藉着人潮的涌动碰触他的手臂、后背、胸前,每一次短暂的身体接触都能在她心底引起一股触电般的悸动,她对这种从未有过的亲昵感到激动不已,手心因为紧张而变得潮热、汗湿。她高兴地想,在这躁动而鼓舞的气氛里,兴许新年到来时的拥抱也不会显得过于突兀吧。当她发现嘉文和沈青之间刻意保持的那段不长不短的距离时心里尤其感到高兴。
  从前,她对沈青总有一种隐隐的嫉妒。青春期的女孩子,总归是希冀那种纤细娇柔的美,对于早早地发育成熟这件事反倒有着一种难以启齿的自卑情结。因而,她固执地认为,不论是那白皙细腻的皮肤,还是那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清冷气质,都使得沈青比自己更具有作为女性的吸引力,而自己在她面前简直粗壮的像个莽夫——都怪她的劳动者父辈们的基因。
  不过,她在嘉文眼中不经意间发现的那些对于沈青的厌恶之情却让整件事变得完全不同了。她突然觉得,沈青再美也无所谓了,反正嘉文又不喜欢她。她甚至开始因为先前的那些误解和嫉妒而对沈青怀有歉疚之情,虽然这歉疚只是一闪而过的。她回头看了看那个在她身后不远处努力想要跟上来的纤弱身影,一瞬间有些想叫住在前方步履匆匆的嘉文停下来等她,然她最终却转过身去抓住嘉文的衣袖与他大步而去了。
  。
  沈青发现自己迷路了。
  方才她被许嘉文和梁小祯落在后面,怎么追也追不上他们,她隔着人群喊了几声他们也不应答,就像是要故意甩掉她一样。她只好挤过嘈杂拥塞的行人队伍奋力追赶。就这么追了一会儿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个奇怪的路口:行人依旧熙攘,却只有自己在逆着人潮而动。她在路口停下来,不知道该如何回去,也不知道前面应该怎么走。她就那么不知所措地在那里站了片刻,海岸边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人群顿如被分流的洪水一般,骤然间调转方向潮涌而去。沈青只好也随人群转身,脚下却突然被绊了一跤,她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便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上,左脚的鞋子不知道滚到了哪里,身边的行人依旧匆匆忙忙地往海岸那边快步走着。她下意识地将双手抱在头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她想立刻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连那点勇气也没有了。而就在这时,她的左手被握住了。
  她诧异地抬起头来,嘉文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他已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一边把左手里的那只鞋子扔给了她。她感激地说了声谢谢,微微俯身穿好了那只鞋。他没做声,又抓起她的手腕拉着她离开了那里。海岸上人头攒动,他没有再回头看她,只自顾自地大步向前走着,她也只好由他拉着在人群中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他的手力气太大,掌心的茧直蹭得她的手腕隐隐作痛,可她又不敢跟他说什么,因这少年所有的动作、表情里都透着一种不耐烦和距离感。他甚至不屑于握她的手,而只例行公事般地、像是在拖拽一件码头货物般地处理这个该死的麻烦。于是沈青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少年对自己的厌恶,尽管她并不明白这厌恶的根据和源头是什么。
  然而梁小祯并没有看到和知悉这些。她所看到的,只有嘉文在发现沈青不在身后时的焦急表情而已:“那女人呢?”
  “不知道,兴许是走散了,过会儿就赶过来了。”
  “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找她。”他一边说着就一脸恼火地朝相反的方向跑去了。
  她总觉得,不管是那焦急还是恼火的表情,应该都是源于对沈青担忧和怜爱。证据就是,他回来的时候不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吗?就像害怕她再从他身边走失一样。
  岸边传来喧嚷的齐声倒数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阵肃穆嘹亮的钟声的回响,人们欢呼着拥抱、亲吻、互道新年快乐,他们脸上都带着一种新生般的喜悦。
  远远地旁观了这一切的三人,此刻正木然地望着对岸粲然绽放的烟火,天空里闪闪烁烁的红光照亮了他们的脸,谁都没有对谁说新年快乐。
  每个人都不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青山路25号(5)

    
  圣诞假期之后只过了月余便是春节。旧历腊月二十五这天,沈青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说是外祖母生病住院了,叫她过几天回去代为探视一下。于是,返乡过年终究还是成了一项迫不得已的日程。
  沈青订的是腊月二十八号回上海的机票,回去那天她并未告知任何人,径自打车去了医院。
  那天在病房里照料外祖母的是多年未见的姨母和姨丈,他们一见沈青进门就惊讶而热情地起身跟她打招呼。外祖母反倒是淡然自若,只不动声色地说了句:“来了。”沈青应了声,将手中的行李箱放在墙角,走到病床边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午餐时间到了,护士将病号餐送进了病房。姨母帮外祖母在病床上安置好了简易餐桌,刚要将饭菜端上去,外祖母就皱起了眉头。沈青连忙起身拿了几页餐巾纸垫在了盘子下面。
  外祖母出生于香港,从小学到中学念的一直都是天主教会女校,接受过最正统严谨的礼仪教育,一生都如同遵循天主的教诲一般恪守着那些繁琐的礼仪教条。成年后,她依照父母的安排嫁给了一个富商并随他迁居大陆。富商去世后,她用他留下的遗产和自己从前受教育的方式抚育了他们的四个子女。孩子们虽不能像她那样严守每一条准则,但大都比较听话。唯独她的小女儿——沈青的母亲,成了她那像白纸般无暇的人生中的唯一污点。
  沈青的母亲当年是受自由主义新思潮的影响的第一代青年,满脑子离经背道的思想,因为叛逆而违背外祖母的意愿与家中开五金店的父亲结了婚,自此以后便很少再与外祖母联络,即便是过年过节的时候也少有走动。就这么过了十年之后,母亲还是跟下海经商的父亲离了婚。父亲带走了弟弟,沈青则跟着母亲一起生活。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们都过的十分拮据。外祖母心生怜悯,有心周济,又因抹不开面子不好开口。而母亲心中想的却是自己当年一意孤行而今落到此般境地无颜再见娘家人,便只将沈青托付给了外祖母,从此与娘家彻底断绝了来往。
  沈青永远记得当年母亲将她和那个同乡送上火车时的情形。母亲把一个装着面包和矿泉水的书包塞到她怀里就下了车,临走前只对她说了一句:“妈养不活你了,你去找外婆吧。”沈青想上去拉住她,却被那个同乡一把抱住,她只好趴在同乡的肩膀上大声哭喊,母亲却再也没有回头。她就那么哭了一路,最后连嗓子都哭哑了。
  就这样,沈青同这个孀居的老人一起度过了她的少女时代。“把杯子放在杯垫上,喝汤的时候嘴巴里不要发出声音。”这是外祖母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这个不苟言笑的老妇人像从前教育她的子女一样地教给了沈青衣食住行的礼仪以及一个真正的淑女应该遵守的每一条准则。然她却从来没有教给沈青任何关于生活或者人际交往的事情。于是,这个缺乏常识又内向拘谨的女孩最终在恐慌中迎来了自己的初潮,又在痛苦中糊里糊涂地失去了自己的童贞。更加不幸的是,这痛苦并不能像普通的伤口那样慢慢结痂、痊愈、变淡,它像油污一般永久地漂浮于生活的表面,历久弥新,甚至于几年之后变得愈发的清晰,而这痛苦的本质也却越发的因为羞耻而变得难以言说了。
  。
  沈青陪外祖母在病院里度过了两个夜晚。大年三十的上午,二舅和舅母来将外祖母接回了家。下午,大舅和姨母也带着家人来了。年夜饭的餐桌混乱而拥挤,新春最终在一种喧哗无序的气氛中到来了。
  大年初一下午,沈青坐长途车去见了父亲。她去的时候父亲一家正要准备出门参加晚上的家庭聚会,于是她还没来得及跟他们寒暄几句,就被他们带去了聚会的那家酒店。
  那次宴会来的大都是父亲那边的亲戚,也有几个是继母家的兄弟、侄女。他们无一例外地用一种十分生疏的方式询问了一下沈青的学业和生活,此后就没有再跟她有过任何的交流。而她的弟弟,则自始至终都在逗着身旁那个年幼的妹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她只好像个木头人一样一语不发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听那些满脸通红的中年人在自己面前唾沫横飞地高谈阔论。父亲家的晚餐总是漫长的令人难以忍受。更加难以忍受的是,她没有选择提前离开的权利。
  她记得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是在十七岁。那时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就向外祖母提议由自己来抚养女儿。外祖母没有反对,她于是也失去了反对的立场。
  她来到父亲家之后参加的第一个宴会就是这样的新年聚餐。父亲将她介绍给继母那边的客人之后就跟其他人热切地攀谈起来。那之后的半个小时里,他们也都只是围坐在餐桌前抽烟、聊天,完全没有要吃饭的意思,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什么话都说不上,又实在饿得厉害,就取下餐巾放在餐桌上,对那些抽烟的男人说了句:“我回去了。”而后她便在那些人诧异的注目下离开了。她觉得这么做并没什么不妥,不料父亲回家后却对她大发雷霆,说她没有礼貌,不懂得尊重他人。她觉得十分困惑。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那么生气,她只不过是以一种让她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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