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年迈的父母不忍心说她什么,毕竟只有在想象中,她才不会露出痛苦的神情,可日子一长,情况让人担心起来。她开始选择性地听不到旁人的话,神情越来越麻木,不能正常工作,被迫辞了职。父母搬到家里来照顾她,病情却仍是一天比一天恶化。
直到上个月,老父亲忍不住想要骂醒她,却使她受到刺激失去理智,惨剧发生了。老人家失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当场死亡,而她却毫不知情地回到了自己的幻想世界。
母亲伤心欲绝,四处求医,大多数医生都说已经病入膏肓没得治,只能养着这么个傻女儿。
可她母亲不愿放弃,拖着年迈的身子一家家地求,最终找到了顾以琛。
这本是个费时费力又没多少好处可捞的病患,顾以琛却无法拒绝。同样,我也无法拒绝,就算只为了那一份执着的母爱,我愿意尝试。
☆、第53章 年06月18日 星期五
在我眼中,真正自然的是梦境,不受自然的腐蚀。
——Bob Dylan
经过近一个月的筹备,我的心理咨询室正式开门营业了,虽然目前只有我一个咨询师,加上徐曼曼作为护士兼秘书,但总归迈出了第一步。
况且第一个病人已经上门,上午我去了嬅姐家,把基本资料整理归档,又趁机和她聊了聊。
这次,我介绍自己是娇娇的班主任老师。
“张娇娇很懂事,学习也认真,是个好孩子。”我这样说的时候,她眼睛里有作为母亲的骄傲和欣慰,看上去整个人都是快乐生动的。
“多谢叶老师的照顾。”她轻轻笑起,本就是个美丽的女人,这一笑更让人动容。
我回以一个笑容,说,“应该的。听说您在旅行社工作?”
“是的,我曾经是做导游的,不过这两年身体不好就辞职了。”她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些头疼。
我马上接着她的话说,“难怪,我觉得娇娇有时候不大跟其他孩子一起玩儿,可能也在担心您的身体。”
她马上露出一抹愧色,“娇娇爸爸在外企做会计,工作忙,我本想辞了职好好照顾他们爷俩,可惜身体总是不争气…”
“是什么病?找医生看了么?”
她摇摇头,“就是经常头疼忘事儿,没什么大事。”
“是病总要医的。。。”
我还想追问,却见她撇开视线说,“哎,你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快来见见娇娇的班主任,叶老师。”
我不知所措地望着身后的空气,用力挤出一个笑容,说,“您…好。”
再看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眼神也没了生气,目光从我身后涣散开来,“嬅姐?”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反应。看来一说到可能触发关键问题的事,她就会主动回避。
还需从长计议。
从嬅姐家出来,我顺路去了菜场,准备晚上的食材。
为了庆祝我的咨询室开张,晚上我请了几个朋友来庆祝,有方姐,关璐,徐曼曼和邵伟燎,微微,小岚,还有她们各自的家属,掌勺的自然是顾以琛。
至于他…或许在忙着处理陆小琴的事吧。
原定的订婚仪式没能如期举办,柏煦打电话说临时有事要去国外出差,所以订婚取消了,我听了自然也没少在心里窃喜。
不过该来的还是躲不掉,顾以琛告诉我典礼只推了一个月,就在下周。而我手上的请柬依然有效,柏煦这家伙不知在干嘛,想着就头疼。
我正心不在焉地择着菜,就见顾以琛拎着大包小包地进来。
“我都买好菜了,你怎么又买了这么多。”
“没关系,给你屯粮。”他笑着把东西放到厨房,看到齐全的日用品,问,“阿姨来过了么?”
“嗯,昨天才带她来看过,激动得都哭了,我还说她,怎么就对她女儿这么没信心。”我喃喃地说,“可能也是刚到那个年龄段,情绪易波动。”
“呵,”顾以琛忍不住笑起来,“你这歪理还真是多。”
客人陆陆续续地来,大家不停地谈笑,举杯,我看到一张张真心为我祝福的脸,也跟着快乐,不过人走之后,只觉得像过了一场电影。空落落的仿佛那不是我的生活,自己并不是这场聚会的主角,只是别人电影中的过客,客串一个知心朋友,在某个欢乐的时刻露出一张笑脸。
仅此而已。
而我要等的,男主角,是一个不会出现的人。
顾以琛一直留到很晚,送走客人还帮我收拾好房间,不禁再次让人感动于他的贤惠。
忙完之后,我拿出他送我的茶具和茶叶招待他。不是我懒得给他泡好,只是对于懂茶道的人来说,喝我这种常年泡便利茶包的人泡出的茶,压力也会很大。
所以我撑着脑袋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每一道工序在他手中不紧不慢地展开,馥郁的茶香一瞬间扑鼻而来,却又很快归于清淡,留下绵长的余韵。
茶,在不同人泡来也有不同的香味。“来,品品看。”他把我面前的小茶盏倒满。
顾以琛的茶,总能让我平心静气地沉淀在深厚的茶香里。原来茶也是能醉人的。
默默喝了会儿茶,顾以琛将茶盏放下,问,“那个病人的情况,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今天上午又去过一次,还是老样子,不提到她丈夫和女儿就毫无反应。”
他侧过头看我,“你怎么想?”
“我想应该先让她有清醒的时间,想办法制造她丈夫和女儿外出的情况,单独和她聊一聊…”
“嗯,你和我的想法一样,不过她病情已经恶化,根本分辨不出幻觉和现实,很难结识陌生人,以第三方的姿态和她谈基本不可能。”他啜了口茶,缓声说,“你要先给自己设定一个她能接受的身份。”
“试过扮老师,效果不大好。”我把玩着手里精致的小瓷杯,“我记得你上次说是老张的同事?”
“那种身份她都是过目即忘,像是条件反射地回应。”他看着手里的茶,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我想在她们之间制造一些矛盾违和,从而引起她的怀疑。”
我睁大眼睛看他,“你是说…伪造老张出轨的嫌疑?”
他微微点头,“类似于这样,足够强烈到逼迫她思考。”
“不行,老张不会的!”我斩钉截铁地说。
他看向我的目光带着难得的疑惑和探究,似乎很久之前他也那样看我,仿佛在说“你真是老师的女儿么?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清了清嗓子解释,“我是说,在嬅姐的幻觉中,不会出现老张的背叛。她产生幻觉是出于爱,那是她所有美好感情的寄托。老张是她唯一的爱人,她绝对不会怀疑他!你这样做是没用的。”
“你是怕她受伤害么?”顾以琛伸手碰了下我的头,被我脸一侧躲开,有些尴尬地停在半空。
“你不明白他在她心里的地位!她情愿委屈自己也不会怀疑对方。”我忽然心口有些疼,当无条件相信一个人的时候,那些所谓挑拨只是自作聪明的伎俩,却间接劳了神,伤了人,何必?“能让她产生怀疑的,只有她自己。”
见他不说话,我站起来说,“茶凉了,我再去烧点水。”
“不必了,我也该回去了。”他也站起身,对我笑笑,“你知道么,你有时候真的和老师很像。”
这可是我第一次听他说我和老叶像,所以不能怪我像突发性失聪一样瞪着他,“这么说,你同意了?”
“傻丫头,那是你的病人,该怎么治我可管不着。”
我心里乐了一下,脸上也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给他端了杯茶,“老顾,喝茶喝茶!”
“凉了…”他揉了揉我的头,“赶紧休息吧。”
我看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便说,“晚上就住这儿吧,反正楼上有客房。”
“不了,明天一早要开会,我还有些资料要准备。”
“这都几点了!”我睁大眼睛,“老顾,你这么拼命是有什么预谋吧?!”
他听了这话稍稍有些讶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笑了说,“是啊,为以后娶老婆准备。”
难得听到他这么认真地说结婚,我马上配合地作出严肃状,“早该提上议程了。”
“这事儿急不来。”
“太淡定了不好,你要主动出击,像打架那样!”我示范性地挥了挥拳头。
“是么…”
我认真点头,“你就让我省省心吧。”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
哎,有时候太文艺太深沉了真的不好。
送他到门口,我一个人返回房间,原来的房子已经退了租,东西也搬了过来。这房子很大,我按着顾以琛的嘱咐小心地把窗关好,却盯着正门舍不得落锁,这么晚了,他不会来了吧?
这所房子里的故事太多,我小心地行走,却总是不留神就陷入名叫回忆的陷阱。
“咚咚咚。”
我的心也随之跳出了节奏。
“咚咚咚。”
一步步走过去,我甚至闭上眼在心中祈祷着,哪怕看起来像戏剧我也不在乎了…
“怎么了?”他笑笑地打量我,像看怪物一样,“怎么哭得比笑还难看?”
我睁开眼看到他,眼泪忍不住就涌上来,却偏偏固执地要生一回气,看他毫无表示地调侃,索性砰得把门甩上。
一秒,两秒,三秒,敲门声没再想起。
我一急,忙把门打开看。
他仍站在那里,笑容瞬间点亮了黑夜,柔软的发丝垂在耳侧,脸上是许久未见的戏谑。
我脸一热,扑上去用力捶打,恨不得把他撕碎了吞进肚子,“你被抓去充军了吗,是有多穷啊,连个电话都舍不得打!混蛋,你不知道有人念着你还是怎么,是死是活总得说一声吧!!”
他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任我打骂,渐渐环起双手,将我牢牢抱住,那是多么温暖的怀抱,瞬间就能将我融化。
我捶够了,停下来抱住他,闭着眼伏在他肩上。晚风拂过耳畔,他的发丝柔软地蹭着我的耳垂,让这风都酥软起来。
“下周的婚礼怎么办?”我先把最折磨我的问题抛出来。
“那个。。。你不用去,弄不成的。。。我会取消。”
“怎么取消?她会同意么?”
“放心,有我在,没事。”他的声音令我安心,却又能轻易牵起悸动。
“嗯,我想你了。。。”我觉得耳廓有些发热,却也管不了太多。
他将我抱得更紧,“。。。我也是。”
“进屋吧。”我拉着他进了房间,反身把门锁好,“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或许这句话说得暧昧了,我自己听了先红了耳根。
他却稍稍愣了愣,似乎有些紧张地说,“我…我还得走,事情,事情还没处理完。”
“什么事?”我牢牢扣住他的手,用眼神威胁:不给个满意答复不许走!
“呵,下周订婚的事我推了,总得推得有理有据。”他覆上我的手,安慰似地轻轻揉捏,“这段时间会比较忙,不过我答应你,之后会常来看你,好么?”
我不乐意他这么拼命,却又不好意思说是心疼他,有些别扭地埋怨,“你再这么拼命,当心也打光棍儿。”
他马上抓住重点,问,“还有谁‘也’在打光棍儿啊?”
我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说,“老顾呗,哎,我都替他操碎了心。”
他抱住我闷闷地笑起来,“你这才是瞎操心。”
我稍稍推开他,说,“不管,你至少休息一晚再走。”
他犹豫了一下,说,“那我明早天不亮就得起床。”
“没问题,我把闹钟调好叫你!”我兴高采烈地把他往屋子里拉,“你信不信,我还能起来给你做早饭!”
“信。”他无奈地笑笑,就被我连拉带拽地拖到楼上。
走到房间门口,他却停在门外,说,“你明天不用早起,好好休息,我去睡客房。”
看着他深邃好看的眼睛,美好的双唇一张一翕,我忽然有一个很禽兽的想法,想当场扑倒他。
鉴于我不是个扭捏做作的女人,而且伴有间歇性大脑短路,于是,下一秒我就实践了这个想法。攀上他的脖子,咬住他的嘴唇,用最生涩最本能的啮咬宣告我的答案:想遛,没门儿!
他的身体似乎一瞬间石化了,僵硬得忘了回应,难道太久没有亲吻他都已经退化成一个新手了?算了,那我就慢慢从入门教起吧。
我舔了舔那唇,沿着一点点缝隙深入,小舌与他的纠缠,吸吮。他或许经不住我如此热情,也开始回应我,一次次加深这个吻,放在我腰间的手也渐渐用力。
当呼吸一点点灼热,意识渐渐不清时,我却猛地被一道力量推开。
他咽了咽口水,声音微哑地说,“不行…明天还要早起,睡去吧。”
我眨眨眼睛,“怎么了,身体不济么?”
他身子抖了抖,却无奈地叹口气说,“你这丫头…不用激我,今晚真的不行。听话,早点去睡,我去洗澡。”
看着他逃进浴室,我撇撇嘴,算了,坐沙发上等着吧。
左等右等,不见他出来,这大男人洗个澡还涂精油按摩了?怎么这么磨叽…我想着想着眼皮打架,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把我抱起来放在柔软的地方,于是我环住他的腰,省得他跑掉,却没力气再纠缠,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第54章 年07月30日 星期六
我们都戴着面具生活,时间久了,面具就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Andre Berthiaume
清晨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我深深吸了口气坐起来,自从父亲发生意外后,我毫不费力地改掉了赖床的习惯。有阵子和柏煦一起,倒是被他折腾得起晚过几次,如今独睡,一醒就再也睡不着了。
八点一刻,门被敲响,他左手拿着一支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右手提着公文包,对我灿烂一笑,阳光都在浮动闪烁。
我接过来嗅了嗅,“下次摘靠里面的,门口那棵已经秃了。”
他毫不在意地揽过我,“花是你养的,摘来给你看才是物尽其用。”
“你借佛的花献佛,倒是低成本。”我边奚落他,边把花插在准备好的花瓶里。
“谁说的,我还有别的礼物。”说罢,他在公文包里摸来摸去,最终,摸出几粒五彩缤纷的糖果,献宝似的举到我脸前。
“这是…”我接过来,糖纸虽然漂亮,可这也太简陋了吧,简直像是…“从人家婚礼上拿的?”
他笑容一僵,八成是被我说中了,随即讨好地抱着我承认错误,“我今早飞机一落地就来了。”
今天是周末,柏煦约好回来看我的日子,自从上次他关了我的手机,早上不声不响地走掉,我就给他发了通缉令,随后诞生了这个约定。照他的说法,陆小琴那边他搞定,所以我不用担心。
不得不承认自己管闲事管得很欠抽,每次都要把自己搭进去,现在更是,好好的恋爱不谈,巴巴地往脸上贴“小三”的标签,搞得现在约会跟偷情一样。
不过还好,他和我一样乐此不疲。
我照例把准备好的早餐端上来,两人边吃边聊。每当这时,我总有轻松祥和的心情,似乎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怎么过都过不厌。
吃完饭我把拉他到花园里,给他看我种的木槿和茉莉。那几株纤细的植物,昨天陆陆续续冒出几个嫩青色的花苞,今早,碧油油的叶子间已经可见点点白花,仔细闻便有幽幽清香袭来。
“闻到么?”我俩围着一棵草蹲着,我得意地朝他眨眼。
“嗯…”他啄了下我的唇,笑得宠溺,“还留有葱花炒蛋的芬芳。”
我捶了他一把,“你没看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