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阮阮甚至还记得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男孩露出的那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让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的她，都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动容来。
现在再回头去想，还真是可笑的厉害。
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失了继续交谈下去的欲望。
她站起身，冷淡道：“看样子你似乎不怎么欢迎我，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浪费你的时间了。”
说着没有片刻磨蹭，转身就要离开。
“别跟我来欲擒故纵的那一套，你究竟想怎么样，直接说吧！”郑梓却不相信，她过来只是为了说那么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在她背后冷笑着追问。
顾阮阮闻言停下了脚步。
她转身看向郑梓，眼神极其专注，就好似要直接看到他内心深处似的。
郑梓十分厌恶她的眼神。
那样清冷却干净澄澈的眼神，每每与之对视的时候，都让他感觉自己肮脏的内心几乎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感觉。
“你看什么！”眉头一瞬间拧成麻花状，他近乎恶声恶气的问。
顾阮阮没有理会他粗暴的语气，只定定地看着他，一脸认真的问：“是不是在你的眼里，这个世上就只剩下了恶，再没有了善？”
估计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郑梓明显怔愣了一下。
顾阮阮没给他思考的时间，紧跟着又笃定道：“估计我一直没有答应你的追求，你原本也以为是我在故意吊着你吧？”
郑梓这一次没吭声，看那模样显然是默认了。
顾阮阮见状也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觉得可笑。
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今天可算真真切切的领悟了这一句话。
扯着嘴角淡淡笑了一声，她的声音显得有些飘忽，“我没有想怎么样，只是对你很失望罢了，原本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
郑梓闻言一震，可随后他却是尖锐的笑了起来。
“失望？你凭什么对我失望？你是高高在上的陆氏总裁夫人，这一生都不需要为生计前途发愁，可我呢？”
“我在陆氏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却始终只是个最底层的小职员。”
“明明我要比那些人更努力、更优秀、更有能力，可最后升职加薪的却从来都不是我，既然如此，我为自己打算一下又有什么错？”
对于他的尖锐控诉，顾阮阮不觉得同情，只觉得不敢置信。
她发现郑梓的思想已经完全扭曲了。
“你所谓的打算就是盗卖公司的设计图？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之所以没有升职加薪，也许只是因为资历不够？”
“你知不知道，只要你将这次的周年庆办好，你就可以升职加薪了。”
郑梓显然没有这么想过，闻言顿时就沉默了下来，良久，他终于开口，语气却是自嘲，“来不及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转折
也许他不是没想过回头。
只是等他这么想的时候，估计已经是再也没法回头了。
顾阮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如果全部归咎于命运，那肯定是在推卸责任。
可如果归咎于本人，却又显得有些悲情。
郑梓偏激的性格显然不是一天养成的，他的父母，他一路走来遇见的人，以及那个他心心念念想要保护的人，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是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事情早已经无可挽回。
“我的确是陆氏总裁夫人不假，可我并不是不需要为生计和前途发愁的，就在一年前，我家遭逢遽变，庞大家业化为虚有，父亲自杀，母亲成了植物人。”
“那时候我也像你一样满心绝望。”
“我听说你有看新闻的习惯，那你应该听说过这些事情，一年前顾家转眼倾覆的新闻，曾经轰动了整个H市。”
“你是从来未得到，我是从云端坠入尘埃，这么说来，大家都是半斤八两。”
郑梓的确听说过这件事，甚至当时还和人议论过，望向顾阮阮的眼神一时间不由有些复杂，“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将望向虚空的视线收回，顾阮阮淡淡笑了一下。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命运是无法改变的，人生要走的路，却是可以自己选择的。这一生还很长，以后等你出来了，好好的活一次吧。”
“我想我们应该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那我就不和你说再见了。”
最后朝郑梓笑了一下，她毅然决然的转过了身。
直至出了门，她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闵青柚在外面无聊的都快要长蘑菇了，见她从里面出来，忙一溜小跑的过来急急问道：“怎么样，问清楚了吗？”
“问清楚什么？”顾阮阮闻言有些莫名其妙。
闵青柚直接没好气地狠狠白她一眼，恨铁不成钢道：“当然是他为什么要陷害你啊！”
顾阮阮摇了摇头。
“那你进去这么久干什么了？人家把你害成那样儿，你总不会告诉我，你纯粹是圣母病发作的去探望人家吧？”
闵青柚见状气呼呼道，两只眼睛一瞬间瞪得滚圆。
顾阮阮相信她要真敢点这个头，这丫头绝对会好好的“教育”她一番，为免自己的耳朵遭罪，她还是乖乖的摇了摇头。
“这还差不多。”
闵青柚瞪她一眼，这才敛了怒色，哼道：“老实交代吧，进去这么久，你们究竟聊什么了。”
顾阮阮正要回答，忽然瞧见周昊朝这边走了过来，忙止了话头。
虽然明知道应该是陆昱瑾吩咐的，但她还是第一时间扬起笑脸，客气的再次朝对方致谢道：“刚才真的多谢周律师你帮忙了。”
“应该的，应该的。”
周昊闻言连忙笑着摆手，说着微一停顿，又状若无心的问：“夫人现在就准备回去了吗？”
顾阮阮点点头，跟着又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你让我问的事儿我忘问了。”
“夫人哪里的话，应该是我说不好意思才是，这原本是我的工作，我却推到了夫人的身上，刚刚先生已经责备过我了。”
周昊正愁不知该怎么说这事呢，闻言连忙再次摆手致歉道。
说着还不忘替自家老板美言一句。
顾阮阮表情平静，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只淡淡道：“周律师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只可惜没能帮上忙。”
周昊闻言忙说没关系，心里却有些摸不准顾阮阮的态度。
早前他看出顾阮阮对郑梓的事还是挺重视的，可刚刚里头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她现在的态度却明显冷淡了很多。
这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试探的开口，“夫人，那个郑梓既然是您的朋友，要不要我去打个招呼，让人多少照顾他一些？”
“那就麻烦周律师了。”顾阮阮也没和他客气，直接回道。
周昊闻言大概明白尺度在哪里了，又笑着和顾阮阮寒暄了几句，这才回身朝里面走去，想来是去打招呼了。
刚刚顾阮阮和周昊说话的时候，闵青柚一直都没有吭声。
如今他这一走，闵青柚顿时就十分不高兴的责备道：“那人把你害的连工作都没了，你还让人照顾他干嘛？”
说着用手指头戳了一下顾阮阮的额头，又补充一句，“真是圣母病犯了啊？”
“瞎说什么呢？”
顾阮阮揉了揉被戳疼的额头，有些哭笑不得的白她一眼，说着微微叹了一口气，又略显怅然道：“我只是有些感同身受罢了。”
“身处绝境，无论努力都没有用，只能寄望于有人拉自己一把。”
“这种感觉我只体会了短短几个月，都觉得有些承受不住，他这短短的一生都是这么过来的，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如果有人能早点拉他一把，也许他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就像当初，如果不是我婆婆好心的拉了我一把，也许今天我也不会是我现在这个样子。”
不说陡然天差地别的生活环境，不说母亲宛若天文数字的医疗费用。
只说那一直对她步步紧逼的顾明翰，就绝对不是当时的她能应付得了的。
事实上，在温青霞朝她伸出援助之手时，她已经被顾明翰给逼上绝路，那时候摆在自己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条是忍辱偷生，一条是鱼死网破。
这两条路无论选哪一条，她都不会是现在的她了。
从这一点来说，温青霞的帮助无疑是她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她太明白在满心绝望的时候，突然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是什么感觉了。
她虽然成为不了郑梓的救命稻草，却也不希望他永远陷入绝望的深渊。
毕竟，他的人生还很长，很长……
闵青柚虽然听她提过以前的事，可再次听她说起仍是有些难过。
不过她面上并不显露分毫，只故作没好气道：“行了，你就穷好心吧，反正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个嘴硬心软！”
顾阮阮没反驳，只笑了笑。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复职
设计图被盗一事真相大白，顾阮阮终于洗清了自己的嫌疑。
陆氏的人事小姐特地给顾阮阮打了电话，先是代表公司郑重向她致歉，随后委婉的向她表示，如果她愿意回去上班的话，仍旧可以重回自己的岗位。
当然，之前发的遣散费对方没提，估计是当精神损失费了。
顾阮阮心里有些犹豫，没有一口答应，只说自己要考虑一下。
可能是得了上面的叮嘱，人事小姐十分客气的表示可以理解，如果她考虑好了的话，欢迎随时致电。
顾阮阮道了声谢，挂完电话后，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当初在得知自己被辞退的那一刹那，她满心愤怒，几乎恨不得用口水把陆昱瑾给喷死。
可在被陆昱瑾狠狠的“教训”了一通后，她却又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把这份工作做好。
被辞退的这段时间，她虽然一直在四处找工作，可忙里偷闲的时候，却总是控制不住的去搜索要如何做好一个助理。
毋庸置疑，陆昱瑾的话深深的刺伤了她的自尊心。
她一方面在心里怀疑自己能不能做好，另一方面又发狠的想，既然他这么看不起她，那她就更要将这份工作给做出色、做漂亮了。
这两个念头在她脑海里拔河，一会儿这边占了上风，一会儿那边领了先机。
她左右摇摆，始终拿不定注意。
最后还是闵青柚骂醒了她。
“你是不是傻呀？当初你灰溜溜的离开陆氏，现在好不容易洗清了嫌疑，当然要扬眉吐气的回去了！要不然，那陆氏还不成了那个姓方的天下？”
对闵青柚最后一句，顾阮阮不置可否。
可前面的话，却无疑戳中了她的软肋。
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当初那么狼狈的离开陆氏，要说她心里没存着一口气，那绝对是睁眼说瞎话。
扬不扬眉吐气，她倒是无所谓。
可从哪里跌倒的，她却一向都是直接从哪里爬起来的。
这样一想，倒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周一，顾阮阮按时去公司报道了，因为之前的事情，陆氏上上下下基本都拿她当猴子一样围观。
不过相较于之前的敌视，现在大家的态度明显好了不止一点。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顾阮阮总觉得很多人和她说话的时候，似乎都带了点谄媚的意思。
这让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后来还是俞晴替她解了惑，“那天你和小艾的争执，公司都传遍了，大家都说你的后台是总裁。”
这也就比身份曝光好了那么一点点。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那天小艾突然杀出来，她总不可能当着众人面去堵住她的嘴巴。
“我知道了，俞秘书，谢谢你。”
顾阮阮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转而客气的问：“那个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俞晴是陆昱瑾的贴身秘书，论理是轮不到她来交代自己事情的。
除非是陆昱瑾有什么专门要交代的。
不过这一次她显然想岔了。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俞晴也没有和她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带你的严静已经离职，总裁吩咐我先带你一段时间，直到你正式入手工作。”
顾阮阮闻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严静就是ELLA的中文名字。
公司里的人很少这样称呼ELLA，她也是偶然听到过一次，要不是俞晴突然说起来，她这一时间还真有些想不起来。
“她也离职了？”并没有多少意外的表情，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俞晴见状倒是讶异的看了她一眼，不过她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她一板一眼道：“她进公司后一直忙于工作，几乎从未休过假，这次辞职是想要出国旅行一段时间，放松放松。”
这不过是官方说辞罢了。
究竟是什么原因，知道内情的只怕都心知肚明。
不过顾阮阮后来才听说，公司很多人在传，ELLA之所以离职，其实是因为她受了不公平的对待，作为上司的ELLA替她打抱不平，所以才愤而辞职了。
这说法倒是和郑梓当初离职的说法，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顾阮阮也没有去解释什么，只一笑了之。
陆氏内部这段时间显然颇受震荡，先是前途不可限量的郑梓突然离职，导致整个策划部乱成了一团，后是位高权重的ELLA出走，使得秘书室差点陷入瘫痪。
就连设计部的小艾离职，也给设计部带来的不小的麻烦。
郑梓虽然嘴上说的无情，可到底不是那么绝情的人，他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说小艾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他利用了而已。
可即便如此，小艾的工作出了不可宽恕的错误是事实。
陆氏被窃取的设计图，全部都是从她手中流出去的，无论是被郑梓盗取，还是她主动给郑梓的，她本人都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鉴于郑梓将责任都揽了过去，公司没有直接开除小艾，而是将她劝退了。
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即便公司不劝退她，她也没法再在公司继续待下去了，她的同事不会原谅她，她的上司也不可能当什么都没发生。
顾阮阮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虽然在这次的事件当中，小艾也是一个悲情人物，可她几次三番无理取闹的找她麻烦，让她实在很难对她生出什么好感来。
她的确很可怜，可究其原因，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她喜欢郑梓没有错，可是她的喜欢是以伤害别人为前提的，这样的喜欢实在太过自私。
不过这些都是别人的事了，顾阮阮现在唯一需要想的，就是做好自己的工作。
因为ELLA的离职太过突然，虽然俞晴将很多工作接了过去，但还是有很多工作积压了下来。
顾阮阮刚一上班，就接手了这些工作。
忙忙碌碌了一整天，她始才将工作处理了七七八八，和俞晴打了个招呼，她决定将剩下的工作带回去做。
却不想刚一出公司大门就遇见了熟人。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不够爱
见顾阮阮左顾右盼的似乎在确认什么，来人微勾了饱满红唇，妖娆笑说：“不用看了，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不是出国旅游了吗？”听她这么一说，顾阮阮反倒平静了下来，淡道。
ELLA随手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张机票，慵懒在空中挥了两下，笑说：“本来已经要上飞机了，可最后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
说着微一停顿，她又笑盈盈的问：“想不想听听原因？”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