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因为出身高贵而养出来端庄大气的脸透着病弱，竟娇俏可怜得让人恨不能把她揉进骨血里。
他怎么可能对这个女人会有这样的情绪！
隐忍地挪开眼，陆昱瑾冷着脸，不让自己四处乱看，动作僵硬地为顾阮阮擦着身子。
下手却情不自禁地轻柔小心，怕打扰了她的休憩似的。
在他一点点擦到她形状完美的腰窝处的时候，一直纤细苍白的手突兀地伸了出来，干脆利落地抓住他的手腕：“你在干什么？！”
昏睡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醒，满脸警惕地瞪视他。
只是顾阮阮不知道，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这会儿正病的全身无力。
这会儿她以为捏住了他的手掌，却不知道她的手带着跟身体截然不同的冰凉，上好的瓷玉一般贴在他的手腕上，柔软娇嫩的触感让男人的眼神陡然深沉了下去。
不着痕迹地手腕微动，蹭了一下她的指尖，陆昱瑾淡淡道：“物理降温，你以为呢？我会对你做什么？”
说着，嘴角仿佛带着几分不屑扬了扬。
顾阮阮一愣，继而有些窘迫。
她……没想到陆昱瑾竟然会帮她擦身子降温。
本就高烧的脸颊越发烫人，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肤几乎要抑制不住地泛红：“我……”
“有什么事儿，能松开手说吗？”陆昱瑾挑眉，冷然：“我还没有擦完。”
他的态度公事公办，似乎擦得不是异性的身体，而是一块冰冷的死物。
顾阮阮却无法坦然接受这种待遇，讪讪松了手，试图去拉过被子盖住身体：“不，不用了……不用麻烦你了。我一会儿……”
“你现在怀着身孕，不能吃退烧药。护工要等到明天上班时间才能过来，不早点降温会对孩子的身体有影响。”
“所以，你到底在顾虑什么？”语气有几分对她不识趣的不满。
“我……”顾阮阮咬紧了唇，对于自己的不自在羞于启齿。
“难不成……”背后的男人却仿佛有所悟，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意味：“你在害羞？”
“我才没有！”顾阮阮忍不住回头瞪了一眼，逞强道：“我，我只是不愿意给你占便宜罢了！”
她哪儿能随随便便给他看她的身体？
只是顾阮阮以为自己这一眼冷厉强势，却不知在陆昱瑾的眼里，她那双素来清冷的杏核眼沾染着几分惺忪的水光，朦胧如细碎月色，盈盈看过来竟让人无端喉咙发紧。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陆昱瑾轻咳一声。
“你走吧，我自己擦。擦不到的地方等护工过来就好。”
顾阮阮却以为他大概又生气了，不在乎地摆手。
“你觉得我占了你的便宜？”
“难道不是吗？”
男人突然轻笑了一声：“那你占回来好了。”
顾阮阮一呆。
占回来？怎么占回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过来，她情不自禁地循声看过去。
修长如玉的指节淡定地解开衬衫的纽扣，紧实的肌肉一点一点展露出来。
顾阮阮忍不住暴喝一声：“你在干嘛？！”
陆昱瑾抬起头，眉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不是让你占回来吗？我看了你的身子，我也给你看好了。”
“你！”顾阮阮一时语塞，红着脸扭过头去：“你快穿好！不用了！”
“不觉得被我占便宜了？”声调依旧淡漠，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黑眸里却带着丝丝的笑意。
“不觉得。”顾阮阮咬牙，豁出去地把脸埋在枕头里：“要擦就快点擦，大男人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大概也知道她害羞得厉害，陆昱瑾后面倒是没说什么，动作很快的帮她擦了一遍。
重新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顾阮阮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面对陆昱瑾终究尴尬，她正想开口赶人，却不料病房的门猛地被一把撞开，发出巨大的轰鸣。
“哥！我听妈说你要跟别人结婚了？那个顾阮阮是个什么东西，让你连婉茜姐都不要了吗？哥，你可不能被别的狐狸精迷了眼啊！”
第十二章 陆青青
一个衣着时尚的青春丽人冲了进来，怒气冲冲地把手中价值不菲的包儿甩在病床上：“我不管，我不同意！我的嫂子只能是婉茜姐，让那个顾阮阮有多远滚多远！什么破落户，也敢往我们陆家身上贴……”
“陆青青，你住口！”陆昱瑾原本难得带着几分温和的面庞冷了下来，阴沉地看着来人。
“我凭什么要住口？你这样做对得起婉茜姐吗？你做得出来难道我还说不得了？”
“陆青青，你不在美国好好地上你的学，跑回来干什么？”陆昱瑾的脸色难看极了。
就算这门婚事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顾阮阮也即将成为他的妻子。
他的人，又哪儿是能随随便便轻侮的？
“我再不回来你就要跟狐狸精跑了！哥，你知不知道婉茜姐多难过，你怎么能这么做呢？”陆青青显然被宠坏了，倔强的仰着头跟陆昱瑾对峙。
怒火上涌，陆昱瑾眉目锋锐：“陆青青，什么时候，你也能干涉我的事情了？”
看到他真的生气，陆青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没人能在陆昱瑾的怒火下作死，就算是亲生妹妹也不敢。
病房里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冷凝。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淡漠到没有多少起伏的女声响了起来：“如果两位有什么事儿的话，能不能出去再说？我要休息了。”
陆青青瞪圆了眼睛：“你是谁？”
“我？”顾阮阮没有笑意地勾起嘴角：“我就是你嘴里那个，巴巴往你们陆家身上贴的破落户、狐狸精，顾阮阮。”
说人家坏话被人当场抓包，陆青青的脸色青白交加，精彩极了。
这会儿的顾阮阮不复刚才带着小女儿娇态的羞窘，冷硬坚挺地竖起了全身的刺儿。
陆昱瑾蓦地胸口一疼，忍不住低声喊了一句：“阮阮……”
顾阮阮眉间含着冰霜笑看过来：“陆昱瑾，我要休息了。就算你不顾忌，也好歹顾忌一下我肚子里的孩子。”
声音突兀抬高：“出去！”
“不就是个不要脸的婊…子，靠着上不得台面的法子上了我哥的床，哪来的脸……”
“陆青青，你给我闭嘴！”陆昱瑾猛地低吼出声，沉着脸拽住陆青青的胳膊：“你跟我出去！”
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满脸冷嘲的顾阮阮一眼，终究什么都没有说，阴鸷地出了门。
病房门重新又被关上，顾阮阮静静地呆坐在满屋的寂静里，面无表情。
好一会儿，才低低的发出一声。
似是叹息，又像是苦笑。
更像是——啜泣。
门外，陆青青好不容易挣脱了陆昱瑾的束缚，委屈地揉了揉手腕：“哥，你干嘛啊……疼死了！”
“你为什么会突然回来？”陆昱瑾置若罔闻，沉着眉眼。
“我……我就是想回来了呗……”陆青青目光闪烁着看向一边。
陆昱瑾并不说话，黑黝黝的瞳仁冷冰冰地盯着她。
陆青青终究在他的气场下败下阵来：“我……我就是听说你要跟别人结婚了，气不过……才请假回来的。”
“胡闹！学业是儿戏吗？”陆昱瑾神色更寒：“谁告诉你的？”
“我……我不能说……”
陆昱瑾探究的打量着面前明明忐忑害怕，却嘟嘟囔囔不肯说出真相的陆青青，心里模模糊糊的浮上了个人影。
陆青青在外骄纵，到了自家哥哥面前，却一直乖得像是个鹌鹑。
长兄如父，从小没有父亲，陆昱瑾在她的生命里，就一直扮演了半个严父的形象。
又有谁，能让她冒着被陆昱瑾训斥，也不肯说出来呢？
索性不再追问，陆昱瑾指了指她的鼻尖，警告道：“既然回来了就老实呆着。等事情结束了就给我滚回学校！”
毕竟陆青青还在求学，温青霞本打算等到婚礼前夕再喊她回来。
不想这丫头，竟然就这么风风火火的冲了回来。
陆青青不迭地点头，看陆昱瑾神色似乎没那么可怕了，才小心翼翼地轻声道：“哥……你不是真的要跟那个女人结婚吧？”
边说，还朝着病房里使了个眼色。
刚刚缓和的神色变得严肃，陆昱瑾厉声道：“什么叫那个女人？那是你未来的大嫂！陆青青，你的教养呢？”
陆青青忍不住委屈地瘪瘪嘴，“那才不是我大嫂……我大嫂只有婉茜姐一个人！”
“陆青青！”陆昱瑾咬牙切齿，正欲再教训两句，手机的专属铃声响了起来。
陆昱瑾微顿一下，瞪了挤眉弄眼的陆青青一眼，才接起电话：“喂？”
“昱瑾……你现在在哪儿？”方婉茜的声音有些支离破碎，似乎正站在风口上。
这含愁带哀的声音，原本该让人怜惜。
陆昱瑾的心头却忍不住涌上了几分烦躁，“有什么事吗？”
“我……你能来见我一面吗？昱瑾……只要再见你一面，我就没有遗憾了……”
陆昱瑾皱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料一旁的陆青青耳尖地听明白之后，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婉茜姐，你现在在哪儿？我哥有空，一会儿就过去！”
“青青……青青也回来了？”方婉茜似乎很意外，呆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可惜……昱瑾，我在‘海明珠’楼顶等你。你一定会来的，对不对？”
“海明珠”是H市最高的建筑，在顶层可以俯瞰整个H市，有一座有名的景点。
陆昱瑾本能的想要拒绝。
顾阮阮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他不该再去见方婉茜。
可是方婉茜话里的意思似乎有些不对，声音里更是带着细碎的哭腔，仿佛充满了决绝。
况且……这大半夜的，她的身体本就不好，跑到海明珠的风口上做什么？
陆昱瑾忍不住有些不好的预感，停顿了片刻终究还是点头：“好。”
挂断了电话，陆昱瑾沉默着看向一旁眉开眼笑的陆青青，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温青霞将陆青青宠得太天真了……他甚至不知道到底要说她些什么……
陆青青却误会了他这个眼神，很高兴地挥了挥手：“哥，你放心去找婉茜姐吧！我下了飞机直接来了医院，这会儿也困了，就先回家休息啦。”
看她这个妹妹多懂事儿，绝对不会去当电灯泡的！
看她这个样子，陆昱瑾却头疼的越发厉害，只能无奈的摆手：“走吧，我送你上车。”
现在已经夜里一点多了，一个女孩子，终究是不安全。
海明珠的昏暗楼顶，一个穿着单薄的女孩伶仃地靠在栏杆上，木然地看着脚下变得渺小而又灯火璀璨的世界，全身弥漫着死寂的气息。
大风从她的衣摆发尾刮过，仿佛随时能将她像是卷起一片废纸一般，翻滚着摔到地底。
触手可及的黑色夜幕，几乎要将她整个都吞噬掉。
陆昱瑾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第十三章 爱你
“婉茜。”
“昱瑾，你终于来了。”寒风将方婉茜本就孱弱的脸吹得青白，她却无所觉一般静静地笑开。
“大半夜不休息，跑到这儿干嘛？”陆昱瑾皱眉：“身体不好，就不要这么任性。”
任性？
嘴角漾出一抹苦笑，“昱瑾，我在你的心里，是一个任性的人吗？”
当然不是。
陆昱瑾很清楚。
方婉茜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几乎从来没有提过什么要求。
“过来吧，那里太危险了。”
“昱瑾，我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了？
“我听人说过了，你白天的时候……跟顾阮阮去‘霓裳’挑婚纱了。你，要跟她结婚了对吗？”
她的双眼盈满了泪水，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陆昱瑾突然一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沉道：“是。”
轻笑了一声，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昱瑾，为什么……你连骗一骗我都不愿意？”
“我跟顾阮阮结婚，也不会影响到你的地位。”陆昱瑾认真的保证。
他不能给她想要的，但是他能够让她一直衣食无忧，生活舒心。
“地位？昱瑾，你要让我做你的情妇、小三吗？”方婉茜自嘲地笑了笑：“我在你的心里，是不是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不……”陆昱瑾凝眉。
“凭什么？昱瑾，你告诉我，凭什么啊……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明明你答应我说服了陆伯母我们就结婚，明明她顾阮阮才是第三者插足，凭什么我就要变成那个见不得光的人？”
“昱瑾，你真的不明白，名分对于女人来说多么重要吗？”
还是说，你知道，但是你根本不在乎？
方婉茜难以抑制地捂住脸，轻轻地啜泣。
愧疚，如潮水一般涌来。
他依旧记得，当年她为他挡了一刀之后，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
血液像是盛开的遍地荼蘼，艳得让人心颤。可是她看他的目光，含情脉脉，无怨无悔。
因为这份恩情，他把她放在身边，见不得她受一点伤。
他甚至想，终究他这一辈子也碰不得别人，不如就娶了她，给她一辈子的尊重和富贵。
是他给了她这份希望。
那天晚上，顾阮阮醉的一塌糊涂，可是他还是有一丝理智的。
是他没有控制住自己。从始至终，错的都是他。
垂在身侧的手掌不自觉得捏紧，他闭上眼睛又睁开，黑眸里一片痛苦：“是我的错。抱歉。”
高傲冷漠的男人，低下了尊贵的头颅。
可是方婉茜的心却在那一瞬间凉了。
这些年，她花了无数的心思用来揣摩陆昱瑾，又怎么会不明白，他这样的表态，不过是证明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罢了。
不可能！
她几乎要尖叫。
明明之前他还信誓旦旦，说绝对不会娶顾阮阮。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之间他就变了主意？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这个男人的可怕，他决定了的事情，她真的还能改变吗？
方婉茜，第一次有些动摇了。
不，她精心筹谋了这么多年，她的青春几乎都耗在了他的身上，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更何况——
眼神不自觉得流露痴迷，方婉茜在黑暗中贪婪的描摹着陆昱瑾的轮廓。
这个男人是这样的完美尊贵，让她如何能够放得了手？
目光微动，她抬起头突然含着泪笑了：“昱瑾，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不是你的道歉。”
陆昱瑾动了动指尖。
他当然知道。可是——除了道歉，他什么都给不了。
方婉茜笑着，双手撑着栏杆，以背对的方式轻快地坐在防护栏上。
单薄的身形在凛冽的秋风里颤巍巍的，仿佛随时都会掉下去。
陆昱瑾的心头猛然一紧：“那里太危险了，下来。”
“你别过来。”
用眼神止住了他的脚步，方婉茜露出一个笑：“昱瑾，我爱你啊……你知道吗？”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她却瞪大了眼睛，几乎绝望：“你如果知道，你怎么会跟顾阮阮结婚？”
“昱瑾，如果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恨不能……我恨不能把我的心掏出来，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陆昱瑾压下胸口的烦躁，“婉茜，你下来我们慢慢说，好不好？”
“不……昱瑾。”方婉茜的嘴角含着笑容：“你说，是不是我死了，你就能相信我是真的爱你了？”
“别胡说！你快下来！”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卑微的爱着你，仰望着你。除了爱你，我甚至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与其看着你跟别人结婚，我宁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