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暂时无法面对她。
可她知道自己终将会回来，而顾阮阮一定会在原地等她。
第一百五十四章 忌日
顾阮阮被她逗得破涕而笑。
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情绪变得越发敏感了起来，只要稍微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开始胡思乱想。
“跟小孩子一样。”闵青柚好笑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顾阮阮心里有些窘迫，面上却故作镇定地朝她翻了个白眼，哼道：“你还好意思说，这么晚回来招呼也不打一声，给你打电话还不接，我能不着急吗？”
“哎呦，朕这不是公务繁忙吗？”
懒洋洋地往沙发上面一摊，闵青柚帝王一般朝她招了招手，笑嘻嘻道：“来来来，小美人快到朕的怀里来，朕今天冷落你了，这就好好的宠幸你一番。”
顾阮阮最是拿她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没办法。
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她不依不饶的追问道：“赶紧老实交代，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如果闵青柚回来就直接解释，她倒还不会生疑。
可她越是这样顾左右而言其他，她心里就却是觉得不妥。
更何况，她今天还发着高烧呢，以闵青柚的仗义性格，这种时候就算天塌下来了，她应该也不会离开才是。
“没干什么啊，就是遇到了一点小事，真的，不骗你。”
“那这小事到底是什么呢？”
“哎呀，既然是小事，那你还问了干嘛，就让它这么随风去吧。”
闵青柚显然不想说，无论她怎么追问，她都插科打诨的一通糊弄，到后来索性钻进卫生间不出来了。
顾阮阮本就生着病，哪里折腾的过她，只能暗自决定改日再审。
岂料这一改日，就再碰不到人了。
当然了，闵青柚还是住在她这里的，可每天天还没亮她就出门了，回来的时候则是深更半夜，她每天还要上班，时间完全和她岔开了。
整整一个礼拜，两人居然连一句正经的交谈都没有。
想到这，顾阮阮有些烦乱的掏出了手机，准备再给闵青柚打个电话。
因为注意力一直在手机上，她并没有注意到脚下，结果一不小心踩空了，身形猛地就向一侧倾斜了过去。
“小心！”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横空伸来扶住了她。
顾阮阮惊魂未定的看着面前陡峭的阶梯，吓得脸都白了，再顾不得去给闵青柚打电话，剧烈喘息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稳住心神。
“谢……程叔？”
她后知后觉的想要向扶住她的人道谢，扭过头看清对方是谁后，脸上却又忍不住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惊讶来。
这包裹的跟个抢劫银行的歹徒一样的，不是程峰又是谁？
也亏得他现在拉下了脸上的口罩，要不然她还真认不出来。
程峰笑着朝她点了点头，随后好似想到什么，又皱着眉毛，“走路不要玩手机，刚刚要是滚下去该破相了，女孩子的脸可是很重要的。”
明明是关心的话，可顾阮阮听了却有些想笑。
可能是因为他打扮的像个为非作歹的坏人，嘴里却相悖的说着关心的话，这两厢放在一起矛盾且滑稽，所以才会让人忍俊不禁。
“想笑就笑吧。”
程峰十分好脾气，见状笑眯眯的自我调侃道：“程叔也知道自己的样子很好笑，可惜没办法，人老了就是不抗冻，只能要温度不要风度了。”
那也用不着裹成这样吧？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躲什么人呢。
顾阮阮有些好笑的在心里想道，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了，她总觉得程叔面对她的时候，态度似乎略有些讨好。
就好比说以他的年纪，说话应该会比较稳重才是。
可他在和她说话时，却一味的向年轻人靠拢，就好像是专门在和她套近乎。
有点别扭，也有点怪异。
心中微微动了一下，她不动声色的试探道：“程叔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很少有人来的。”
这个地方是本市有名的墓园，位置比较偏，除了清明节，平常很少会有人来。
她也是因为今天是父亲的忌日，这才专门转了几趟车过来的。
程峰却并没有回答，只笑呵呵道：“你是来看你父亲的吧？赶紧去吧，这天黑的快，你一个女孩子晚上在外面太危险了。”
果然有问题。
顾阮阮眉毛一皱，脸色不由沉了沉，不过碍于两人也不过是数面之缘，她也不好立刻就说些什么，只能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就朝自己父亲的坟墓步去。
坟墓是当初温青霞帮忙挑的，位置自然是没的说。
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雪，沿途都积了厚厚的一层，她一路走过去必须得小心再小心，要不然指不定得真的摔一跤。
可越是往里走，她却越忍不住惊讶。
她父亲的墓地在最里面的高处，被群山环绕着，她刚刚从那边过来时，路上尚且还积了厚厚的雪，可越往里面走，这雪就越薄。
等终于踏上直入墓地的青石板小路时，上面却是丁点雪的痕迹都找不着了。
有人特地过来替她父亲扫墓了？
顾阮阮诧异的四下环顾。
她看得出来，墓地沿途地上的雪是刚扫过不久的，这也就是说，来扫墓的人应该就在附近，或者是刚走不久……
没瞧见人。
墓地四周围空空如也，除了一座座互无关联，彼此独立的墓碑，就只有铺天盖地的白雪，覆盖了整个墓园。
这也太奇怪了。
顾阮阮有些想不通，想不通人怎么会不见的，也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来给她父亲扫墓？
父亲是在无数骂声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当初之所以会选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就是为了避免被别人扰了清净。
她板着手指数来数去，知道她父亲葬在这里的也不过三个人，一个自然是她自己，一个是温青霞，还有一个是她的丈夫陆昱瑾。
温青霞昨晚就打电话问她，要不要陪她一起来的，但是被她给婉拒了。
她是第一个可以被排除的。
那剩下的就只有陆昱瑾。
不过这人不提也罢，这段时间她就没给过他好脸色，他几次碰壁之后似乎也着了恼，所以他们现在正在冷战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叔叔
既然不是温青霞母子，那唯一有可能就只有……
顾阮阮扭头朝来时的路上看去，就见那远处的皑皑白雪间，伫立着一个虎背熊腰的高大身影，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座小山似的，有种莫名的沉稳。
竟是一直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程峰。
见她看过去，程峰远远的朝她挥了挥手，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顾阮阮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宽和而温暖。
就像……曾经父亲还在世时那样。
也不知是触景伤情，还是被寒风吹的，她突然有些鼻酸，视线亦不受控制的模糊起来，她赶忙扭回头，上前几步，将怀中的鲜花放在了墓碑前。
“爸，我来看你了……”
寒风猎猎，呼啸而来，瞬间就将她的声音吹散在这四野之中。
陆昱瑾驱车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
遮天盖地的冰雪之间，身形孱弱的女人静立在一座墓碑前，凛冽的寒风卷起她满头青丝，她整个人飘飘欲仙，似乎下一秒就会飞去某个他无法企止的地方。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慌，竟忍不住快步走了过去。
骤响的脚步声，惊醒了魂游天外的顾阮阮。
她下意识循声望去，就见和她冷战多日的男人，竟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身上仍是惯常的黑西装黑西裤，只在外面披了件及膝的黑色风衣，眉眼冷峻，神情淡漠，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尊会行走的雕像，完美而冰冷。
轻嘲的笑了一声， 她扭回头，再不去看他。
她一点也不意外他会过来。
虽然他并不是个合格的女婿，可他却有一个为人细致的母亲。
那个一直颇为照顾她的女人，始终希望他和她能好好过下去，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会专门提醒他过来祭奠泰山大人，自然一点也不奇怪。
“爸，您女婿来看你了，他对我很好，很体贴，您放心吧。”
满脸小女儿娇态的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没有人能看见她的心在冷笑。
男人走到她身边，弯腰将手中的花束放在了墓碑前，恭敬的鞠了一个躬，冷淡却不失认真的说道：“爸，我会好好照顾阮阮的。”
顾阮阮脸上的笑意越发的甜蜜了。
可此时若是有人朝她的脸看去，就会清楚的发现，她那清凌凌的眼眸中，其实丁点笑意都没有，有的只是无尽的嘲弄和漠然。
两人祭奠完，沉默的并肩沿着来路离开。
明明他们的肩膀几乎挨在了一起，可他们彼此间的距离，却始终仿若有一个光年般那么遥不可及。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裂纹越来越大。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陆昱瑾虽然有心补救，可是却无从着手。
顾阮阮已失望透顶，只想维持表面关系。
本就没什么共同语言的两人，现在越发没话说了，所以只能沉默，所以只能继续将冷战进行到底……
趁着空隙，顾阮阮不动声色朝四周看去，没有看见程峰。
估计是见陆昱瑾来了，就悄然离开了。
她心里总有种感觉，程峰似乎一直在暗地里默默关注着她，这种关注并没有带任何恶意，反倒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给她提供着悄无声息的庇护。
肯定是错觉吧？
“在想什么？”魂游天外间，耳畔冷不丁响起一句。
许是太久没说话了，那声音略有些微哑，但仍是清凌凌的，带了一种与生俱来的寒意，嗤的一下就将人给冻醒了。
顾阮阮醒过神来，眉头微拧，淡漠回道：“没什么。”
却是看也不看身旁的男人一眼。
陆昱瑾没想到自己主动服软，这女人竟然一点也不领情，眸中不由飞快的掠过一抹阴翳。
尤其当他想到，今天是岳父的忌日，可这女人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想到这些天，他故意冷落她，她竟然也将他视若无物。
想到她每次回去探望母亲，只要一听见自己回来，马上就起身离开……
这种种疏离冷漠的姿态，分明就是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她是不是早就已经忘了，她，是他的妻！
眸中阴翳越来越深，有无数暴虐的念头在脑海中叫嚣着，直到一道冷泉般清冷的嗓音灌入耳中，他这才猛地清醒过来。
“你弄疼我了。”顾阮阮木无表情的看着他，再次的说道。
手腕好似要被硬生生捏碎一般，疼的让人难以忍受，可她脸上却一点痛色也没有，就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似的。
陆昱瑾见她手腕被握的通红，心中还很是有些懊悔。
可当他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后，那些懊悔又统统化作了勃然的怒火，几乎要烧光他残存的几许理智。
关键时候，一道热情的招呼声横空插了进来，“陆太太，你又来看你父亲啦？”
说话的是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着保安制服，样貌敦厚，顾阮阮见过他几次，这人是这间墓园的管理员，王叔。
“对啊，今天是我父亲的忌日。”她淡淡笑着说道。
王叔一听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哦，那难怪了，你叔叔今天天没亮就来给你父亲扫墓了，整整扫了三四个钟头，我看他都快要冻僵了。”
说着他勾头朝后面看了看，又疑惑道：“唉，人呢，之前还在这的。”
如果说听了王叔前面的话，顾阮阮心里还略有几分怀疑的话，那听到他这最后一句，心里却已是确定无疑，她那个所谓的“叔叔”肯定就是程峰！
因为王叔看的那个方向，刚刚就只有程峰站在那里。
“什么叔叔？”一直没说话的陆昱瑾冷不丁开口问道。
作为顾阮阮的丈夫，他再清楚不过顾阮阮的家庭关系，倘若顾阮阮真有这么个叔叔的话，当初也不会因为无人护佑，被顾明翰逼到那种地步。
王叔知道他是顾阮阮的丈夫，闻言正要回答，“就是……”
只是才刚起了个头，却又忽地戛然而止。
直到这个时候，他这才想起来，他并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叔叔”，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也从未见他和顾阮阮他们一道来祭拜过。
那人……似乎总是一个人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亲疏
顾阮阮本不愿和陆昱瑾说话。
只是眼见王叔苦思冥想的回忆着，她实在不忍见他这么为难，最后只能主动开口，“是我父母的一个故友，前段时间偶然遇见的。”
这话说的不假，只是隐瞒了一部分罢了。
她看得出来，程峰并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她一开口，本能的就将部分事情给隐瞒了下来。
说来也是好笑，明明陆昱瑾是她的丈夫，她应该更相信他的。
可事实上她却本能的倒向了程峰。
或许是因为听说他天还没亮，就来给父亲扫墓，心里略有些触动吧，所以原本对程峰的戒备无形中也消弭了不少。
陆昱瑾并未起疑，微一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倒是王叔听了却笑了起来，“那他跟你父母的关系肯定很好吧，我看他每天都来，有时只是坐上一会儿，有时候会拎瓶酒在你父亲墓面自斟自饮……”
偏头想了想，他最后补充：“唔，就像是来探望老友一样。”
老友……吗？
顾阮阮若有所思，但陆昱瑾就在身边，也不好多问，只能叮嘱道：“既然这样，那您也别拦他，他们多年没见，这次遇见本要去探望我父亲的，没想到却……”
她没有说下去，表情有些黯然。
“好的，陆太太。”王叔笑着点点头，看向顾阮阮的眼神却十分同情。
当年顾家的事情闹得太大，即便她最后风风光光的嫁入了陆家，可在很多人眼中，她仍是个落难千金，面对他时难免会有些唏嘘。
顾阮阮心里都明白，却只当没看见。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告别了王叔，两人从墓园出来，看着墓园门口孤零零停着的那辆迈巴赫，顾阮阮忍不住皱了眉毛，满脸不愉的看向陆昱瑾。
“我喊的车呢？”
她进去之前，曾特地让司机师傅在外面等她一会儿的，现在出租车好端端的却不见了，用后脑勺想也知道是谁搞的鬼。
陆昱瑾没否认，只随手打开车门，冷淡的吐出一字，“上车。”
顾阮阮气结，又拿他没办法，索性假装没听见，掏出手机准备再喊辆车。
只是号码还没播出去，人就被扣着肩膀粗暴的塞进了车里。
“砰！”车门被重重摔上，发出一声巨响。
顾阮阮被震得耳膜生疼，正要发作，从另一边车门上来的陆昱瑾，却冷眼看着她，一字字慢声道：“我劝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刻意被拉长的语调，携裹着显而易见的威胁意味。
虽然他并不会动人打顾阮阮，可是他却有的是法子让顾阮阮屈服。
顾阮阮气的脸色发青，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声冷笑，也没说话，只绷着张脸坐在那里，假装自己其实只是根木头。
回程的路上，两人再没有半句交谈。
车厢内的气氛几欲让人窒息。
直到回了陆家，气氛都没有缓和下来。
温青霞见两人的表情不对，微拧了眉头，朝陆昱瑾数落道：“怎么了，你又欺负阮阮了？”
陆昱瑾没吭声，只沉默的将脱下的风衣递给了管家。
温青霞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正要再训他几句，从楼上下来的陆青青，却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