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么事情？”好不容易摸出电话的吴峰，迷糊着的双眼连手机荧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都都没有看清楚，就接通了电话。
“吴峰，马上滚到九十八车间装配现场来一下！”电话里面传来一愤怒的声音。
吴峰很想扔掉手机。
尼玛，这可是凌晨，居然让自己到生产现场？
不过当他看清楚电话是谁打来的之后，瞬间清醒了大半！
“邓总，怎么了？这大半夜的到九十八车间的现场干什么？”吴峰不仅自己心提起来了，李淑芬的心同样也纠结了起来。
红旗机械厂外协项目部老大邓东全亲自在这凌晨打电话，难道前几天交到红旗机械的产品出了问题？
这段时间，随着厂里面兼任着车间主任的大师傅云凯离职，李淑芬从瑞士留学的侄儿李伟顶替这个职位，厂子里面几乎每批交出去的产品，都有着严重的质量问题。
为此，这段时间因为应对客户而心情不好的吴峰，天天把成品检验骂得狗血淋头，她老婆不仅要骂，还扣钱，貌似，这个月检验的工资已经剩下不多了，要是再出问题，或许都得倒贴钱……
厂子里面前几天交出口欧盟的货出了问题，这几天吴峰一直在跟中转客户来坤公司那边沟通，今天好不容易才把对方的技术经理以及外协项经理约出来，并且把晚上的节目全部都安排好，即使这样，对方也没有同意修改设计方案！
要不然，一直都会在十二点之前回家的吴峰，哪里会现在才回家！
外贸零件的来料来图加工、红旗机械厂的外协配套、蓉城直升机研究所加工业务配套以及蓉城132厂外协产品配套，是吴峰龙光科技主要客户。
要是没有了这些客户，吴峰的龙光科技一年开工率甚至不会超过百分之五！当然，再从别的小厂里面接手倒腾了好几次，转手了好几次的大批量标准零件的生产这样的业务还是能够保证不低的开工率的。
这几个客户任何一个客户在他们这边加工的产品可都不能出问题！基本上很多产品都是军方最新研制出来的装备的零配件，甚至是一些核心零件。
前几天交到红旗的产品，可是红旗机械最新试制的用来试验的巡飞导弹！
“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二十分钟，如果没有到车间现场，后果自负！”邓东全说完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邓东全这次是真的火了。
眼看这批试验用的巡飞导弹交付期只剩下两个月，用来控制导弹飞行稳定的翼片跟连接用的空气舵都因为加工误差出了问题！
而且还是批量性的！
“陈总，这些零件能不能让步接收？如果现在重新下单，工期上可能来不及……”这批翼片跟空气舵，可是关乎着十二发最新试验用巡飞导弹的生产进度！
一般情况下，在试制过程中，不怎么影响导弹精度范围，一些不重要的非核心零件可以做让步接收。
红旗机械厂副总工程师，主管外协产品技术的工程师陈胜利缓缓地摇了摇头：“这十二发，你又不是不知道，都得打靶，要是因为仅仅只是空气舵跟翼片的问题而造成全部脱靶，这个责任，任何人都承担不起！”
要是一发两发脱靶，还情有可原，毕竟试验产品嘛！
可要是全部脱靶，这问题可就大了！
导弹上面的空气舵跟翼片，可是关系到导弹在飞行过程中的稳定性。
飞行的稳定性，又关系到导弹对标靶的打击精度！
从华夏建国到现在，从来没有任何一种进行小规模试制的导弹在打靶的时候全部脱靶！
“老邓，吴峰那边究竟怎么了？这段时间交的产品不是这里有问题，就是那里有问题，云凯那小子在干什么？前些时候咱们外协到他们那里可没有这些失误！”陈胜利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如果上报，这已经属于严重质量事故了。
“云凯辞职了！”邓东全瞪着同样不满血丝的眼睛，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
听到邓东全的话，陈胜利惊讶地说道：“云凯居然辞职了？为什么吴峰没有上报？难道就因为担心我们取消他们供应商资格？”
红旗集团属于军品制造单位，对于成为供应商的外协配套厂的管理、技术监控都非常严格。
如果监控不严格，外协项目部的人不知道各家供应商的技术能力，外发一些配套厂加工不了的生产任务，产生加工报废或者超差而造成的材料损失倒是小事情，耽误任务交付时间，那麻烦可就大了！
陈胜利出差到首都参加整个航天系统的技术交流，也才回来不久。
刚一回来，就听到手下的人说这段时间龙光科技交付的产品质量越来越差，很多都是碍于邓东全以及陈胜利两人的面子而让步接收。当然，这与逢年过节的时候吴峰的孝敬也脱不了干系！
“是的，我也是才得到消息。前段时间我去龙光科技，没有看到云凯上班，李淑芬说他回家相亲去了，后来我问了他们的工人，才知道他小子辞职了……”这事情，主要责任就在邓东全这个外协部老大身上。
明明知道云凯离职，龙光科技的现在的技术能力有待考证，居然把生产任务本来就很紧张的试验产品关键部件外发给他们。
“既然知道他辞职了，为什么还把这巡飞的空气舵以及翼片生产任务发给龙光？老邓，这事情，现在可不好解决了，要是被上面知道了，你我都脱不了干系！”两人在外协项目部下属的那些配套厂供应商身上得到了不少的好处，很多时候不影响整体进度的时候，都会对那些供应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现在这事情，太大了。
“接手云凯位置的，可是从瑞士回来的留学生，听说在瑞士学习的也是这方面。”邓东全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正当两人不知道应该怎么谈下去的时候，李淑芬扶着偏偏倒到的吴峰到了车间里面。
“你自己看看吧！”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会儿，邓东全反而不好意思对着吴峰太过分。
吴峰原来就是红旗机械九十八车间的工人，跟邓东全的私人关系非常好，这是整个车间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吴峰的龙光科技最开始能够成为红旗机械十二家供应商之一，都得益于他们的私人交情。到了后来，龙光成为红旗最优秀的供应商，全年质量事故最少，交货最准时等等，都是靠他们自身的能力。
“邓总，这个有什么问题吗？”别说吴峰看不出来已经装在四米多长的导弹尾部的翼片以及空气舵有什么问题，就连清醒的李淑芬也看不来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尾舵跟翼片的连接差这么多，你看不出来？中间那么大的缝隙，你看不见？翼片厚薄不均匀，差好几十导（一导等于0。01mm，也叫一丝），这能用？”即使拿了吴峰不少的好处，但是在这关系到自己位置的事情上，也不能如同邓东全那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事情，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005 要命的代料
“吴峰，陈总也不是故意想要发火，你们这事情，干得真的是太过分了！而且这次，不仅只有质量问题！”除了这样的事情，即使困的要死的吴峰，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如果今天晚上不能够拿出合理有效的应对方案来，一旦这事情上报集团公司总部，可不仅仅是吴峰的龙光机械丢掉供应商资格的问题！
甚至有可能，他们几人都会被判刑。
军工生产中，没有出事，一切都好说，但是要是出了问题，除非有着通天彻地之能，否则，谁都承受不了那个后果。
摇了摇脑袋，吴峰一脸疑惑地对着邓东全问道：“邓总，除了尺寸超差，难道还有什么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你居然好意思问我？你们干了这么久的军品，难道不知道私自代料会有什么后果？”吴峰这个老板是怎么当的？
前段时间，十三集团公司交付给三炮部队的近程地地导弹，就因为被供应商的生产工人私自代料，被查出来，那家供应商不仅失去了供应商资格，同时还以破坏军工生产的罪名被判了五年，同时，十三集团的外协项目负责人也因为失察被牵连，不仅丢掉了位置，同样也被判了半年。
至于其他的检验员什么的，没有一个逃脱了干系。
“老吴，你这是要把我跟陈总两人给害死呐！以前你们龙光即使批量超差，批量报废，只要上报上来，我跟陈总什么时候不是想办法重新给你们投料？这次的翼片，李斌在检验的时候发现有两件颜色跟其他的有着细微的差异，私自找化验室的化验了，根本就不是我们发给你们的材料！不是同一炉批号的材料，即使你们找到同样的材料代替，难道你不知道那个性能也有细微的差异……”
私自代料的性质，远比批量报废超差的性质严重多了。
“这怎么可能？”吴峰喃喃地说道。
“不可能？这是化验报告！要不是你平时做得厚道，李斌在怀疑材料有所不同的时候，就有权利让化验室提供化验报告！这事情，一旦走正规流程，那个后果，你能够承担？”
“邓总，这可怎么办？”在十四集团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吴峰，顿时就慌了。
“刚才我跟陈总商量了一下，你们交付的这两批产品，只能以尺寸超差为由，全部报废！如果你能够在二十天之内完成交付，这事情，影响能够控制到最小。这两年，你们还是第一次批量报废，即使考核，也不会太严厉……”
收了吴峰太多好处，他们出了事情，即使邓东全，也不能不想办法帮忙掩盖。
否则，一旦吴峰出了事情，他们同样脱不了干系。
随着新的领导人上台，国家在这方面的力度可是非常大的！
“去把云凯找回来吧。我一直就在给你说，我们很多高难度的业务发给你们，都是因为他在你的厂里面！二十天的工期，除去热处理的时间，留给你们加工的时间可不多！如果云凯没有回来，以后，你们龙光就不要再想得到任何结构件的加工任务！”红着眼睛的陈胜利叹息了一口气。
要是这事情被上面知道了，他也脱不了干系。
经过数年时间的运行，他们外协项目部也形成了一些潜amp；amp；规则，批量报废的产品，只要把经手人的嘴封住，他们会想办法重新补料，不然，他们的这些外协配套厂，没有几个考核能够及格。
但是，这些都是有一个前提条件。
绝对不允许外协配套厂私自代料！
很多试验的超差产品，只要跟设计沟通好，甚至可以让他们帮着修改设计……
军品生产严格无比，但是在华夏人手中，一切都是能够找到解决办法的。
彪悍无比的李淑芬，从进入九十八车间装配现场之后，看到陈胜利跟邓东全两人的脸色之后，就一言不发。
这些问题，可以说都是她造成的。
虽然她不是造成这些问题的当事人，但是他们龙光科技的支柱云凯可是她逼走的！
他一直寄希望的侄儿杨伟，根本就担任不了他们龙光科技大师傅一职！至少，现在不行！
所以，对于吴峰要去把云凯给找回来，她也不敢吭声。
云凯走之后，不仅生产任务无法完成，技术上面的问题更多。
这段时间老是被客户退货要求返工，报废的材料费，都已经超过了十万！这些，都是在来这里上班之前不把天下英雄当回事，自认天下第一的杨伟造成的！
而原来云凯在龙光，整个龙光，一年报废的材料费，可都不会超过十万！
要不然，龙光科技哪里能够在短短三年时间发展这么大？如果不是为了省钱，很多设备都是购买的国产，甚至一年这十万的材料损失，都可以降低到更低的程度！
“姑，你找我？”杨伟早上一上班，就被办公室文员赵玲通知他姑姑李淑芬让他去办公室。“你昨天晚上又通宵打麻将了？”
看到姑姑头发凌乱，眼睛布满血丝，严重的黑眼圈就如同一只大熊猫，杨伟不由诧异，姑妈不是很久就不会熬夜打麻将了吗？
“你给姑妈说实话，咱们前段时间生产的那个尾翼，你是不是私自换了材料？”这事情，最清楚的，应该就是杨伟了。
“怎么了？姑妈，咱们库房里面的30CrMnSiA不是也是红旗厂以前剩下的吗？前面好次，工人做废了，我都是在库房里面找的材料替换的，不是都没有什么事情嘛！”对于这事情，杨伟并不是太重视。
反正材料都是一样的，同样都是红旗厂提供的，同样的材料生产同样的产品，怎么可能会出现什么问题！
“什么？你说前面交付的产品也有代料的？”听到杨伟的话，李淑芬顿时就感觉到天旋地转！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龙光厂可就真的完了！
自己老公开的这家小厂，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做的全部都是军品，一旦被查出来了，那个后果……
“姑妈，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杨伟见到自己姑妈居然瘫倒在椅子里面，顿时急了起来。
这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他看来，生产的第一批产品已经交付了快一个月，人家红旗厂的人都没有说什么，自己姑妈在担心什么？居然吓到这个样子？
“小伟，你来上班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车间里面有什么事情，不要自己做主，不知道的问问我，或者你姑父！一直都在给你说，不能代料，不能代料，咱们现在生产的这些，可都是军品，甚至很多零件都是上天的。要是出了事情，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事情！”即使是自己从来舍不得骂的侄儿，这会儿，李淑芬也顾不得会伤了侄儿的面子。
“军品又怎么了？材料都是他们提供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李伟没有想到，从小疼爱自己的姑妈，居然会这样吼自己！
从来没有受过什么气的他，直接就顶了回去！
对于他来说，这些，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同个炉批号的生产出来的材料，都会有着细微的差异，但是即使有差异，对产品的使用都不会有着太大的性能影响，自己在瑞士的时候，瑞士那边的生产，可没有这么麻烦！
“军品怎么了？你知不知道这事情要说严重了，会掉脑袋的？这可不是你原来在外面做那些国内的民用产品，随便用什么材料都能够代替，只要生产出来东西就行！这是军品！上天的！能怎么？好好地想一下，究竟有那些产品你私下代过料，现在还在红旗厂里面，咱们能够有办法减少影响，一旦完成装配，你跟你姑父两人都将会被判刑……”李淑芬对着自己的侄儿咆哮着。
李淑芬现在突然有点后悔，当初不应该逮着机会就扣云凯的钱，用这样的手段把云凯给逼走。
自己的这个侄儿，根本就没有他自己说的那样，在瑞士这两年，技术提升了很多，只要别人设计的出来，他就能能够加工出来。这或许，也都是自己的纵容而造成的。
现在，除了打电话让吴峰快点回来处理这个事情之外，她找不到任何办法！
她心中没有丝毫的底，吴峰能不能摆平这样的事情。
当初吴峰本来就不愿意让她侄儿杨伟取代云凯的位置，宁愿每个月给他一些钱，让他在别的地方老实呆着，也不愿意杨伟到龙光上班。
自认为优秀的年轻人，很难跟同样优秀的年轻人不起冲突。
这事情，不是普通的事情，况且那些被代料的零件，根本就无法直接在不破坏零件的情况下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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