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林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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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林言事-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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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紧张我,也在意我的感觉,这样的感觉真好!虽然生在这个时代,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格的礼教规矩,我还有什么不满意地呢!想起来后世被鲁迅先生指为“吃人的礼教”的一套东西,是在宋代程朱理学被统治君主利用之后渐渐形成的,或者在这个年代,程朱还不知道在那里吧。我怕祖父误会,赶紧开口:“爷爷,康康没有着急,康康听从爷爷的吩咐。”
  此后,祖父增加了我认字的速度,对我安静看书的行径,时有赞叹却放任自流,不加理会,只是时时指点中间意思,很快的,注入千字文,三字经等等启蒙读物,我也读了大半了。

  善心怀仁种祸根

  记忆中的元祐元年,天气异常的变化多端,过了大暑之后天气异常的闷热,日头里的太阳白花花的,照的人直眼花,饶是我体弱耐热也经不住要萱玉做了冰镇的酸梅汤来消暑。不想才热了五日的功夫,到了六月初八,天气突然大变,漫天的乌云随着炎热的低气压黑压压的迫了下来,一下子却下起了倾盆的大雨,那架势简直是天崩了一个口子,大把大把的水往下倒,没有了白天和黑夜一般。
  当夜里,祖父的厢房彻夜亮灯,陈管家和林娘都在房里同祖父商议。我有些担心,就要求萱玉一同去祖父的房中。虎子远远看见我要出来,赶紧也打了伞过来,于是萱玉、阿妹和虎子,两大一小撑着两把伞护着我到祖父房中去。
  祖父见了我,皱了眉头,对萱玉说:“这么大雨的天,康康该早些睡了。”
  萱玉不敢答话,看了我一眼,我也不说话,之上前去依着祖父。祖父扶着我的肩叹道:“罢了,你这孩子。”
  我这时才看清房中除了有陈管家、林娘以外,还有多日不见的奉才。
  那奉才比往日乖了不少,只是垂着肩站在陈管家身后,一言不发的。
  “老陈,今年天时变化大,田上如何个状况?”祖父满脸的忧虑。
  陈管家垂手回答到:“今年前头雨水不大足,因此怕是受些影响。只是看这雨水的架势,怕是有涝灾呢。但是老爷不必太担心,往年少夫人在水利上花过心思,今年我听了庄上老农的想法,今年也着力兴了些水利,如是雨水下的不多,应能对付过去。”
  “唔,”祖父垂头想了一下,对林娘问:“今年若是收成不好又如何?”
  “回老爷,昨日我还和陈管家略略计算过,今年家中因减了少爷少夫人的开支,即便今年收成差一些,也应能盈余接应京中少爷们。只是奴家看这雨下的不寻常,只怕庄上损失不小。”林娘看着颇为忧愁。
  我抬头看看祖父,发现他也正在看我,祖父朝我笑了笑,说道:“你这孩子,天黑了,可是害怕了?”。然后长叹了一口气说:“农业之事,仰天之福。今年实在算不上风调雨顺,仁宗皇帝驾崩,想是天人感应。原本天灾无法预料,唯今之计再说兴修水利疏浚渠道为时已晚,陈管家你辛苦些,着人看好渠道,时时疏通。至于家中,能够节省的就节省,若是不幸遇到灾年,总要防备不测。林娘你就要多留心了。”
  陈管家林娘齐声应了是,正要出去,祖父却示意陈管家留下来,一时祖父房中只剩下祖父、我、老胡和陈管家。
  祖父接过老胡递上的茶,润了一口,才问陈管家:“方才站在门边的可是那奉香丫头的兄弟?”
  “回老爷的话,正是奉香的兄弟,名唤奉才。”
  “当日他并未跟玉卿上京?我记得他同老胡的儿子一共回来报信的。”祖父看了一眼老胡,老胡略点了点头。
  “少夫人上京前曾对我和林娘提过,这奉才是奉香的兄弟,因看着也算是能干的,就让我在庄子上给他安份差事,日后磨练出来了,任个管事,也算对奉香的一番心意。”陈管家觑着祖父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祖父没有说话,捻了捻胡须再问道:“依你看,此人如何?”
  陈管家想了想,说道:“依小的看,此人确有几分才干,但是平常对人不大宽和,用心怕是难说。”
  祖父听了眉头大皱,好一会才说:“你可弹压得住?”
  陈管家犹豫了一下说:“小的素来老爷是知道的,想还是有些威信能压住他。若是胡全那孩子在,我有个臂膀就齐全了。”
  祖父微微笑看着老胡,老胡却红了脸,嘴里不知道该说什么。祖父然后才对陈管家吩咐:“那奉才回来说的话,虽是玩笑话,但是我也并非不上心,在朝三十年,自认看人还是有一两分准的。此人精明外露,常年居于人后,一朝得志怕是有些那不见的人的心思。老陈你可得看紧了。所幸庄子上原本是些农事,未必闹得出什么大事来,若是在泓儿澈儿身边,指不定得罪了人也未可知。你去吧,在他身上多留个心眼。”
  陈管家答应了就退了出去。祖父才对老胡笑道:“如今我看胡全那孩子真是越发出息了,我听不少人都夸。”
  老胡更红了脸:“老爷您夸奖他了,他也不过比别人谨慎些。”
  “做了一辈子人,才知道这谨慎两个字。难得他年轻就这样沉稳,只是可惜小时候不大肯教他读书,不然这孩子也不必曲在这府里。”祖父摇摇头。
  老胡听了却不认同说:“能伺候老爷这样的主人,是我们父子的福分,老爷当日教他也只怪他自己没那个悟性罢了。老爷,今日下雨天凉,可好早些睡,您可好几天没有睡好了。”
  祖父也不再说话,只看着我发了一会呆,才让萱玉他们送我回房。我回了房方才睡下,又听见房中一阵吵杂,我还想起来的时候萱玉却按住了我,阿妹甚至还爬上我的床搂着我,悄声地说:“小姐可不要再起来了,这几日天热,小姐可没睡过好觉,白日里我看见你眼睛地下黑了一片了。小姐身子不好,今日好容易下了雨天凉了,赶紧好好睡,阿妹陪着您。”
  萱玉在床边听见了,笑着摸了摸阿妹的头,又轻声说:“康康安心睡,能有什么天大的事情!我一会去打听着,真有事,萱玉不耽搁回来告诉你。”
  我想了一下也对,天塌下来我想扛着身体也不够高的。只是我不大习惯阿妹抱着,便打发她下了床,不一会就睡过去了。
  这一夜倒是睡得安稳,到了第二天一觉醒来发现屋外还是昏天暗地的,雨声哗啦啦的,一点也不比昨天晚上的小。我掀开帐子,隐约看见萱玉和阿妹坐在妆台边。我唤了一声:“萱玉”,却发现嗓子很干,几乎喊不出来。所幸阿妹耳朵灵,回头看我探出了身子,立即跳了起来:“小姐可醒了!这都中午的时候了”说着就往门外去给我准备洗漱的东西。
  萱玉笑着走上来说:“小姐这觉睡得真沉,多少天都没有的事情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这年代睡到这个时候实在是不合规矩,便赧然:“祖父”
  萱玉听见我问祖父,叹了口气,坐下来一边给我穿衣服一边说:“康康不知,昨夜你睡了,老爷却并未得睡。州里的大人送了信来,隐约听说西边地动了,死伤了好些人呢。因此老爷一早就冒着雨带着老胡去州里府衙了。哎,今年真不太平,不知道又要有多少流民了。”
  地动?地震?我一听愕然,这放在现代都是天大的灾难,放在现在
  这时候阿妹进来了,眼睛却是红的。我奇怪问道:“阿妹,你的眼睛?”
  “哎,这孩子,刚才我还和她正说着呢,可不是为灾民在哭呢。”
  阿妹放下我的洗脸水,给我奉了温水青盐漱口,才说道:“小姐不知道,有了天灾我们这样的人可是一点活路都没有,要是熬得到官府赈灾,也就留下一条命,我爹娘”
  我想起她的父母就是失了土地的流民,最后是活生生饿死留下他们兄妹的,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动情,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安慰她,只能拉住了她的手,给她一点安慰的微笑:至少现在好些了啊。
  阿妹见我拉了她的手,就使劲擦了擦眼睛,也报我一个微笑。正洗漱着,外门却是祖父的声音。我听那声音有些不太寻常,也急急的洗漱完出去看祖父。
  萱玉见我着急,也没有来得及给我吃早饭,急忙跟我出来。到了祖父房里,却发现祖父满脸的雨水,那老胡更是满身淌了水,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坐在椅子上,虎子在一旁也是落汤鸡一般,但面色沮丧。
  我被这情形吓了一大跳,连萱玉见了都呆了一呆。一时林娘又带了人进来,萱玉才反应过来,出去给大家熬些姜汤之类的。
  好一番忙乱,祖父和老胡才换了干净的衣服,原来老胡伤了脚动弹不得。祖父安置了老胡,又请了大夫亲自陪着,我才发现虎子一动不动站着,地上湿了一片,不禁奇怪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走过去问:“虎子,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不换衣服?”
  阿妹在祖父那边也插不上手,也走过来问。
  虎子看了我一眼,浑身乱颤,又是扑通一声跪下来,嚎啕大哭。我不禁皱眉,这虎子怎么动不动下跪。
  阿妹见自己的哥哥这个样子,也不禁慌了手脚。
  我只好说:“虎子,你不说话只管哭,任谁也帮不了你啊,你快起来好好说就是。”
  虎子听了我的话,倒是不敢再大声哭,也不肯起来,只是抽抽噎噎的说今日他跟祖父和老胡出门,他连着马车在门外候着的时候,看见隐约看见衙门边上有个老人,上前看了,发现是个奄奄一息的老乞丐,他一时发了善心,就把兜在身上的两块糕给了老人。没想到旁边却侯了个小乞丐,一下子冲了出来抢了糕,推到老人就跑。虎子见那老人本就虚弱又被推个四脚朝天,就发了狠,追了上去。
  正好此时老胡出了来要引马车去马厩,见了这情形,不明状态,又怕虎子出事,跟了上去,却不小心滑倒伤了脚。
  我听了松了一口气,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孩子,想必是愧疚的很,倔在这里不肯去换衣服。因此正颜对他说:“虎子,你快去换衣服吧,老胡的伤有祖父和大夫呢,你在这站着也帮不上忙,一会你若是着了凉,大家还要在担心你呢。”
  阿妹听了她哥哥的话怕我怪罪,早已经哭出来了:“小姐,哥哥他不是有意的,他也是看那老爹爹可怜。”说着又要给我跪下。
  我连忙伸手去挽她:“哪里有人怪罪你们,虎子也是不存了坏心眼呀。只是那小乞丐也是饿极了才会出来抢,虎子你也不必和他计较啊,再给了那老爹就可以了。阿妹,快和虎子去换衣服,别让着凉了。”
  阿妹听了要去拉他哥哥,虎子却还是有些别扭的性格,迟疑着要不要出来。
  “虎子你快起来去换衣服吧,等换了衣服让萱玉也给你喝些驱寒的茶,只是下次不要在这般鲁莽了。”祖父送了大夫出来,正好听见我说话:“康康说的对。”
  转头看见虎子还愣着,一瞪眼:“还不去?”
  阿妹缩了缩脑袋,拉着虎子一溜烟的跑出去了。祖父笑着看他们跑远了才问我:“康康午餐吃了么?”
  “老爷,康康昨夜睡的好,连早餐都没有起来呢,方才听见您回来了,就赶紧过来了。”萱玉正迈了脚进来,手里是温中散寒的桂枝汤。
  祖父端了一碗,示意萱玉给老胡送去,才对我说:“一会爷爷和康康一块吃饭。”
  我点点头,拉着祖父去一旁说说话。
  不一会阿妹拉着虎子进来了,祖父见了也同样示意他去喝那汤药,见他喝完了才说:“虎子啊,你听见刚才康康说的话了?以后可记着,遇事沉稳些,知道么?”
  虎子犹豫了一下,走到祖父跟前跪下说:“虎子错了”
  祖父伸手把虎子拉起来说,笑着点点头,就没再说什么,转过头继续和我说些有的没的。虎子有些疑惑,回头看了她妹妹一眼,见她妹妹吐了吐舌头,自己才笑了。

  地动山摇酿巨变

  那雨连续下了七日才渐渐的停住了,说是一场特大暴雨也不为过。中州历来少有这样的天气,想来排水系统也造的马虎一些,因此家中房子大部分内涝。与此相对更让人忧心的是尽管陈管家竭力维护,田庄还是有近三分之一的地淹了水,今年的年成怕是很悬了。暴雨之后接连而来的就是山洪与溃堤,中州位处绿水江的上游,仅有一条嘉江汇入其中,是以只有内涝之患尚无水灾之忧。只是听闻祖父忧叹,中州以下一片泽国,大量的难民流移失所。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天下不太平。我看着窗外湿漉漉的一切,心中不能说不忧虑。连日的雨让众人的生活变得杂乱没有规律。萱玉跟着林娘处理家中的内涝,冒着雨转运家具器皿;祖父为因为老胡的腿,很多事情要亲历亲为;陈管家更是几乎日日落汤鸡般回来,就连那奉才也被雨淋得有些呆滞,几乎是机械的不断指挥人筑堤抗土包。相较之下,我与阿妹虎子真正是动眼不动手的闲人。
  然而我这闲人偏偏还不安生,连绵的雨让我开始发困,总想睡觉,一时什么都不想吃,一时又吃的很多。我知道我肯定有不妥的,但是怕祖父担心,只勉强自己少睡一点,吃东西尽量的有规律。但就是阿妹虎子也都看出我的不对了,悄悄的告诉了祖父。祖父自然不敢怠慢,又是一番医治。
  后来大夫来看了只笑道:“左右也不过是天时潮湿,凌于人体,体内痰湿重,阻滞气机,脾脏运化受阻罢了。等天时好转,自然而然就好了,若要吃药,不过是去去湿。我只留下一方,小姐若是想吃就吃,这天气,想给家中众人熬也不无不可。”
  祖父听了才松了一口气,让林娘送大夫出去。这样劳师动众,我有些不好意思,便对祖父说:“爷爷,康康真是无用”
  祖父摸了摸我的头,说道:“不怪你,只是天公不作美。康康只管好好养着,若有什么变故要来告诉爷爷。”祖父嘱咐了我几句,陈管家就回转回来,祖父见了,就立即出去了。
  不一会阿妹就跑进来,搂着我在我耳边说道:“小姐,老爷见天晴了,商议着要在后山上办个赛诗会呢。”
  我瞠目结舌!这时候办赛诗会?于是问:“阿妹,你听谁说的?可作准?”
  阿妹用力点头说:“真的,哥哥这几日都跟着陈管家忙庄上的事情,刚才就听着老爷和陈管家商议呢。我听哥哥说,州里这回可糟了难了,单是州里就好些难民呢,因此州老爷请了老爷去,说是要想个法子应付呢。”
  阿妹说完,又叹气:“阿妹长了那么大,还真没见过那么大的雨呢。小姐不知道,这么大的雨,田上的庄稼就算没淹了,也会被打坏了。我听哥哥说绿水江下面已经是淹的不成样子了,今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我点点头,心里有些明白。祖父毕竟曾在朝为官,在乡里间也有些名望,此刻官府请祖父商议,必定是为了赈灾的事情。今年真是诡异,皇帝死了,接着地震,地震还没有喘气呢,这边又是水灾。这新登基的皇帝还真是命苦,龙椅还没有坐热呢,就被老天一大折腾。灾祸酿变,随之而来的饥荒、难民只要处理稍有偏颇就会引发民变。只是还不知道受灾的范围有多大,不过听阿妹说起来,中州算是好一些的。但是这将意味着临近的难民有可能涌进来,若朝廷赈灾不及时,中州有可能成为孤岛;若州府处理不当,中州又极有可能成为民变的发源地,想必此刻的州官一定大皱眉头吧。
  “小姐,大夫开了药,萱玉姐姐怕是抽不出空来。我听大夫吩咐了,小姐若是想喝,我就熬给小姐喝。”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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