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林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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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林言事-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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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风看见我们两个小姑娘进来,微微笑,双手合十念了声佛才问:“找和尚?”
  燕语看了看我,没有说话,但也不再见到人就低着头了。
  我笑了笑,点头道:“松风,上次您给康康一份大礼,如今康康来还礼呢。”说着把他的那本充满注释的《黄帝内经》还给他,还有一本是我重新抄录分类的小册子。
  松风看了这个,显然很高兴:“康康竟如此费心!和尚想做多少年了,究竟没有做出来。”他拿了小册子仔细地看了,“这是!”松风非常惊讶的抬头看我:“这是分了五脏分别抄录的!”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松风不要惊讶呀,康康虽然愚笨,但是看了内经,自然知道五脏六腑,看松风的记录很容易就能分门别类的。只是有些不大明白的,只好都归在疑难杂症上了,我抄的时候燕语在一旁可费了不少精神呢。”
  松风听了也点点头:“话虽如此,但康康你年方六岁,就有这样的心思,可算是难得。只是你又何必还给我呢?既然送了你,你就留着看罢了。”
  说到这个我还真自豪:“松风不必担心,爷爷藏书就有内经,还有周易之类的呢,我自然能找了来看,那小册子我抄录了两份的。松风常常在外面走,有这样的册子也容易翻阅,若是有了新的心得,也容易记下来,日后就不会乱了。如是有机会,康康可希望能帮松风抄录分类,又能学了医,又能练了字。”
  “可不是呢,小姐有空就拉着我给她念那上面的小字,她才好抄呢。可算是费功夫的,费了不少笔墨纸张才得了这两本的。不过老爷爷夸小姐的字有进步了。”燕语说起这个有些眉飞色舞,没错,我们闲暇时候都用在这上面了,还真不容易,列了大纲,底下再一一分类抄出来,还要调整好症型顺序,才能最后抄出来。
  松风摸着那册子说:“你这孩子!罢了,今日就为这本册子?”
  此话一出,燕语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我知道她还不大习惯讲出自己心中的希望,因此说:“我学习内经也有些日子了,总觉得好多不大明白,后来问了祖父,祖父只笑我说若人人能看了内经,自以为明白了就能去治病救人,那还不是满天的大夫呢,哪有这等简单。学医没有师父领进门,没有三五七载把脉的功夫,哪里就能分得清楚哪些弦脉、滑脉、浮脉,不学那些药的性味归经,就算辨了症也不知道用药的。因此康康想不如我也看些药书。燕语看见萱玉姐姐会做那些药膳,可是也想学的,求松风领着我们进门吧。”
  松风只笑着说:“你祖父是极有见识的。只是药书不多,若康康能跟着和尚走走,自然就能辨些草药,那性味归经自然就懂了。只是可惜罢了,这里有两本,你只管拿了去看。燕语想问我什么就只管来问吧。”
  我看了那两本书,薄薄的,翻开一看,并没有图示,突然想起,现代《本草纲目》是明代李时珍写的,这个朝代,恐怕草药的定义、使用还很混乱吧。
  丢下这书,我带着燕语轻声慢语的让他教我们一些简单的。“松风,康康好些日子没有去和青云哥哥玩耍了,偏偏今日舅舅来也没有带了青云哥哥来。想到舅妈这些日子看着精气神就不如往日,康康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能让舅妈开开怀,因此想和燕语做些好吃的送给舅妈,也不枉她往日这样疼爱我。”
  燕语听了也会意,脆着声音只问什么东西补血气是最好的,若是养护脾胃又要用什么,能吃什么,松风倒也耐烦,只拿些浅显的告诉我们,等到我们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大约有些底要做什么东西了。我只附在燕语耳边细细说了好半天,燕语才高高兴兴地去忙去了。
  好半天的功夫燕语才领着一个仆妇进来,那仆妇把手里的漆雕捧盒揭开让我过目:一样是党参黄芪桂圆枸杞炖得野鸡汤,倒是前世的记忆;一样薏仁芡实银耳羹,为了提味道撒了些桂花;一样是熬得黝黑的四君子汤药,正腾腾冒着热气,隐约浮着数个鸡蛋;另有一样点心,是枣泥山药糕。
  这几样东西算不上顶精致的药膳,但是功效肯定是好的,都是针对脾胃血气,想必能让舅妈好些。我点点头,只示意燕语说话。
  “麻烦这位嫲嫲送去给舅太太,就说小姐惦记着外祖母外祖父和舅妈,特意问了松风和尚,吩咐做了些药膳,给各人尝尝。这些膳食都是些养脾胃气血的,盼着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妈青云哥哥身体康健。只一条,那四君子汤不能再喝的,只吃里面的鸡蛋罢了。”燕语一一吩咐,最后看了我一眼。
  我点头,才说到:“请嫲嫲快些送到,若去到这些东西冷了,那味道就不大好了,也失了药性。”
  那仆妇盖好漆盒,回了声是就走了。
  我看那仆妇倒也算恭谨,想来娘亲走后林娘替祖父管这偌大的家,也算是尽忠职守的,如今底下的仆役倒还算是规矩的,只是那往日颇为嚣张的奉才没有了什么消息,想必有陈管家压着,胡全又回来了,他翻不出什么花样吧。
  今日听祖父的意思,大有迂回曲折的意思,而父亲就要出京,离开了那是非地,祖父这边应该也能消停一些,至少能尝试着说服他多花些时间来调养,而不是日日这样亢奋。只是我的娘亲想到都觉得心痛。
  燕语见我又是半天不说话,只轻声问:“小姐,小姐可是想念少夫人了?”
  我抬头看看她,又摇头,叹口气,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
  “小姐莫要担心,林嫲嫲总能接到少夫人的,林嫲嫲这样仔细的人定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小姐这些日子晚间总不大睡得稳,自己也要保重才是。”燕语喃喃而语,几乎微不可闻。
  我叹了口气,倒也是,只能不想了呗。

  连云流水苦同杯

  舅妈接到我送出的药膳,第二日遣了青云过来。
  青云哥哥如今也十岁过了,虽然还年少,但是身量已经拔高,身上一件月白袍子,颇有些鹤势螂形的谦谦君子样子,倒没有那些少年郎常见的竹竿般的削瘦,想来青云哥哥那性格跟了舅舅,并不拘泥于四书五经,必定也跟着黄叔叔学些健身的功夫。
  青云哥哥是燕语领进来的,一看见我笑咪咪的也不说话,只绕着我跺了一圈步,回到我面前放才说到:“妹妹如今越发出落了!母亲昨日接了那药膳,立即献宝似的送到祖父祖母跟前。祖父多少天没好好吃过东西,这回真是难得,连祖母都湿了眼睛。”
  我只站着不动,听了青云的话,偏头问他:“那哥哥吃了?可还吃得?”
  青云皱皱眉:“我不大喜欢吃甜的,倒觉得那薏仁芡实银耳羹挺清淡,那药浸的蛋也挺新鲜。”
  “这些也不算什么精致的药膳,只是功效是好的,不过是不比吃药苦的意思罢了。烦哥哥告诉外祖父外祖母和舅妈不必放在心上。松风和尚在家里,请教他总是方便的。”
  青云接了燕语递来的水,看见燕语也是满脸的笑,就问她:“燕语丫头,你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燕语脸一红,告了声罪就跑出去了。
  “这丫头,必定又是出去和我那小厮嘀咕去了!”
  我微微笑说:“谁不知道只有哥哥哪里才得了黄叔叔的信呢,虎子这一去,燕语不说三魂七魄全丢了,也丢了一半了。”
  青云乐呵呵的:“这妹妹就委屈燕语了,她什么时候不是把妹妹放在前头的?虎子虽是她哥哥,但我看呐,燕语在他身上用心还不如在你身上的一半呢。别的不说,就说这药膳,还不是为了妹妹,她才那么用心的?”
  我抿嘴笑笑,也不再说话,吃了一口茶才问:“哥哥不是特地来谢我的?”
  青云咳了一声:“往日姑妈在时咱们不就这样迎来送往的,真要说一个谢字还不知从哪里谢起,况且妹妹这样的人,青云真说个谢字,没准你还恼了,不过来看看妹妹。”
  说的我也笑了,这才是我喜欢的青云哥哥呢,感情亲厚,不用分的那么清楚的,不就是些身外之物么!
  “舅妈的身体究竟如何?前日请了松风去把脉,他也不曾说什么。”我究竟还是担心舅妈太过操劳。
  “前些日子家中的境况想必妹妹也知道一二,母亲就是太费心了些。眼下东南边的茶园渐渐有起色,田庄上将养了两年也慢慢缓过来了,母亲不用那么费心,自然也就好了。何况爹爹母亲心里都算想得开,松风也说了,心里想得开,那病就好了一半。倒是林爷爷,方才在前头见过了,越发瘦了。”
  我微叹:“还不是为我父亲京中事故。”
  青云仿佛想起什么来又问我:“说起这个,不知道妹妹听说了么?”青云见我有些茫然又说“昨夜听爹爹和母亲提过,说要聚了中州的个人联名上奏,请皇帝酌情延缓中州的贷苗法呢。”
  我心中了然,祖父开始配合京中行动了, “延缓?不是听说梁英才大人已经巡视到此处了?”
  “我听爹爹的意思昨日和梁英才大人提及此事时,梁大人面色极为不快,却也没有说什么。咳,说这些做什么!有的没的,咱们这样的年纪也还不大懂呢。”青云说了一半突然摆了摆手,不打算继续这样的话题。
  我点点头也觉得我们两个孩子就说这些实在太闷了一些,就只挑些好玩的事情说说,聊得正愉快的时候燕语进来了,手里还托了个盒子。
  青云一见就笑道:“燕语,那小子又偷懒打发你,你怎么不把他晾一边去,还理他!”
  燕语摇摇头,笑着说:“他告诉我好些哥哥的话呢,何况他说他一个小厮,不好到小姐跟前来。也不费什么功夫,我拿进来也是一样的。青云少爷,您这回又给小姐什么礼物?您次次来都给小姐带东西,哪里来的那么些好东西?”
  “他说你就信,那他见你就好了?”青云一面摇头一面接过东西送到我面前。
  我打开一看,是一只拳头大小的墨玉杯,上面并无纹饰,杯身上略有几丝白纹,却是墨玉上的瑕疵,只是那瑕疵形似潺潺流水,显得这件东西颇有几分禅意,我一看就中意,素得这样彻底,又这样生动,一时间也拿在手上细细把玩。
  “我就知道妹妹会喜欢这件东西。”
  “哥哥怎么把这样的好东西送了给我?”我知道青云不把这些东西看得很重,但这东西虽然有瑕疵,但到底心思巧妙,不大容易得的。
  “这东西原是一套两件,我在家就拿了他喝茶,上边也有纹样,是连云纹样。原来是极南边传过来的,还有个名头叫连云流水。玉倒是顶好的玉,只是有些微瑕,也做得有些粗糙,连个纹饰都没有,不过图他古朴也生动。我拿了一只,这一只放着也只是放着,因此拿给妹妹用。”青云一面和我看一面解释道。
  我就是喜欢她这样纯粹毫不掩饰呢:“虽然没有什么纹饰,但是这样的心思可算不易得,康康很喜欢呢,谢谢哥哥。”
  燕语在一旁看着也说:“呀,还真像流水,小姐你说喝什么茶用他好?”
  我想了一下,还真不知道,墨玉最不容易显出颜色来,品茶嘛,也要观色,就这一点这杯子就有些鸡肋,只好笑着说:“墨玉不易显色,还真不知道用来喝什么茶,罢了,我就一俗人,常年吃药,连茶都少喝,还品什么茗,只是他这样好看,总不能束之高阁等灰尘呢。”
  “说起来妹妹最近身体如何?可吃了药?”
  我的病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不要紧也不大对,很要紧也不是,反正心中事情太多放不下来,自然差一些。松风总和我说些云里雾里的偈子,我不是不懂,前世学佛学,却不学佛,因此看得透却没有醍醐灌顶的感觉。我的确没有打算把自己弄成林妹妹的样子,但是生在什么朝代都有什么朝代的命运,什么人都难以避免。既然心有所系,做不到绝情绝爱,不思前想后,是不大可能的。
  如今中州形势说是一触即发也不为过。梁英才大人直接受命于京中革新派,而祖父舅舅等中州富户又连着父亲等保守派,双方从京中斗到地方,可谓剑拔弩张。中州虽然不是江南那等天下粮仓,但是却要发天下之先要求延缓贷苗法,可见中州世家的能耐非同小可。若此番成事,方严大人的革新势必受阻,而保守派必然一改颓势得以阻遏革新派前面的风头。我祖父是中州仕子文人的领袖,而我舅舅却是中州最大的地主,在这件事情上首当其冲,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幸免于这场风波,输和赢,都注定惨烈的结果。何况我的娘亲每次想到这里,我都无法不变态停顿。
  算起来胡全一众人出发也已经有近一个月了,却迟迟没有消息回来,娘亲到底如何?我心中实在没有底。
  青云见我说着说着就有些沉默,知道我心中事情太多,因此只那些好玩的事情哄我,莫了,也只好宽慰一下我而已。但他心中尚且担心,又怎么能够开解我,两个人也就是相互宽慰暗自叹息罢了,不一会青云就告辞了。
  …这貌似第四次分割线
  我和祖父就在这样越来越焦灼的气氛中焦虑着,仿佛没有尽头。到了五月初一,胡全满身尘土的回来了,没有多说一句,只让陈管家收拾好娘亲原先住的院子,连祖父都没有来得及问话又打马走了。我心里极为迷茫,知道不妙,但没有见到娘亲,我始终不相信娘亲会出什么事情,我的娘亲,离开中州的时候虽放不下中州的诸多事务,但是到底是满怀希望去见我的父亲的
  到了下午,林娘、蔻珠、萱玉还有多日不曾见的点翠还有很多说不出名字的仆妇拥着娘亲直接回了她房中,连祖父都没有去拜见。我和祖父原本就在院门迎接,看到一群仆妇竟然顾不上我们就进了院子,只对望一眼,发现彼此眼中已经染上浓厚的悲怆。
  等我和祖父明白过来去看娘亲的时候,才发现,我的娘亲才两年功夫,竟然瘦成了皮包骨头,蜡黄着一张脸,没有任何生气。我真不敢相信曾经笑语盈盈的一个大活人,变成这样一个活死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那个预期中的弟弟或者妹妹呢?又在哪里?我四处环顾,都不见有人抱着襁褓,难道我们尚未来得及见面的孩子就已经夭折了?
  身边的仆妇一言不发都忙得团团转,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我连什么时候被祖父抱起来都不曾知道,等稍微明白过来才发现已经是在祖父房中,下方跪着胡全。

  猝不及防变故来

  我不大想记得胡全说过什么,只记得那对娘亲来说是何等凄凉的一段时间。
  娘亲一路上尽管小心又小心,倒是到底动了胎气,只凭一口气撑着。等在半道上遇见林娘等人,松了一口气,第二天就阵痛生了一个男婴,原本也算是喜事一桩,娘亲也已经打算将繁就简就地坐月子,等到弟弟满月才启程回中州。只是屋漏偏逢下雨,我那弟弟不足三日就发起热,带去的大夫束手无策,到处请了大夫究竟还是保不住那样稚嫩的生命。娘亲大受打击,自此滴水不进。林娘蔻珠萱玉等人日日跪在地上哭着求,娘亲只如同活死人一般,生生把自己熬成了这副样子。
  祖父听了胡全的话脸都灰了一半,正不知哪只鼻孔出气的时候,蔻珠号啕大哭的闯进来,见了祖父,直直跪下来,叩头如捣蒜:“求老爷为少夫人做主!求老爷做主”
  祖父见了这情形几乎没晕过去,一声都发不出来。
  陈管家闻讯赶来,喝住蔻珠:“有话好好说,只这样哭,有什么用!”
  蔻珠哭得气喘难噎,那里说得出半句话来,陈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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