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梦帝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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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梦帝殇-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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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邝见她言行异常,正要下令捉拿,可被朔王一手横拦,这才转为安静。
  祁容独身站在高高金阶上,被绚丽光辉照耀的他,此刻却好像失了心魄神智,呆呆望着奚勍,僵直不动。
  他似乎仍不敢相信,眼前一切竟然都是真实的,奚勍就这样鲜明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每靠近一步,都将他更加逼近绝望的深渊,微微睁大的眼里,逐渐布满了惊骇与恐慌。
  彼此就这样一瞬不瞬地对望,而奚勍的眸光再也不复往昔的清柔,仿佛无数陨星破碎,震撼,惊心动魄。
  聂玉凡这时从后方赶上,看到祁容,再看那纤直微颤的身姿,胸口一震,立即被心酸痛楚的感觉辗转揉绞,同时眼角余光一晃,竟意外瞥见站在金屏之下的风季黧,待瞧清后,瞳孔骤然一缩:“怎么会是你!”
  见他察觉到自己,风季黧不禁眉梢高扬,却是一股说不出的自在得意,她淡淡扫眼奚勍,似乎早已耐不住等待般,姿态高傲从容地走近祁容身边,浅讥道:“怎么,你的眼睛已经痊愈了?”
  听到这个声音,奚勍才将视线缓缓拖到对方脸上,那水波涟漪却含尽怨毒的瞳眸里,正带着一种令人熟悉而得逞的笑意,此刻与那人并立高阙,宛若璧人一般,又似在大声地嘲笑,是怎样将她压制得一败涂地。
  奚勍面色震动,认了出来,竟是那个接连两次令她陷入险境的蒙面女子!
  “杀害我师父的人在哪里?!”
  聂玉凡情绪略显激动地道,见她一身装扮,没料到竟然会是宫中的嫔妃。
  风季黧香肩微耸,发髻上的珠光翠玉晃得娇容莹莹生灿,她没有回答,只将眼波微睨祁容,一个轻盈流转,就已透出无限情柔,无限暧昧。
  这样的眼神,却比什么都来得猛烈,奚勍心口顿如扯裂,痛得视线一片模糊,之后缓缓侧过脸容,环视过周旁所有人,每当一道熟悉的身影晃过眼前,都像遭受冰针一般刺扎着,让她今时今日终于看清明白到,原来自己早就陷入被他们设计好的阴谋骗局里,一直以来,都像玩偶一样任人摆布玩弄!
  她什么都没了,亲人,师父,门势,连这具身体,都不完整了!
  她所珍惜、拥有的美好东西,都被眼前这个男子,她的丈夫,曾经最深爱的人,一手毁灭掉。
  什么如获至宝,什么会带她离开,其实他最想要的……
  奚勍抬起眼,扫过那至尊龙位,这一刻连伸手去指的力气都没有,死死盯向那张绝色容颜,牙根咬紧到渗出血来,一字一顿道——
  “祁容……你好狠。”
  血液一下子全部冲击到大脑,带来天旋地转般地晕眩,奚勍微微一个趔趄,竟要往后倒去。
  祁容僵硬到近乎麻木的身体,此时才终于有了反应,瞧见奚勍身形不稳,控制不住的伸手想要上前扶住,然而刚迈一步,她已落入另一人的怀中。
  肩膀被人由后轻托,温柔并坚决地搂入怀里,奚勍惊愕抬首,一双明明充满激烈情绪的褐眸中,却在触碰她视线的刹那,全部化为了一脉清泉,温柔流淌,就好似在告诉她,还有自己,在她的身旁!
  “玉凡……”
  奚勍望着他,眼底忽然涌起莫名震动的波光,颤栗至极的身体,在贴靠近那温暖胸膛的瞬间,竟变成种放下心的松软。
  祁容由上方看去,看到她跌在对方怀中,看到他们凝固般的相望,心头恍若被烈火浇焦了一般,收回手,玉白的掌心里缓缓渗出血丝,所存脑海中的理智正被什么搅得一塌糊涂,眼里映着聂玉凡的身影,突然嚷道:“抓住他!”
  兵卫们一愣,也不知对方口中的“他”究竟是指哪个,见二人站在一起,干脆冲上前团团围住。
  原本惊在一旁的纪琴见祁容下令,惶急道:“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她的!”
  听此,奚勍胸口更是一阵剧烈起伏,微掀细睫,可被对方头上那耀目的兰花簪光芒刺入眼里,一瞬之间,又若万剑穿心海,血浪翻滚。
  一番彻底的大明大悟下,奚勍忽然间很想笑,想撕心裂肺的大笑,想疯狂而扭曲的狂笑。
  她慢慢从聂玉凡怀中挣脱开,即使身体已虚浮如丝,但骨子里的倔强令她仍强硬支撑着自己站立,而抬起头的刹那,一股毁天灭地般的煞亮决绝光芒,自双眼中迸发而出。
  奚勍望向祁容,眼底的爱恨悲愤凝集在一起,形成千斤重的泥石淤在心头,简直太深太沉重,喊都喊不出来,最终,仅仅化为一缕凄哀至极的笑,宛若杜鹃啼血,几乎能令繁花凋零,山水枯竭,仿佛尘世万物,都已跟着灰飞烟灭。
  祁容瞳孔骤然一紧,震颤得倒退一步。
  只见奚勍抽出聂玉凡腰间长剑,一把拽下颈前佩玉,高高掷向空中,一剑清辉在大殿之内霎时光芒万丈,只听“砰——”地脆响,那绝世龙玉,系情之物,被硬生生劈成两半,碎在地上。
  “苍天为证,今后我与你祁容,夫妻情灭,恩断义绝,从此,再无任何瓜葛!”
  那一句自口中说出,恍若劈天斩地之音,决绝不悔,铿锵清厉,回荡在金阙玉殿之内,竟是久久不休,成为一弦凄离绝韵。
  奚勍凝向面色已呈惨白的祁容,眼神里有一瞬全是无法磨灭的痛苦,但转瞬即逝,目光变得熠熠如铸,犹若寒冰磨滑而成的利剑,毫不迟钝地穿透对方——
  “今此,你我之间,玉断情断,缘灭缘绝。”
  祁容只感觉胸口“咔嚓”一响,心脏像被猛地炸成了碎片,想俯身去捡,却已是四散飞扬,七零八落,只剩下空旷无边的痛,徘徊在胸臆之间,悲不堪言,痛不欲生。
  断了……
  六年前赠给她的信物,今日被她亲手斩断了……
  祁容身体微摇,映入眸底的纤丽影像,逐渐变成了支离破碎的光影,一股无声悲怆,快要像狂风卷浪将他全全吞没。
  奚勍说完没再看他一眼,与聂玉凡转身走向大殿门口,而两旁兵卫听她方才所言,忽然不敢再轻举妄动,举着刃器呆呆而立。
  风季黧不知不觉退到一处,自始至终都如再看一场好戏般,绢帕掩住檀口,扬开深笑。
  祁容涣散的眼神落向奚勍渐远的背影,抿动着唇,似乎想去喊她的名字,但始终发不出一声,静静站在原地,似魂离体外,没有任何反应。
  夫妻情灭……恩断义绝……
  只有这一句,在耳边不断嗡鸣作响。
  她说了,竟就这样说了,甚至连一句“为什么”都不问,就这样说完决绝走掉。
  走掉……
  祁容神经倏然绷紧,明白到如果现在让她离开,便代表着永远失去,今后人海茫茫里,再也寻不着。
  不行,不可以……她是他的,永远都不能离开他!
  祁容目光骤聚,蓦地下令道:“抓住他们——”
  一声传来,奚勍两侧双手揪紧,立即身心警觉地扫视从四周涌上来的兵士。
  “玉凡,他的目标是我,你先走。”
  奚勍说着举起长剑,却被聂玉凡阻止住。
  “小勍,别傻了……”岂料聂玉凡摇摇头道,“即便逃出这里,宫门口还守着几万大军,终究……会落入他们手中。况且,我根本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话到后面,聂玉凡目光灼灼,那份深情好似要烙进她心底一般,奚勍只感心口一股震热,手中长剑被他迅速夺了过来。
  “只要命存一息,我绝不会让你再受半分伤害!”
  如同发下千金誓言,聂玉凡望向高阙上那抹人影,深褐色的眼眸闪过微凉光泽,逐渐聚集起若有若无的冰寒气息。
  听到这番话,想到今日这个结局,奚勍一时惊觉,一时悔恨,内心悲郁纵生,简直是种形容不出的感受。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走近聂玉凡身旁,在面对那个人时,强抑一映入目的剧痛,语气冷寒坚决地道:“祁容,除非你今日杀了我,否则休想能留下我们!”
  远处那双豁亮晶莹的双眸投视过来,失去了某份情感,竟如巨大冰团顺壁飞泻,将祁容震在当场——
  明知逃不出这里,她现在却要以死,来威胁自己……
  兵刃相交的声音很快传来,因祁容只下令捉人,所以兵士们的行动都变得有所顾虑,虽将他们团团围住,却又不敢猛攻,以致处在内圈的同伴开始接二连三地倒下。
  奚勍夺过一柄武器,与聂玉凡并肩对敌,彼此相融的气势此刻竟是无人能敌。
  看着他们二人被禁军兵士围拢一点点移向殿外,祁容如同身置水火之间,受着寒与热的双重煎熬,难做抉择。
  就在此刻,一抹灰影挥动掌风,带着排山倒海般的强大气焰突然袭向兵士中间。
  “小心——”
  感觉到那股凛厉威迫之气,刚刚挡下几击的聂玉凡想也不想,直接冲到奚勍身前,胸口被那利掌狠狠撞击,顿时打得他真气窜散,五脏六腑如裂,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玉凡!”
  奚勍发出撕心一喊,见他朝自己露出虚弱温煦地一笑,继而倒在地上。
  奚勍心乱神伤,立即要上前去扶,却瞧风墨北广袖掀扬,从她面前拂过,撒下一道奇异暗香。
  奚勍闻入那香气,忽然觉得四肢一下虚软无力,脚下若踩棉絮,想拼力握紧刃器,却最终由手中脱落。
  视线恍恍惚惚间,四周兵士开始向两排散开,奚勍低头想去看一眼玉凡,可头脑一花,身体便如折翼纤蝶般缓缓坠下……
  就在此时此刻,有一双手,将她牢牢接入怀里,那再也熟悉不过的清雅熏香,在周身徘徊萦绕。
  “勍儿……”
  祁容微微颤抖地搂着她,声音犹如压抑了千年,终于唤出她的名字。
  奚勍吃力地睁开眼,当对方的面庞轮廓在眼前浮现清晰起来时,那目光,竟一下死死狠狠地黏了上去。
  祁容心头顿如刀绞,但疼痛还来不及缓解,下一刻更是惊愕到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只因那一双纤细宛若花瓣的玉手,曾经抚过、拥过他的手,正颤巍巍地伸出来,落在他雪白细致的脖颈上。
  那一时,瞳中寒芒大盛,突然锢紧住,似乎想要用力地掐下去,可紧接眸色一黯,却是昏迷在怀中。
  面对这个举动,祁容已经完全、彻底地僵化掉,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开始一点点坍塌毁灭,满天满地,烟尘飞扬……
  一下子,他感觉自己失去了所有。
  





☆、命敌

  皇宫偏东,一间荒凉阴暗的小屋里,不久冲进七八名侍卫,整齐肃立在两旁。
  祁容负手踱步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唯唯诺诺的小太监,仔细看去,正是以前伺候在轩帝身边的桂顺,上回攻城一日,他眼瞧对方大势已去,立即顺应情势,随那些臣子一起归降新帝。
  别看桂顺年纪轻轻,当初轩帝脾气阴晴不定,他可是留在身边最久的一个,况且没多久就当上内监总管,足见平日里是有些手腕的,而他对宫中规矩熟悉,祁容就继续留用身边。毕竟像他们这种奴才,效忠帝王虽是本职,但懂得投靠并效忠更加强大的统治者,才是另一种聪明的选择,因为这样,也才能保证自己在这食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更加长久的生存下去。
  门被打开,刺眼的光阳从外照射进来,连悬浮在空气里的无数细尘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同时就在屋子中央,正安静躺着一名身穿墨蓝长衣的男子,手脚都被绳索捆绑住。
  祁容面无表情地望去,略一挥手,旁边侍卫就将一桶冷水狠狠泼洒在他身上。
  受到凉水一激,聂玉凡浑身禁不住打个冷颤,从昏迷中渐渐苏醒过来。
  他刚睁开眼,眼角就映入一抹金丝精纹的玄袍摆角,宛若华丽夜幕铺展开,此时,有个身影静静立在他跟前。
  聂玉凡抬起头,顿时被那人周身所萦绕的一圈璀璨光华给刺伤了眼,强烈光线从外透入,令对方的面容一瞬间虚幻莹透,仿佛发光晶钻。
  聂玉凡艰难地眯起眼,可视线仍有些许恍惚。
  接着他痛苦地咳起来,之前身体挨了风墨北一掌,受到严重内伤,再加被人扔在这冷如冰窖的房间里一天一夜,现在四肢不但僵硬麻木,体内力量更好像在一点点枯竭流尽。
  “哼,真是命硬的,比沙子还难除掉。”
  祁容挑眉,唇边浮现不屑的冷笑。
  两名侍卫将聂玉凡上半身拖起,其中一人用力抓紧他的头发,迫使聂玉凡仰起头,跪在对方面前。
  瞧他脸上露出痛苦表情,祁容一双幽深宛若寂潭的眸子里含起满足,笑容更加肆意地绽放。
  他微微扬高细致白腻的下颌,居高临下地冲聂玉凡道:“你现在,可看清楚朕了?”
  聂玉凡强忍头部一阵揪疼,这回睁大眼望去,面前人冠冕华袍,容姿绝美,阳光轻洒身上,恍如被万丈光芒围绕,衬显一股说不出的高贵神仪,让人难以直视。
  “你……”聂玉凡目中闪动着震愕,胸口一痛,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祁容眸光轻蔑垂下,等着他慢慢缓过气,但听到的下一句却是——
  “小勍……在哪里……”
  聂玉凡气虚无力地问,可抬起的双眼,却是目光熠熠如同银耀星辰,几乎将对方那双深邃的瞳眸都映个通亮。
  祁容听他竟这样称呼起勍儿,不禁面色一惊。
  难道,他也从中知道了什么?而如此亲昵的称呼,令祁容胸口开始压团怒火,双手慢慢攥紧。
  旁边的桂顺可是一听便明,上回他在大殿内看得一清二楚,那位佳人虽然言行大胆妄为,可之后非但没受到丝毫惩治,反被新帝安置在了倾鸾宫,命令侍婢们小心侍奉。至于对方的身份,他也早就私下里打探好,如今新帝掌权,对方在后宫中的地位已经不言而喻,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此时瞧祁容脸色阴沉下来,桂顺想那口中所说的什么勍,估计多半是指靳沐娴的昵名,赶紧冲聂玉凡喝道:“好大的胆子,皇后娘娘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来人,快给我掌嘴!”
  说罢他偷瞄了眼祁容的表情,见没有阻止的意思,于是看向聂玉凡的神情便带出几分神气与鄙夷来。
  聂玉凡的双颊顿时传来火辣痛热,旁边两名侍卫开始在他脸上重复着同一个动作,速度快到让人看不清周围景物,白皙玉洁的面颊很快染成一片通红。
  祁容伸手一止,侍卫才立在两旁继续押着对方,而桂顺也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聂玉凡被打的嘴角流出血,可他却恍若未觉,只在口中喃喃道:“皇后娘娘……”
  祁容冷然一笑:“勍儿是朕的妻子,如今朕坐拥天下,她自然而然将贵为一朝之后。”
  聂玉凡先是一阵失神,可稍后清醒过来,立即脱口道:“不可能!小勍是不会留在宫里的!”
  他目光忽然化为烈炬,瞪向祁容,斩钉截铁道:“那日她已经对你发下断情之言,所以绝不会留下来,更不可能去当什么皇后!”
  祁容悚然一震,只觉刻印在心脏上的伤口被他一语如箭般刺中,接着又被硬生生撕开,那种剧痛,简直汹涌而迅速。
  那日奚勍对天起誓,与他恩断义绝的情景,已经成为记忆里最痛心、最悲烈的一幕,根本无法回想,否则定会让他痛不欲生,连呼吸都难以进行!
  祁容盯住聂玉凡,深寒近乎结成霜的眼眸里,霎时迸发出滔天怒海般的恨意,形成数之不尽的致毒利刃,往下方狠狠投射去,直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那浑身上下所溢出来的无边森寒,令周旁人噤若寒蝉。
  祁容就这样绷紧颤抖的神经,与毫不畏他目光的聂玉凡对视,直至许久,攥紧的纤长十指才缓缓松开,似乎终于遏制住心中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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