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花凌容猜到了些,用手指在脸上比划出两道眼泪的样子。
元非晚点头表示肯定。
要不是王真正低着头装哀戚,现在一定能跳起来捏元非晚——你才哭鼻子,你全家都哭鼻子!掰了个所谓的“朋友”,她高兴还来不及,哭什么哭啊?
花凌容前两年和元非晚、王真都不熟,自然不知道内里真假。最重要的是,元非晚和王真都只和对方走动比较频繁,她根本找不到别人去核实。
“真是苦了你了。”花凌容向王真道,“只要不是你的错,就别惦记着了。”
这话里话外,竟然真的更相信她们这边。王真大为惊奇,虽然脸上看不出。“王妃,阿越在王府里是不是……”让你也头疼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头疼?
花凌容并不回答,但表情很快地变了一下。
元非晚注意到,不由满意于她和王真的配合。从一进门开始,花凌容身上就笼罩着一股貌似亲热实质疏离的感觉,笑容都像被朦胧的云雾遮掩过一样。只有刚才那一瞬间,她们看到的才是真正的花凌容——
一双对现在很不满意的眼睛,一张对侧室极度不爽的脸庞,一个不甘受到无视乃至冷落的泰王妃!
然而,就算她看出了这些、并且能够确定事实如此,也不能在现在说出口。
“瞧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呀?泰王府里的事情,可是我们这些外人说得的?”元非晚出声责备王真。虽然她声音相当严肃,但绝对不是认真的。
王真当然明白这种意思,立即道歉:“是我一时口快……实在对不起,王妃。”
花凌容摆了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
孙华越那个趋炎附势的性子,想想也知道看不起她这个魏王的外孙女。怕是元非晚坐在她现在的位置,孙华越都要老实得多呢……
所以,这问题又绕回去了——为什么又是元非晚?
萧旸想娶元非晚,是因为她够漂亮够有才,他觉得只有这样的夫人才配得起他;孙华越会服元非晚,是因为她家世够显赫后台够强硬,她觉得只有这样的王妃才够格压在她上面……
呵呵!
就算花凌容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她所能做的也只有报以冷笑。因为她确实比不过元非晚,就这么简单!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花凌容觉得她就处于那个该死得扔的尴尬境地里。然而她并不甘心,她觉得那些本都是她该得的,只不过半路被个杀出来的程咬金给截胡了!
按理来说,作为原主,她很有理由让截胡的程咬金把东西还给她,她完全占理。但问题在于,程咬金截胡了东西,他又不要了;然后这两厢情况对调,追赶的和被追的换了过来……
以萧旸对花凌容的冷淡程度,打死花凌容她也不信,若元非晚什么都不做,萧旸就会一直惦记着元非晚一个人。
且不论这种想法普遍与否,花凌容会这样想,足以证明她还没听过一句话,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然而这些,花凌容并不会说出口。其一,这显得她太小气;其二,还容易打草惊蛇。她一直对萧旸不在自家的心思耿耿于怀,此时元非晚将要出嫁,真是她千等万盼的好事。
所以,跳过之前的话题,她就把事情引到了她今天到王府的正经事上:“听说德王殿下前些日子已经正式搬出了武德殿,迁到新建的德王府去了?”
这倒是个事实。萧欥过了年就二十一,完全是为了挑好日子搬家才延迟了一阵的。而俗话说好事成双;既然他大婚也在今年,皇帝就乐得把事情都凑在一起,显出太平盛世的气息。
“这个问阿晚,她必然很清楚!”王真即刻抢白道,还不住地对元非晚眨眼睛使眼色。
元非晚表示她很无辜。“我真不知道……我连大门都没见过呢!”她还没嫁给萧欥,怎么会知道德王府如何?更别提她最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算探访别家也绝不在路上多做停留!
花凌容笑了。“那说起来我还比你好点,至少我见过大门。”她一边说一边望着元非晚,征询道:“左右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啊!”王真一听就有了兴趣。“先去看看,我早就好奇了!”
王真好奇却未见过的原因,大部分理由是因为元非晚没有兴趣。照元非晚看来,她住进德王府是早晚的事情,多看一眼少看一眼都没有关系。但现在情势是二比一;作为无可无不可的人,她就点头应了。
确定了这个,三人很快就坐车出门了。王府里还有马车,然而王真一定要叫它跟在后面,自己则钻进元非晚的马车里说话。
“她今天怎么又来了?”车帘一拉上,王真就忍不住发牢骚,“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以为咱们和她关系很好呢?”
“那也没什么。”元非晚没什么大反应。
王真觉得,她可能正应了皇帝不急太监急那句古话,而她就是那个苦逼的太监。“什么叫没什么,明明很有什么!若是现在大家都以为咱们和她好得蜜里调油,那以后怎么办?”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很实际的问题。因为她们和花凌容一看就不是一路人,迟早得掰。既然如此,一开始何必走得太近?
“那是她要做的事,就让她做。”元非晚语气平静。
这理由当然不能满足王真。“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只不过她借着我们不好拒绝,这才能成功!”她愤愤道,“要我说,一开始就该让她知难而退,省得现在不前不后的尴尬!”
“你该不会又要说,让我躲着她吧?”元非晚好笑道。
王真顿了顿,噎住了。原因别无其他——有事没事躲着花凌容,确实是她一开始支给元非晚避免麻烦的主意。
“我知道你为我好。”元非晚无声地叹了口气。“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是我躲着她,倒像是我和泰王殿下真有什么、所以我心里有鬼。而既然没有这回事,我躲着她做什么?”
王真一瞬间哑口无言。她认为,元非晚有这种大气的想法,很好;然而这种大家气魄放在小人身上就是浪费。然而,元非晚不愿把自己降到低一层的水平上,她也确实想不出更好的提议,也就只能这么地了。
“你以前说你不在意这个、不在意那个,我还以为有七分都是水份;现在看来,你竟是真的都不把她放在眼里!”王真最后只能这么说,完全无可奈何,“可你对我还是很好的……所以我真不知道,你这是眼界太高、君子之风、大肚能容,还是别的什么!”
“别的不说,大肚能容是绝对没有的。”元非晚立刻澄清。
至于眼界高什么的,她还真不否认。她现在的身份已经不算低微;为了不让众人觉察出端倪,她愿意让自己配合着演戏。但是,她骨子里还是那个芷溪公主,某些特质永远不会改变——
极品亲戚,她不在乎;冷嘲热讽,她不入耳;就算是泰王妃这样的外命妇,她实际上也不怎么看在眼里。她只在乎最好的,或者最高的!
可她此时的不在意,却并不代表她将来的遗忘。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就和之前在岭南时一样,她会把事情都弄清楚,然后记着,一有合适的机会,就让对手永世不得翻身!
但这也并不是说,所有人她都不放在眼里。只要对她好,不管任何人,她都会同样报答以好意,甚至十倍、百倍……然而嫉妒蒙蔽了大多数人的眼睛,能得到这种待遇的人也就少。这样也正合适——要知道,做到同时对很多人好,也是很累的!
“我对你好,你还不满意吗?”元非晚接着道,故意把头撇到一边。“如此说来,我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了!”
“别别,可别!”王真立刻讨饶,“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就指着抱你的金大腿了吗?你要是哪天不给我抱了,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会把这种话当玩笑开的只有两种人,一是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另一种就是已经彼此熟悉到说什么都不会误解的朋友。而王真与元非晚之间,显然就属于后者。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每次给你备好吃的吗?”元非晚略没好气,但保证却一点不犹豫。“只要你能从宫里出来,吃食我都包了,如何?”
王真一听,顿时眉开眼笑。“我就知道,阿晚你对我最好了!”她说着,又得寸进尺:“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让我再尝尝你嫂子的手艺啊!”
“知道了!”一听到吃的就再也顾虑不了别的东西,元非晚简直没法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马车晃了一晃,停了下来。
“地方到了?”元非晚出声问,同时把车帘撩起一条缝,透过它往外看去。
“回大娘,到了。”原本坐在外头的水碧回答。她现在已经下了地,请示元非晚的意见:“您要下去吗?”
元非晚瞧见那朱红的大门、闪闪发亮的鎏金铜钉,再看到门口左右两座一人多高的白石瑞兽以及重重门梁下繁复细致的浮雕,觉得这只有气派能形容——
除去皇城,长安里再也没有更气派的建筑了!考虑到王府的规制是皇帝亲审通过的,实在不得不让人猜想,德王是不是将要取代太子成为大盛未来的皇帝!
这种情景,看在元非晚眼里,她自然觉得高兴。但看她绝对不会顺眼的花凌容,见此又会作何感想呢?
“去和泰王妃说,我现在不便下去。”元非晚低声吩咐婢子,“若是她想进去拜访,我就不能奉陪了。”
水碧应声去了。而元非晚继续小心地朝外头打量,直到她听见一阵若有似无的胡乐。“这地方……”她狐疑地转过身,挑起了声音来源方向的窗帘。
听见这种声音的不止她一个,还有王真。“好像是有人在奏乐……可这调子哪里怪怪的……不,声音也怪怪的……等等,咱们大盛真的有这种乐器或者音乐吗?”
答案是当然没有。元非晚早前做芷溪公主的时候,曾坐在太极殿前听过类似的曲子,而当时演奏它们的是吐蕃来的乐姬。配的舞女还是那种全身轻纱、还袒露肚皮的妙龄女子,直把一群大臣看得迷迷瞪瞪,所以她印象十分深刻。
但问题在于,不是说吐蕃正内乱着、没人管那个大王子葛尔东赞吗?长安街头却新出现了吐蕃人,这真的正常?
“吐蕃来的。”元非晚诧异于自己还能如此冷静地回答王真的疑问。
☆、103第 103 章
想知道这种事情况到底如何,最该问的人自然是萧欥。虽说明面上他就是个闲职王爷,但他手中实际掌握的军力和暗岗都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照理来说,元非晚还没嫁给他,正常见面机会等于没有。然而她身边那两个暗卫就没停过,所以她很容易就把消息传递了出去——只要萧欥看见了,自然会来找她。
在这间隔时间里,元非晚也没闲着。她发现这种事情,顶多也就能提醒萧欥做好准备,对她自己好处不那么明显;既然这样,她为什么不把这功劳送给她大哥呢?
元非是中午回来,就知道自家妹妹有事找他。而等他听完后,震惊得立刻从原本坐着的长榻上站了起来:“阿晚,你是说真的?不是寻常的吐蕃人?”
“嗯。”元非晚点头肯定。为了加强这话的可信度,她顺手扯上萧欥做大旗:“德王殿下已经知道了。”
大概是家传,元非是和外祖吴王以及老爹元光耀一样,对自家妹妹各种宠爱,更对自家妹妹的话深信不疑。就算这会儿元非晚没提萧欥,他也不认为那是假话。他只是太过震惊:“吐蕃那边已经派人潜入长安?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可能吐蕃内部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终于腾出手处理咱们这头。”元非晚缓缓道,“边境那边没有消息吗?”
元非是锁紧了眉头。“有肯定是有,然而那些现在可不归我管。”他现在的职务是金吾卫右司阶,哪里能得到西北军情?
元非晚想了想,换了个方向。“可如果吐蕃人把手伸到长安来,那就和你有关了,阿兄。”
“……没错!”元非是恍然大悟。“这该上报!”
自从他调任金吾卫后,虽然对现今工作很满意,但心底里一直有个遗憾,就是吐蕃大王子葛尔东赞的事情以后都不归他处理了。相比于抓人的功劳,当然还是彻底搞定吐蕃的功劳更大!
这遗憾实际上没问题,因为吐蕃基本上只在边境线上活动。可如今他们偷偷派人潜入长安,欲行不轨之事……作为长安防军,实在责无旁贷!
而如果说上报,别人暂且不说,京兆尹高昌可是他的老上司,且十分欣赏他。只要他们查证此事属实,还不怕皇帝不给他们事情做?麻烦可能是麻烦,但对老对手吐蕃,他们绝对有的是干劲!
“我现在就去京兆府一趟。”元非是迅速做出了决定。“阿晚,你等下去告诉阿耶阿娘和采薇,就说我中午不回来吃饭了!”他行动迅速,话音未落人就出了门。
自从元府一家聚齐后,不管是元光耀还是元非是,只要没有大事,每天中午都回家吃饭。元非是回来了又离开,并且门房也说没人来找,这事儿自然只能归在元非晚身上。而等元非晚把事情简略地一说——
“我就说,吐蕃人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元光耀震惊过后颇有些了然。“就算吐蕃其他王子在内乱中胜出,他们也不可能忘记一个在我们这里的大王子!”葛尔东赞一日不死,他的弟弟们就一日坐不稳赞普之位!
“这是来打听消息,还是前哨?”萧菡也觉得此事十分可疑,抱着一种相当谨慎的态度。“他们是想要把葛尔东赞赎回去,还是想要……”杀了他?
“我想,这取决于吐蕃将来到长安来的人是谁、或者说是谁指派的。”元非晚接道。这是种稳妥的委婉说法,因为她觉得,基本上不管来的是谁,赎回葛尔东赞都是不划算的;若是真赎回去,下场八成也是死路一条!
因为出身问题,蔺采薇对这种事情不太了解,此时只能听着另外三人分析局势。这会儿,她依旧没明白吐蕃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却明白了另一点——
不管吐蕃想做什么,元非晚把这件事告诉元非是,就是让他去立功啊!有这样的小姑子,真是太给力了!
“要不是国库不能支撑连年征战,前两年咱们就该把吐蕃打了。”元光耀道,颇为惋惜。
自从他做了司农卿后,就对粮草的来源去处十分清楚。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粮草显然是战争胜利的基本保证。大盛建立的时间还不够久,边界不够平静,要用东西的地方很多,所以前两年大胜白兰羌后并没有乘胜追击吐蕃。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他继续道,语调有些激动,“若是吐蕃此时想闹点什么幺蛾子,那我可只能说,他们来得正好!”
元非晚知道这“正好”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吐蕃早不来晚不来,现在来正是撞到枪口上——
自从盛朝平了白兰羌之后,军威大增,其他边境线上的部落和小国都消停了很多。东边已经平定,北面劲敌突厥也收敛了。这样一来,他们的国防消耗就大幅减少,如今已经有了足够的积累。若是吐蕃闹事……
嘿嘿,等着他们的就是大盛的泱泱铁骑!
“不管如何,如果吐蕃要来,就让他们放马过来!”元非晚给她爹做了个总结,“要知道,他们还欠着咱们一个头功呢……这次咱们可得连本带利地要回来!”
元家几人迅速达成了一致意见,不怕吐蕃来、就怕他们不来!至于萧欥那头,他反应速度也很快——中午收到的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