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之后,所有人不是怕你就是远远的崇拜你……”武舞轻笑了一声,松开拉住他衣角的手,“我不想你这个样子。”
若无奕看着她垂下去的手,淡漠的转过身,走到门口,停住了步子:“等战事止了,我带他回来见你。”
武舞侧过身看着他的背影:“要推白羽轩上位了么?”
“十多年的战事,他敛财练兵都差不多了,只要给他造个回帝京的机会就足够了。”若无奕唇角勾出一个弯弯的笑意。
“他说过,战事了了,不管成败胜负,他都会来娶我。”武舞轻声笑道。“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要写信给我爹。你说是白羽轩夺位在先,还是信鸽到我爹爹手里快些?”
“等夜帝进了帝京,你再写信刚刚好。”
落英镇外,古有恒依旧跟在云初身后,替她到处付钱,照顾的仔仔细细,全无昨日二人没谈妥的不满。不远处,宿醉一宿的路大友打着哈欠驾着马车迎面而来。云初看了眼古有恒:“上车还是骑马?”
古有恒稚嫩的小脸略有不解:“先生是要去哪儿?”
“帝京。”云初跨上马车道。
第48章 八
帝京位处古银东北方向,南北两方皆有一道水障,两年前云初曾隔离江而望敌军,如今站在南北分界宛江边上,颇有恍如隔世之感。
一眼望不到头的江河,仿若从天而降,一泻千里。飒飒海风盈满衣袖,黑发飞扬,她低眉垂目,仿若要融入江河。
“云先生?”路大友扯着嗓门喊道,“江边风大,先生披肩衣服吧。”
云初似是没有听见,站在那里不动也不回话。
路大友跟旁边栓马的古有恒交代了几句,取了云初的披风,向江边走去。忽而一抹人影扑了过来,路大友嬉笑的眸子一冷,手腕勒过那人,一把摔了出去。江边溅起层层浪花,混着沉尸鲜血,一眨眼就已经被冲的不知去向。
云初立在江边,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风大。”路大友笑了笑,裹了披风在她身上,“先生在想什么?”
“那夜河边救那个姑娘时,也没见你如此勇猛。”云初转过身,看着他道。
被这双黑眸盯的发寒,路大友刚要找个说辞,就听到身后古有恒喊道:“你们是谁的人!”
只见飞矢连天,剑光粼粼,云初看了眼那群蒙面而来的黑衣人,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先生小心。”路大友一把扶住她,江边浪滔滔,打湿了衣鞋。将云初拉离了江边,路大友转过身去,护着她当掉箭矢:“你疑心我也不是一两日了吧。”
云初配合的躲在他身后:“是你多心了。”
路大友瞧了她一眼,笑了笑:“丫头别嘴硬。看你这镇定的样子,莫不是这些人是你弄来杀我的?”
云初摇了摇头,却是又向江边进了一步,路大友一把拉过她:“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命了!”
云初挣开他的手:“我几次遇险,都是借水逃脱,今天能退敌最好,退不了,我也不想与他一起死在这儿。”说着,云初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古有恒的方向。
显然一群杀手是冲着他去的。除了飞矢有射过来,那群黑衣人连看都没看他们二人一眼。古有恒小脸已经煞白,举剑抗下一人正面劈来的攻击,却无法防范身后,被另一个黑衣人一剑劈了后背,若不是他躲的快,此刻早已经成了两半。滚地三周手臂大腿皆有伤口,这样再打下去,显然很快就要支持不住。他倚着树站起身来,向云初和路大友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路大友挡着飞箭已经自顾不暇,有两个黑衣人见古有恒身死已是定局,转身向路大友斩去。
只是那么一瞬间,古有恒神色一凝,对上云初沉寂的眸子,砍断拴马的缰绳,跃马而上,向山林小路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傻孩子!”路大友又急又恼。刚跟黑衣人过了两招,他们边已经全数退离出去,追着古有恒不见了身影。
路大友看了眼云初,又看了眼那条小路,本要向前去追,却见云初不慌不慢的拧着衣角的水,正准备去被扎成马蜂窝的车里还鞋子。
“就这么不管了?”路大友问。
“打又打不过,要如何管?”云初脱下鞋子,正要脱袜,路大友犹豫了一下背过身去:“虽然相处的日子短,可这少年对先生也算是用心,今日更是为了引开这些人,自己做了饵,云先生当真不为所动?”
云初换好鞋袜:“人是他引来的,由他带走,本就是天经地义,我为何要有所动容?”
路大友闻言,愣是给气乐了:“照先生这么说,要是今日这些人冲着我来的,先生也不顾这两年的情分,自己落跑?”越想越气,也不顾男女有别,转过身来看着她,却没想她一双眼睛正静静的与他对视,沉静到死寂。
“今日要是你,我就会毫不犹豫的跳入江去,我既然不能帮你,但也绝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路大友心头莫名一震,刚刚的恼怒一瞬间烟消云散,反倒是有些过意不去,转过头去,又转过身,沉默半晌,就是找不到能说什么。
“走吧。”云初拔掉马车上的乱箭,“要是他还有一口气,咱们就把他从阎王那里拉回来。”
“先生?”路大友不解,“你的意思是?”
云初看着那崎岖小路,蜿蜒不知伸向何处:“刚刚的情况,非你我所及。我之所长也不是拿刀砍人……”
话还没说完,路大友就将她扶上马车,驾着漏风的车儿向林间小路而去。
江边,黑衣从树林中踱步而出,随手拔下射入树干的箭矢,细看了几眼,笑了笑随手扔进了宛江。
他见到她脱掉鞋袜时,脚踝上那蜿蜒而上的伤疤,曾经有多大多深的伤口才能留下这样的疤痕,除去那条粗的扎眼的伤痕,脚踝处还有许多悉悉索索的参差不齐的小伤疤,曲曲折折,细细碎碎的藏进了她打湿的衣衫里。
早就听说,上潭一役,她伤痕累累,奄奄一息。只是这就是她所求的必须要付出的代价。所以每次听到路大友这样回复,他也只是笑笑不语,如今自己亲自见了,却不能不对这样的身子动容,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若无奕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今日要是你,我就会毫不犹豫的跳入江去,我既然不能帮你,但也绝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若是今日是他,她又会有怎样的回答?
一定是海风吹太久了,竟然会想这么无聊的事情。
刚刚要不是路大友抓着她,她又要水遁了吧。若无奕最后看了眼宛江,滔滔江浪拍打在巨石之上溅起一人高的浪花,碎石轱辘一下滚入江水,不见了踪迹:“要说你是水性好,还是命大呢。”
林中忽悠鸟鸣乍起,却不闻人声刀剑声,路大友加快了马车,终于在一棵梧桐树下看到了倒地不起的古有恒。他赶忙跳下马车,跑上前去,忽而一阵烈风擦耳而过,下意识的反手自卫,还没等看清对方来自何处,已经被按到在地。
“先生?”
路大友不可置信的看着缓步走来的云初。虽看不清她的脸,却从她不缓不慢不慌不忙的步子里,心下也知道不好。只见她拖着步子蹲在古有恒身边,翻查过他的伤口,“应急的手段,做的倒是不错。”说着捻手闻了闻指尖的粉末,“这方子配得好,就是甘草放的多了些。”确认过古有恒没什么大碍,云初这才转过身来,看着被按在地上的路大友,她缓缓蹲下身,将手指递了近了些:“你若是能辨出两位药,我今日便信你。”
路大友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够了才叹道:“后面这位兄弟露个脸,也让爷看看,是谁把爷给压了。”
卓云飞笑道:“路爷广结人脉,今日我压了路爷,要是被路爷见着了脸,那他日岂不是要入土为安了。”
路大友一愣,觉得十分在理:“原来是个男娃娃。”
卓云飞插科打诨:“要是个女娃娃,路爷可是要负责到底娶回家去?也好让我们少费些心神,知道路爷替谁办事。”
路大友闭了闭眼,沉思半晌:“云先生?”
云初替他整了整被压乱的鬓发,直视他的眸子:“我自然记得你救我一命。只是你虽救了我,我的命却不是你的,生死总要握在自己手里,你说是不是?”
路大友心下了然,云初这样说,就是在说今日若是他对她有加害之心,那也就没了往日情分。“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害过你。”
云初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要是不信,哪里来的让他解释的机会。
“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路大友咧嘴一笑,伸了伸脖子。
云初看了眼树旁的古有恒,又看了眼路大友:“你是他的人?”
路大友心中一点就透,明白了云初的意思。她是觉得自己是古有恒派来的细作,意图把她收为六皇子的羽翼。那这么说来,今日这场暗杀,就是她安排的了?路大友看了眼被人砍得奄奄一息的古有恒,那孩子要是知道会不会对这位大英雄康将军失望至极呢?
路大友嘿嘿笑了两声:“我哪能认识这么金贵的人。先生也不用套我的话了。我也就是跟墨玉山庄的六公子有几分交情,这事先生也是知道的。”
云初点了点头,卓云飞心领神会,松开了路大友,路大友嘿嘿一笑,转过身冲着卓云飞脸就是一拳,“扯平了。”
吐了两口血,卓云飞也是笑了笑:“平了。”
两个男人将昏迷不醒的古有恒安置好,围着这棵粗壮的梧桐树燃了篝火,刚刚远远的看是一回事,真的扶起古有恒,才发现这少年活不活的过今夜都是个问题,不由得心下一寒,不声不响下手这么狠,这新庄主何止不是省油的灯,简直是点灯的油!
火苗跃入云初的瞳,却找不出一丝光亮。
“先生是何时怀疑我的?”
“我脱衣的时候。”
“阿初你?”卓云飞手上的柴火滚落一地。
“你与我相处两年,昏迷时与我诊脉换衣,却不知我是女儿身。”云初将包裹里的小药瓶在火光下一一摆好,“那只能说明当日救我的大夫不是你。你根本就不会医术。不懂医术却要冒充大夫,要想不疑,挺难的。”
第49章 九
火苗噼噼啪啪的燃了半晌,云初将烤好的石头拨出来,用兽皮包裹好抱在怀里,暖暖融融有了困意。
“帮我做件事吧。”云初蜷在火边,“世人都知你我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你明日先行,装成这几日一行三人的模样,这里有两张人皮面具。”说着从袖子里抖出两张不知何时做出的薄薄的人皮。
路大友扔掉手上在扯的肉骨头,擦了擦手拿起那两张人皮面具,借着火光看仔细:“丫头好手艺。”
云初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看了半天,路大友见没人搭话,索性就将两张人皮面具揣进怀里:“明儿我先走,给你引开杀他的人?”说着瞄了眼色如白蜡的古有恒,“既然他是个麻烦,我带他走不就得了。”
“我也想让你带他走,也好少些杀身之祸。只是他伤的太重,跟你走连明天的日出都看不到了。”
“还不是你砍的。”路大友吐掉一块骨头说道。
云初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抱紧了些怀里的烤的暖融融的石头。
路大友虽是这么说,心下却是十分明白,云初虽是说着“帮我做件事”实际上却是互相合作互相利用。他借着苍穹派悬壶济世的名声做着走私战马的事情,需要一个向云初这样医术高明的大夫当幌子,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极力想在今年江湖第一的秋明大会上,让云初成名的原因。名医就意味着,他路大友以后不管见多么显赫的人物都是情理之中,人吃五谷杂粮,疑难杂症或多或少都有,越是显赫的人也就越希望请真材实料的名医。云初自然也深谙这个道理,今日这话算是给足了他面子,再不顺着台阶下,就是他自己不给自己脸面了。
更何况云初还给了他这张人皮面具。自此之后,他可以找个身量差不多的人假扮她,生意畅通无阻。不过是做回诱饵,凭他天骑山庄的精兵良马,也不算是个事。
“先生还有什么想法,就一并说了吧。”路大友倚在树干上叹道。
“在帝京附近寻个安静点的地方,搭几间竹屋,最好少有人来,也少有人知。”
“这就是你想要的?”路大友反问。
“是。”
天蒙蒙亮,寒露为林中蒙了层氤氲水汽,鸟儿乍鸣,惊了落叶。
路大友揣着两张人皮,正要离开,卓云飞送他走了一段:“从这回城镇脚程不近,路爷不用马匹?”
路大友嘿嘿笑了两声:“傻小子,那丫头算计的紧,你以为爷我真的牵得走马?”
卓云飞一愣,也是笑笑,拱手道别:“如此,不送了。”
路大友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消失在丛林深处。
日上三干的时候,云初才朦朦胧胧的醒过来。卓云飞已经给古有恒换过一次药,喂过一次水。云初揉了揉眼睛,站在一旁看着,直到他将退烧的湿巾换下,才看到低头垂眉的云初。
“在想什么?”卓云飞绕过她,熄了篝火,上面还留着一只乳鸽,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云初蹲下身,取了来吃,吃完了在刚刚换下的湿帕上擦了擦手,开始翻看古有恒的伤口,昨天夜里看的不清楚,但也知道伤的极重,活不活的了真的要看造化,今日见他不死也不醒,云初突然莫名的有了丝烦躁,从袖口取出匕首,洒了些艾叶粉末,擦过刀身,向他刚刚结痂的伤口划去。
“你这是做什么?”卓云飞一把拉出她,生怕她毁尸灭迹。
“不过是看看伤口深浅。”云初无聊的扔下刀,“怎么,你以为我要杀他?”
卓云飞又检查了一遍他的伤口,确定没被云初多捅出一个窟窿,拉她离古有恒远了些。
“查出昨天是谁的人了没?”云初任由他拉着,又做回到刚刚熄灭的火堆旁。
“应该是太子的人。”卓云飞清理着灰烬,掩盖掉曾经有人露营的气息,“只是不是东方家的影卫,所以也不太确定。”
云初看着烧的黑漆漆的枝丫:“看来东方家还知道主子是谁,没乱了辈分。”
“路爷竟然没替睿王顺手解决了六皇子,亏我们还防了他一夜。”卓云飞挖了个坑,将所有的一切埋了进去。
“他又不是白羽轩的人,没必要脏了手。”云初不以为然。
卓云飞填土的动作顿了顿,看着坑里的灰烬骨头,不觉有些迷茫:“你又知道?阿初,你的信心到底是哪里来的?”
“白羽轩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云初踢掉脚边的肉骨头。
卓云飞转过身看着她:“那你说,他是谁的人?要是太子的人,早就动手了,还能让这位六殿下活到现在?要说他是六殿下的人……”卓云飞的目光落在云初当做棉被的披风上,黑色的厚重的缎子隐隐发着紫光,眸色一凝,“不可能是……”
“有什么不可能。”云初看了他一眼,“你能在若无奕眼皮底下活两年,他就不能找个人来跟着我了?”
卓云飞似是不能相信:“阿初,这怎么说都是不可能的。天骑山庄跟不夜城隔着大半的国土,他们实在没什么交集的可能。”
“若无奕身上,有股淡淡的幽兰香草气息。”云初打断他,“五年前,有一次跟师父走散了,正巧那日又是毒发,急得不得了。我醒来的时候,满屋奇香,惊坏了以为自己死了。我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师父腰间系的那只香囊。第一次见到若无奕的时候,我就留意到了,那跟师父所配的香料是一个味道。”
“那又怎么样,顶多说明你师父跟他认识。他们都是紫云山庄的人。”卓云飞皱了皱眉。
“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云初从袖子里倒出一个小瓶:“我素来体寒,师父为保我根基,自那次毒发起,配了副温经的汤药与我。也就是那一日,那碗汤药与香囊起了反应,熏的整个屋子香气浓郁,如沐春园。我虽不知是哪一味药与香料有了反应,却在昨日忽然闪过若无奕的影子。昨日我看他伤口的时候,指尖并不是你配的伤药,而是这瓶温经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