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还是心中有结,千依循循善诱道:“虽然阿宝当不得神童,但阿宝可以向着神童靠近。”
见小家伙不懂的神色,千依解释道:“神童不还是要跟太傅读书,显见太傅才是真正的大神童。”小家伙犹豫了下,便点点头,千依眼见瓜要熟了,便重重一点头道:“所以,太傅的话要听,才能慢慢变成神童。”
阿宝歪着脑瓜,想了想,点点头道:“那阿宝以后就不拔太傅的胡子了。”
竟还有这么一出……千依轻拍他小脸,重重点头,道:“神童路漫漫,阿宝要争气。”
“恩,阿宝要成为神童。”小家伙咧咧嘴,眉开眼笑,很是斗志昂扬。
“阿宝做不得神童也无关,有爹爹在,会保你一个盛世江山的传承。”云靖已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此时抱起了小家伙,淡淡而笑,云淡风轻。
“爹爹,什么是盛世江山?”阿宝歪在云靖怀里,眨着大眼疑惑。
云靖淡淡一笑,宠溺得摸摸他的头:“安儿以后会知道的。”他此时却没用阿宝的小名,而是郑重地叫着安儿……
云靖抱着阿宝,和千依并肩而行,他这一路上眉间始带着隐忧,千依略有担心,转头视之,正见到了云靖略带沉思的脸,不由忧心道:“怎么了?”
云靖淡淡摇头:“没事,只是刚才碰到了个人,想起了些事。”
能让他这么一路想过来的,必然是有来头的人……千依不由沉默了下来,思索着,不意一只手牵了上来,只听他温声道:“只是不经意看到了以前景王的人。”
千依一惊,云靖的手已握紧了她的,只轻轻一握,淡笑道:“放心,我已叫李诺着人去跟着了。”
景王的人……景王是篡位夺帝的,虽然景王已死,但真正跟随他的人却仍有不曾伏法之徒,如今在京都有所踪迹,其意义可想而知,怪不得他方才不见了踪影。
“纵然还留了些不曾除去的后患,也是末路气焰而已。”云靖语声有些清冷,凛凛然有杀伐之气,千依在他身旁也不禁感受到了他不一样的情绪,借着手心的温度,反手握住了他。
26
26、动用方靳 。。。
时近六月,天气燥热下,稍一走动便是满头大汗,何况是长途跋涉从西角门一路到皇宫,就算是坐着轿子,这大老远的赶过来也是浑身汗大如豆,汗水一路从脖子里淌进内衫,都能感觉到背部衣襟湿透。
“相爷来了。”见到傅鸿过来,各路官员一路打着招呼,这午后议事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更不是逍遥了许久的满头华发老官员们过的日子,只得各各拿着哀怨的眼光瞅着傅鸿。
“诸位,诸位,别看我,我也不知道。”傅鸿摆摆手,也是纳闷,陛下宣了众人议事,事先却没点风吹草动的,只得面面相觑。
这大热的当口,正是烈日当空,诸位大臣躲在檐角下不时拿着袖口抹着脑门,有文雅些的才掏摸个巾帕啥的。
众人正低头私语,前头走来个宫女,看她腰配的绶带,显然还是个女官,只见她走上前来,笑盈盈径直来到傅鸿面前:“丞相,娘娘在甘宁宫等丞相呢,相爷请。”傅鸿只愣了愣,答应一声便跟在女官后头。
甘宁宫中,千依正在桌案前低头看着什么,听见脚步声,抬头见傅鸿正欲下跪,忙过来拦下了他,轻启口道:“丞相……不用多礼。”
千依拉过他坐在一旁,阡陌已拿来了拧干了的冷帕子,千依接过递给他,笑道:“外头热,相爷这岁数受着不易,先净了把脸吧。”
傅鸿应一声,接了帕子敷在脸上便觉一阵的凉意,缓解了些许的热气,道:“千依……老臣谢娘娘。”
千依笑笑:“相爷非要跟我这么客气吗?”挥了挥手,挥退了宫女下去,这才道,“这里没什么外人,不用忌讳诸多礼节。”
傅鸿拱拱手:“该有的规矩还是要的,”看她一眼,似追忆往昔,无奈笑道,“你还是像你母亲的性子,喜欢随意洒脱,即使做了皇后也是如此。”
千依本想问问他,可曾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性子?无奈话到嘴边只成了:“这样不好吗?”千依笑笑,冲阡陌点点头,阡陌转身下去,千依走到傅鸿面前,在傅鸿错愕的眼神中,轻轻伏了个礼:“下个月便是相爷的六十大寿了,因着规矩众多,千依脱身不得,便在这里伏礼请安,祝相爷身体安康,福寿绵长。”
此时阡陌进来,手上拿着打包好的包裹,千依上前打开,里面是一幅绣好的百寿图,,看手工竟然一般,细看下,不起眼的边角处手法有些粗糙,显然是赶着做成的。
千依略带不好意思,淡淡笑道:“这是我亲手写的百寿字,只是手工不太精巧,相爷莫要见怪。”
“这是娘娘亲手绣的?”老丞相的喉结动了动,盯着那幅百寿图却没有抬头。
千依点了点头,“只是时间有些仓促,针脚不太细密了。”
傅鸿抬头,定定看了眼千依,再次低头看着那幅百寿图,那字,仟体修长,特别是弯折处很有一番技巧,像极了“她”,不用模仿,不用明说,一看便知定然是千依写的无疑。
许是他也想起了那一次,千鸾成亲,千依也曾绣过这么一幅百喜图,可惜终究是没送出去……老丞相的目光有些凝滞,千依只静静站着并不打扰他。
良久,老丞相似才从沉思中回神,拱拱手,“老臣失礼了。”
“无妨。”千依摇摇手。
沉默片刻,他小心地收好那幅百寿图,脸上微有喜色,道:“娘娘还记着老臣的寿诞,老臣心里十分高兴,老臣谢娘娘费心。”
千依只道:“本是应该的,丞相不嫌弃便好。”
千依亲手送他出了宫门,傅鸿临走时,只传来千依不轻不响的一句话:“千依始终都是姓傅的……”傅鸿脚下顿了顿,未作停留,便向天行宫迈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千依良久不语,炎炎烈日下,他的背影竟有些据楼,哪还有半分那时的意气风发,风姿逍遥,那个曾为了他悲苦一生最终服毒自尽的女子,临终前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那个人,现今也已苍老了……
爹爹……女儿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淡淡的一句话,隔了多少鸿沟,徒留想想而已,千依摇摇头,不属于她的始终都不会属于她,家族利益当头,她不担心傅鸿不会懂。只心中默念一句,便望向天行宫的方向,目光极深,长久不曾移开……
天行宫,一众大臣已让进了偏殿,茶水伺候之下,已是凉快了不少,见傅鸿过来,手里还拿着包裹得严实的包裹,正欲上前相询,小太监尖锐的嗓子已叫喊了起来:“陛下宣各位大人觐见!”
众人不敢稍待,躬身依次而进。
大殿中,云靖身着黄袍,淡淡俯视着下方:“今日召见诸位爱卿,就是想跟大家说说淮河治理的方案,淮河源于西北,一路流经云都、疱泽、缅南,一路而下,一旦决口,自西北绵延,俱成泽田,百姓流离,人心涣散,该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法子出来了。”
其实,谁不知道淮河一旦决口,天灾之下,西北地界淮河沿岸的百姓能幸免于难的又有多少,农田失收,饿殍遍地,真真的惨不忍睹。可自从几朝以来,也有历次淮河决口的例子可循,无非是小做补救,加强堤防,过不了几年再次小泛滥,长此以往久之,谁也不去注意了。
见底下众人不语,云靖负手从桌案上下来,绕着大殿走了一圈,仍是没人应话,扫了眼众人,淡淡开口道:“前朝河务总督方靳现在何处?”
众臣一愣,从人群中走出个官员,回道:“回禀陛下,方靳当初始终不愿归降本朝,陛下容恩,减罪一等,只判了充军流放,现在大沽口充军。”
云靖点点头,示意他退下,续道:“朕欲重新重用方靳,治理淮河。”
“陛下,万万不可啊,那可是前朝的人,如今本朝初立,如若动用前朝的人,会让天下人笑话的,还以为我朝无人了!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啊!”众臣有一半的不同意,躬身齐喊。
云靖看着他们,续道:“正因为只是一个想法,所以才要诸位爱卿过来商议,若是不用方靳也成,只要能推举出适合的人选来治理淮河,那自然是无往不利的。”
“这……”众人语塞。方靳在治河方面是一大能手,他的父辈便是治河方面的能手,方靳自小勤学好问,对于治河一道独有心得,只是却未得实用。然在他的治理下,他统辖的偏关一带却是河道清理,水患极少。
“方靳是治河方面的人才,臣建议重用方靳,陛下用人,应当不拘一格,何况方靳当时也只是被波及,并未存心想要不归复于陛下,臣同意此举!”人群中站出一人,大大的块头,显然是“大棒槌”曹勉无疑。
曹勉是武将出身,在军中有不小的威望,大乾朝文武分立,隐有重文轻武的倾向,此时他一站出来,便也有不少的武官站了出来。
“大家权且商议,方靳虽是不二人选,当然,若是还有合适的人选都可以提出。”云靖扫视着众人,温朗问道。
“臣认为,此举有些不妥,方靳毕竟曾经是前朝的人,此时动用他……还请陛下三思。”又有文官上前道,只是他倒也没有说死,盖因大佬们全都没有发言,这到底是要还是不要他说了可不算数,人家也不会听他的,只得出来抛砖引玉。
众人众说纷纭,关键的那几个人却仍然不置一词。
“不知丞相有何看法?”云靖只淡淡一扫,便把目光转向了傅鸿。
“回陛下,依臣的意思,淮河虽然决口,好在一应的救济已下拨下去,此事暂且不急,诸位大人一时半会的也拿不出个主意,不如先让诸位大人议议,再给陛下一个章程?”傅鸿躬身道。
“赵爱卿,你是工部尚书,你以为如何?”
“臣同意丞相的意思,方靳虽然是治理河患方面的能手,但毕竟他身份非比常人,还是容臣下再思虑,方可给陛下一个稳妥可行的法子。”他这说了等于是没说,但显然的,不赞同的意思居多,此时,意见分两边,云靖挑挑眉,挥了挥手,“那此事权且容后再议吧。”
“是,陛下。”众臣叩拜而出,私语声声,临出大殿门口,出来个小太监悄悄拉了下司马继业的袖口,低声私语了句什么,司马继业便故意慢下了步子,望着众人走远的身影,这才转身回了天行宫。
天行宫中,司马继业定定然站在里头,他虽一身的官袍,却不掩昂然的武将英姿,只是岁数摆在那里,略显老态了。见云靖进来,司马继业肃然躬身:“参见陛下!”
云靖随意的挥挥手,笑道:“司马将军是老臣了,不必多礼,朕有一事欲和司马将军商议,”早有太监拿来了锦墩放在司马继业身后。
“是,臣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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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幽怨闺妇 。。。
云靖这些天都很忙,忙的几乎都很少来甘宁宫用饭,往往是千依梦中醒来发觉他刚要宽衣入睡,千依欲要起身便被他拦住,自己动手脱衣,替她盖好了薄被才就寝。
盯着满桌的饭菜,千依也无甚胃口,最近天热便有些恹恹,只动了几筷子便不再吃,阡陌担心道:“娘娘这都几天了,要不找御医来瞧瞧吧?”
千依摇摇手,天一热她便是这个样子,从小的习惯了,哪里是说改便能改的,没得惊动了御医,正欲让人撤下去,门外走进人来,日头太过亮眼看不太清,但那身明亮的龙袍还是很好认的。
千依诧异:“怎么过来了?用膳了吗?”
他身后,扬佘笑眯眯道:“陛下还未用,是特地过来陪娘娘用膳的。”
宫女早下去取碗筷了,这些天他都未过来用膳,没料到他今天会突然过来,也不见有人来通传。
云靖眉头蹙了蹙:“怎么用的这么少?”一连几天都是这样,云靖不免低声斥道,“怎么不请御医?”
满殿的宫人跪了一地,诺诺不敢言,他这番小题大做的,千依无法,瞪他一眼,挥挥手让宫人们下去,解释道:“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待天凉快些就好了,不用请御医,我时常去太医院还不清楚?”
“那也得御医来瞧瞧,你就算时常去,他们哪敢真的盯着你瞧的。”云靖看了眼她的面色,仍是道。
千依笑眯眯:“处久了便好了,他们现在已经敢正眼瞧我了。”
云靖看她一眼,亲自给她再添了些饭,淡淡道:“若是不吃完这些,便让御医来瞧瞧罢。”
千依知道他这些天一直都忙碌,今天抽出空来已是不易,遂拿起了筷子陪他一起用。刚用了几筷子,便有宫人拿来了几份折子,扬佘接过来轻声道:“陛下,这是丞相刚刚呈上来的折子。”
云靖点点头,待用完了饭才取了过来,千依站在他身旁,自然看清了那上头写了些什么,竟是提议方靳官复原职的折子,先前还听他提起过此事,如此一来,倒是省了许多的麻烦。
云靖只扫了几眼便搁到了一旁,蹙眉沉思不语。良久,蓦然冲扬佘道:“拟旨,八百里加急召方靳回京,官复原职,统筹淮河筑堤防汛事宜。”说完,他匆匆走上桌案,那里正放着千依常用的一套笔墨,砚台中仍残留着还未洗净的墨水,云靖随手取笔,蘸了蘸便下笔,片刻,墨迹稍干,只一卷交给了扬佘,沉沉一个眼神,只道:“加印。”
“是,陛下。”扬佘一点头,握紧了圣旨往天行宫而去。
一盏茶的功夫,已不知又要有多少天翻地覆,千依只是静静看着他雷厉风行的传令、落笔,此刻那个温和的云靖已然只是一个帝王,一个要整顿朝堂、治理江山、开疆拓土的帝王!
千依坐于桌畔,托着腮静静凝望着他,很少看到云靖这样的一面,在她面前,云靖从来都是温润的,犹如一方温玉,有着儒雅有着内蓄,他本是俊雅的侧脸棱角分明,宽阔的高额饱满园挺,此刻的他,无疑是十分俊朗的,比之平时的他更胜三分。
云靖回望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千依这份淡淡的凝眸,不由挑眉问道:“看什么?”
千依微笑,老实交代道:“看你。”
凝眸中,便见他走下桌案,来到她身侧,从高俯视着她,极是温雅:“是不是近了才看得更清楚些?”
千依只觉一双浓重的眼越来越近,在她额间停留,云靖轻点了下,这才抬头,莞尔一笑。
千依反手拉他坐了下来,柔声道:“以后不许这么晚回来了,你的黎民百姓可都看不到,你的那些臣子们也不会想看,有事就分摊下去,没得让他们空手闲着。”
云靖看看她,只含笑点点头。
知道他又是搪塞,千依无奈,干干咳嗽道:“没得更让我独守空闺,成了那幽怨闺妇。”
云靖显然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失笑道:“我可都是每天回来的,只是晚了些而已。”
千依顿了顿,这才道:“我不成,你那些美人儿每天也都望穿秋水了,深宫怨妇想要随处一找便是一堆。”瞅他一眼道,“当然,这个罪魁祸首么……不用我说了。”
后妃进宫已有半月之久,却从未见云靖去哪个宫里,阡陌私下已跟她禀报了几回,有几个妃子在天行宫外的小花园里翘首以待,这法子倒是极好的,只是那花园离着天行宫仍是有些距离,这要看不看的,每每这么瞅上一眼,远水解不了近渴,当真是折磨人。
这消息一来二去的,后宫的事哪有隔夜的,没几天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