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花香满人间- 第48部分

　　　　“不负香帅重托！”柳无眉笑道，从怀中掏出一个牛皮纸包裹着的小药包递给楚留香：“这就是胡兄的解药。咦，胡兄呢？”

　　　　楚留香接过那小药包：“两位为了这贴药想必也费力不少心思，楚某先谢过了。至于小胡，跑去外面玩了，估计再过一会儿就会回来。现在，我们想看看这刺客身上有什么线索。”

　　　　蹲下身子，楚留香也假装没注意到柳无眉和李玉函两人的僵硬。解开了这刺客的衣襟，里面是空的，这种人自然绝不会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带在身上做累赘。但没有楚留香想找却找不到的东西，在他贴身的小衣里楚留香终于发现两样有价值的东西——张数目很大的银票，和一面形状很古怪的铜牌。

　　　　银票是当时最通行、最可靠的一种，无论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提现。楚留香拿着那张银票颇为新奇道：“没想到我这条命居然还能值二十万两。唉，楚某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居然还能劳动嫂夫人和李兄弟贤伉俪大驾，破费了二十万两给楚某找了个杀手比划。”

　　　　李玉函讶然道：“这二十万两怎么会是我们的，楚兄弄错了吧。”

　　　　楚留香看着地上已经没了声息的黑衣蒙面人笑笑：“柳无眉，或者，我该叫你‘画眉鸟’？”

　　　　“你在说什么啊？”柳无眉蹙着眉头，眼中具是疑惑和不满。

　　　　“是啊，香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为何这样质问内人？”李玉函上前，将柳无眉隐隐护在身后问道。

　　　　“是不是误会你们心里只怕最清楚。”楚留香叹道。

　　　　“香帅这是何意？”李玉函一脸气愤，瞧着愤怒的样子，只要楚留香再说什么就要和他打上一场了。“我们夫妇二人诚心相邀，一路上更是不曾慢待过一分，胡兄身中剧毒，我们夫妇更是一夜奔波为胡兄去求解药。我夫妇二人也不求报答，但至少不应该是这样咄咄逼人的态度吧！”

　　　　楚留香摇摇头，看着李玉函的眼神锐利：“如果这毒不是你们淬上的，我楚留香一定会更感激万分。”

　　　　“你什么意思！”李玉函怒极。

　　　　“够了！”柳无眉拉过李玉函的衣袖，站了出来：“楚香帅既然说得如此肯定，想来定是有所依据的。却不知是我夫妇二人何处做错了，让香帅这般怀疑？若香帅真的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夫妇二人就是认了又如何！”

　　　　柳无眉眼中含了泪水，却始终倔强地不让那泪水落下，只在眼眶中打转。这要是换了个人，只怕就要温声安慰了，就如此时的李玉函，一脸心疼，半圈着柳无眉的肩温柔地安慰着。

　　　　若是在之前，柳无眉这番作态，说不得引得楚留香怜香惜玉之情，只是，如今楚留香一心系在花满楼身上，而楚留香又是个有原则的人，从来时风流而不下流。心有所属，自然不该再与其他人有所牵扯。故而，此时楚留香只是看着柳无眉和李玉函并不做声。

　　　　柳无眉窝在李玉函怀中，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楚留香开口，心下暗恨。调整了一下表情，柳无眉红着眼看向楚留香：“还请楚香帅说说看，我夫妇二人除了为胡兄求药还做了些什么事？”

　　　　“你们俩的破绽虽不多，但也不少。”楚留香掏出当时柳无眉以作信物的簪子：“从你拿出这支簪子开始，你们的话，我只信三分。”

　第六十九章

　　　　又赶了一天的路，两人终于到了开封。

　　　　花满楼下马后就有些站不稳了。倚着马身，休息了一会儿花满楼才勉强压下了那股晕眩感打起精神。姬冰雁在花满楼下马后便一直跟在花满楼身旁，看到花满楼不适，正要上前却被对方示意无碍。

　　　　放在袖中的拳收紧，姬冰雁心中止不住地担忧，花满楼的身体他很清楚，本就已经中了蛊毒，为了稳住情况，花满楼封住蛊虫的同时也封住了自身的内力。以这样的情况下赶路……姬冰雁心中叹息，楚留香若是知道了又该是一场乱了。

　　　　缓了一会儿，花满楼便和姬冰雁寻到丐帮于开封的分舵，待姬冰雁拿出吴长老的信物，丐帮弟子连忙将人请入。

　　　　花满楼和姬冰雁正等着开封处的负责人出来，远处突然传来一整哈哈大笑，随后一人踱步而出笑道：“这开封最近可是热闹了，香帅才走不久，又迎来了久不在江湖上露面的姬大侠。”

　　　　姬冰雁仔细看来人一眼，也拱手见礼道：“原来是‘万里独行’戴老爷子。”

　　　　花满楼也上前见礼：“在下花满楼，见过前辈。”

　　　　“这江湖上后辈真是一个比一个出彩啊，我这老叫花子真是不服老都不行了。”戴独行看着花满楼便知此子亦是不凡之辈，感叹道。再细细打量，这才发现花满楼和姬冰雁两人虽然看上去脸色还行，但实际上都有些疲惫。姬冰雁这人他也是知道一些的，能让他这般风尘仆仆失了形象，怕是有要事在身，故也不寒暄，直接开口问了：“可是有事发生？”

　　　　“此时前来的确有事相询，适才听戴先生说楚留香刚走？”姬冰雁皱着眉头问道，难道又要接着赶路？他倒是不要紧，可是……

　　　　“是啊，约莫一个半个时辰前就已经离开开封了。”

　　　　“那和他在一起的还有谁？”花满楼也开口询问，若是从身边人着手，说不定能得到一些线索。

　　　　“你们是为了楚留香而来？”戴独行似有所悟：“香帅身边跟着胡大侠，还有一对夫妇。说来，昨夜也是惊险，香帅风寒入体，病得有些重了，而胡大侠守着他谁知中途被一个叫画眉鸟的人调虎离山叫人引出去了，正好碰上老朽。”

　　　　花满楼听到这，心一紧，身子不稳地晃了晃。姬冰雁扶住花满楼，内心又是一阵感叹。花满楼心中楚留香的地位必然是极重的，否者也不会这么关心则乱了。既然戴独行还能在这儿和他说话，脸色上也没有什么为难，明显楚留香应是无事。

　　　　不过花满楼也是一时失态，随后便立即反应过来了，以楚留香在江湖上的地位，若真的出事，想来这位戴老先生说话的语气也不会这样平淡。

　　　　戴独行看到花满楼脸色不对才想起自己的话似乎有些歧义，这说一半留一半怕是让人平白担心了：“不过，这楚留香不愧是楚留香，在我和胡大侠回去后，便发现他好好地跟人说话呢，想来不过是示敌以弱，诱敌出洞。”

　　　　“……可知那对夫妇是何人？”花满楼紧接着问道。

　　　　“这个老朽倒是不清楚，咳咳……”戴独行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两位也知道前些阵子我们丐帮出了些乱子，也欠下香帅好大一个人情，总要还了这恩情我这老叫花才好意思去见香帅。所以，昨天我只在外面和香帅说了几句话，人倒是没见上。至于那对夫妇，我也是听下面弟子说的。”

　　　　姬冰雁抿直了嘴角看向花满楼：“楚留香既然已经遇到过一次险境，此时心中必然已有防备。他这人滑得很，此行虽然危险重重，但对老楚来说当时能应付得过来。反倒是你，若再追下去，我怕得抬着你的棺材追了。”

　　　　花满楼倒不为姬冰雁这难听的话不豫，反而轻笑起来：“这几日也累着你一路担心了，你说得不错，对方既然已经动手了，反倒不用那么担心了。我之前追得紧也不过是忧心他毫无防备之下落了下风罢了。如此，我们便在此处歇上几日。”

　　　　“听两位这么说，香帅这是又扯到什么麻烦事了。”戴独行有些忧心地问道。楚留香的麻烦可不是一般的麻烦，哪次不是要让江湖上混乱一阵？

　　　　“此事我们也不甚清楚，不到最后，谁又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只臭虫惹得麻烦还少吗。”姬冰雁冷冷道。

　　　　花满楼心中暗暗摇头，姬冰雁这人就是这样，嘴上不饶人，可是行动上还不是处处帮着恒毓嘛。能有这样可爱的人做友是恒毓之幸亦是他花满楼之幸。

　　　　“戴老先生，丐帮的消息灵通，还烦请帮忙多留意一下楚留香的行踪。”抱拳施礼，花满楼恳切道。

　　　　“这事好说，你们既然是楚留香的朋友，这点小事丐帮义不容辞。”

　　　　“如此，多谢了。我们二人先告辞，这几日还会停留在开封，如果有什么消息还麻烦告知一下。”

　　　　“走什么，我这虽然是丐帮，但是招待人的地方还是有的。你们二人一路疾行，此时难道还要去费力找住处？直接在这住下，比起客栈来说也安全清净多了。若有消息，也能最快通知到你们。”戴独行倒不想让他们另找住处，楚留香是丐帮的恩人，楚留香的朋友自然也是丐帮的朋友。丐帮虽是叫花子组成的，但好歹也是江湖上大派，总要招待客人的，自然有像样的地方留客。

　　　　此话说得有理，花满楼和姬冰雁谢过后便在戴独行带领下往此处后院客居处走去。

　　　　然而，谁也没想到，以丐帮的名声，居然还有人敢擅闯。

　　　　才走了几步就被这意外拦下，戴独行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前面才说这里安全清净，后脚就有人闯进来。这让他这个长老的面子王哪搁？戴独行铁青着脸就要上前，谁知这蒙着面的两人倒是后退了几步，互相看了一眼就要转身离去。院子里的几人一愣，怎么看着不像是来挑事的？

　　　　这一愣倒给了那两个蒙面人机会，回过神来戴独行脸色更难看了几分，若让这两人就这么走了，这江湖上其他人还不得当丐帮是个可以随意乱闯的地方不成！当即飞身过去出掌就要将人留下。

　　　　然而，让戴独行没想到的是，眼见那一掌就要打在对方身上，他的手腕居然被一白练缠住。这院子中难道还有这两人的同伙？

　　　　本以为这次大意会让人跑了，谁知，那白练也在阻了他出手后便立即松开，反而迅速向那两蒙面人缠去！退开后，戴独行才顺着白练看去，却见手握白练的居然是那个看起来极为温和的花满楼。

　　　　花满楼也不管戴独行落在他身上惊疑的目光收紧手中白练，而被白练缚住的两人挣扎地厉害。花满楼满脸肃色，沉声喊道：“无容！”

　　　　听到这声叫唤，蒙面人中较为削瘦的那个人顿时僵住了，随即却更加激烈地挣扎起来。花满楼怕伤到她，点了她的穴道松开了白练。而在花满楼喊出那个名字后，另一人却是停止了试图逃离的举动。察觉到对方飞配合，花满楼也松开了对他是束缚，朝着他点头示意：“红兄。”

　　　　戴独行还在猜测这两人和花满楼的关系，姬冰雁的头却是快要疼死了，无论为什么曲无容和中原一点红会出现在这里，这都不是最头痛的。姬冰雁拉住花满楼气急吼道：“你疯了！”

　　　　“暂时无碍，”花满楼说着也很愧疚，让姬冰雁这样生气是他的错，可是，当时的情形，只有他的武器是远距离攻击的，他总不能让戴独行那一掌打实了，也不能让这两人就这么离开。“有人追来，我不动手。”花满楼很识时务地承诺，他还没听过姬冰雁这么生气。

　　　　姬冰雁转头，脸色凝重，另一边中原一点红和已经被花满楼解开穴道的曲无容对着两人来时的方向严正以待。

　　　　戴独行看了看几人，这个情形下什么也不方便问，但姬冰雁的为人戴独行还是信得过的，花满楼虽然是他今天第一天见，他也是很有好感。这其中想来是有误会，无论如何，此时还是先解决来敌再说。

　　　　几人才做好戒备，便有四个黑衣人持剑追来，姬冰雁袖子一抖，袖中的判官笔便滑落在他的手心。挡在一点红和曲无容身前，对着有些迟疑的四人黑衣人冷笑：“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动我姬冰雁的朋友！”

　第七十章

　　　　那四人看了看院子中的几人，估量了一番双方武力差距，倒是未直接出手，只恨声道：“清剿师门叛徒，非本门中人不可插手，劝几位莫要坏了这江湖规矩！”

　　　　姬冰雁听了讥讽道：“规矩，那是得双方都遵守才可。据我所知，我这好友正因为其师门多行不义之事才孤身叛出不做那劳什子杀手。若真照江湖规矩，尔等手染鲜血，为私利妄杀无辜……”姬冰雁冷笑：“那我们是否要行侠仗义你们还江湖一个清静？”

　　　　若论口舌之尖刻，怕是没几人能挡得住姬冰雁的嘲讽。听了这几句话，花满楼轻笑出声：“姬兄的话一如既往的实诚。”转头‘看’向前方，花满楼朗声道：“你们既要伤我之好友，若我等不能护上一护，这才是有违江湖道义……至于你们的‘江湖规矩’，呵，不守也罢。”

　　　　那四个黑衣人目光凶狠地看向花满楼，却见对方眼神沉静，丝毫未有锐利肃杀却让他们几人心下微颤。四人互相看了看，眼中露出一丝退缩之意。然他们奉命追杀一点红，早无后路。若是任务失败……回想起过往所受种种非人训练，又忆起那些任务失败的同门最后的下场。四人眼中又复凶狠决绝，这一场对决不容退缩，不是一点红死，就是他们亡！

　　　　花满楼敏锐地感受到气氛的凝滞，袖中手已执上白练一端，忆及之前答应姬冰雁的话，花满楼暗叹一口气，后退数步避开。而花满楼的后退仿佛是一个信号，瞬间，姬冰雁几人便和暴起冲过来的黑衣人交上手。

　　　　认真听着双方打斗传来的声响，花满楼凝神以对，他相信以姬冰雁，一点红他们的实力，对付这四个杀手应当能顺利拿住他们，只是到底要小心一二，尤其是无容那一处，花满楼更是多加关注。

　　　　黑衣人那一方弱势已显，双方都已看出，至多不过再二十招，胜负当分。姬冰雁几人手下加快出招，欲速战速决。

　　　　一缕腥臭味若有似无地飘散开，耳边听着那四个杀手呼吸声越发微弱，花满楼心下一沉。而场中姬冰雁他们也察觉不妥，眼见对方嘴角溢出黑血。姬冰雁等人迅速出手点住对方穴道，而此时花满楼亦从后方上前蹲下身子，逐一诊过四人脉相，沉默地摇了摇头。

　　　　毒已入心，药石罔效。

　　　　而那四个杀手早在下决心咬破口中毒药时就已明了死期将至，随着毒药药效彻底发挥，黑衣人浑身抽搐，气绝而亡……

　　　　花满楼起身，袖中十指紧扣手心……他仿佛还能感受到对方在最后一刻散发的气息……痛苦、绝望……还有解脱……

　　　　“名利惑人，人心难测。或许，只要这江湖存在一天，那些纠葛，那些恩怨情仇都不会有完结的一天。”姬冰雁收起判官笔叹道。

　　　　戴独行也叹了口气，他早年也曾走过歪路，到如今受人尊敬的丐帮长老，这其中的经历亦是曲折。而曲无容，一点红两人也都是经历了一番变故，姬冰雁话中感慨几人深有感触。

　　　　肩膀被轻拍数下以作安慰，姬冰雁转头看向站在身侧的花满楼。

　　　　“以兵器杀人，真正有罪的乃是执兵器者，非兵器之过。他们，只是遇错了人，走错了路。”花满楼抬头，眼睛似乎能看见太阳一般流光溢彩，“江湖中风云变幻，心怀险恶者有，而为侠义奔走者，亦不少。虽说经历多了阴谋陷阱心生倦怠归隐之意，但只要一想起还有你们这些兄弟朋友在，这江湖……也着实让人眷恋难舍不是吗？”

　　　　姬冰雁肃着脸，想起那些年的江湖生活，有失落，有快活……不禁笑出声来：“不错，为朋友！”

　　　　“为情义！”一点红冷声道，但大家都能从中听出笑意。

　　　　“我也来凑个热闹，”戴独行想了想，笑道：“为自由洒脱，无拘无束！”

　　　　“为江湖。”花满楼伸手同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