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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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卷云舒(清穿)-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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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见的人见不到,不想见的人却偏偏撞上来。人生的乐趣或许就在这一个又一个的错身中。
康熙这段日子频频召见废太子,长廊上,面对面地擦肩,不打招呼是不可能的。我微微欠身,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他倒是朝我点了点头:“有时间吗?说两句。”
我淡淡一笑,无可无不可。
当初对于这个人曾有过的任何鄙夷和不屑都不再存在。从几乎是权力的顶峰到差点一无所有,能够经受得住这样的起落而还能在脸上保有着一股倨傲之气的人并不多。幸好,我所要忍受的时间也不多,不过就是再有3年而已。
“老四和老十三上奏保我我能理解,只是老八为何?”他紧盯着我,凌厉的眼神贯注在我身上。
我唇角微扯:“这个问题不该来问我。”
“我只是想让你转告他,不用再多花心思而已。现在再来做这些,已经晚了。”
他的神情满含着不屑、傲慢、和一股得意之色。我不由觉得好笑,他一定是从康熙那里得到了将被复立的讯息了。人,为什么就不会学得低调一点呢?
“读过三十六计吧?里面有一计叫做‘假痴不癫’,太子应该牢记。”我不温不火地答道。
他的面颊轻轻一抽,也并没有因为我的那声太子的称呼而来纠正我,只是眯着眼睛靠近我,神色颇为暧昧地问道:“那你认为我是曹操还是刘备呢?”
远处,胤禛正向我们这里走来,想是也是来给康熙请安的。
侧过脸,发丝如鞭,抽过面前人的脸庞。他微微一怔,竟然没有发火,只是越发迷惑地盯着我。
“那你认为天下英雄,谁执牛耳呢?依我看,单论韬光养晦,你肯定比不过他?”
“他?老八?”
我苦笑着皱眉。
“二哥,欣然。”胤禛已距离不过咫尺,出声唤我们。
胤礽转过身子:“老四啊。”
“谈什么,这么好兴致?”
“奥,我们在说……”
“我们正在说没人比得过四阿哥您呢。”我打断了胤礽的话。他眼神一凛,堪堪瞥向我。
胤禛则是一脸糊涂,不解地看着我:“我?我有何长处?”
“多了去了。从不炫耀自己的长处就是你最大的长处!”我挑着眉毛,笑意盈盈。倒惹得他的千年冰霜脸忽而一暖。而我知道,边上的胤礽此刻的眼里却霜寒如刃。
李德全过来,说皇上正等着胤禛。胤禛朝着胤礽欠了欠身,转而去了。
待到胤禛走远,胤礽才收回一直盯在他背影上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我。那一瞬,我倒是真被他眼里的阴鸷吓了一跳,强自镇定住自己。
“如果你是想挑拨,小心别砸了自己的脚。”他的声音如同他的眼神,森冷凶狠得让人发颤。
我慢慢向后退了半步,福了福身子:“太子真的是冤枉欣然了,我说什么了?请太子示下。”
“你……”他气结地一顿,“你别一口一个太子,我已经被废了。小心皇阿玛听见了,连累我一起受罚。”
实在没料到他出口的会是这句话,忍不住就笑了出来。这个位置,他可真的不是一般地紧张啊。也难怪,做了四十几年的位置,一下子说不给你了,就算你真的坐烦了,可是不坐还是不习惯、不舍得啊。有舍才有得,可是不得又何来舍呢?
微微仰起头,我认真地道:“我只是提前了一点而已。”
他的面上有掩不住的喜色,头偏向方才胤禛离去的方向,目光幽深难辨,隐隐透着寒意。
我已不想再看他,转身离开。背挺得笔直,嘴角慢慢勾起。
唯平心者,始知多心之为祸。而这兄弟俩都不是这样的人。猜忌是这两人共有的特征。
四十八年三月,康熙昭告宗庙,颁诏天下,复立胤礽为太子。胤禛被加封为雍亲王。胤禩虽未封王,却总理内务府,并兼理工部。九蟒五爪的补服上身,一时权利反倒超越了胤禛,真正有实权在手。
胤礽复位的那天,我让莽古泰从临渊阁里拿了坛上好的佳酿送去。
胤礽捎来了一句话:“酒乃上品,唯缺青梅。”
我的手边倒正是有这么一碟梅子,拈起一颗丢入茶中,慢慢晃着。看着茶水一点点溅出,然后,洒了一地……
今天的临渊阁似乎格外吵闹,雅间里也时时能听到边上传来的声音。明朗也是一脸沉闷,全没了平日见我来,就绕着说店里见到的形色人等的那股子兴致。送了食物来后,就闷坐在窗边,也不发话。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一直以来,他的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样,明朗爽快。
“明朗……”我叫他。
“格格,别让明丽再管通利了,行吗?”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明丽怎么了?我最近都没有关心过通利的状况,她做得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回头,东方墨涵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慵懒地倚在门口。这家伙也有好久没见到了。仗着自己会武,老是这么神出鬼没,悄无声息的。依旧是一袭白衣,只是脸色却显得比他的衣服还要更白。
“你生病了?”我直觉地反应。
“没有。”他硬梆梆地道。阿嚏……阿嚏……
我喷笑。
“一点小风寒而已,笑什么?”他凶凶地,可是嘴角却分明咧了开来。
“我去弄姜汤。”明朗站起来,对着东方墨涵鞠了一躬,走了出去。
我转而问东方:“怎么回事?明丽怎么了?”
他不回答,直接把我拖到窗边,那里可以隐约看到隔壁包间的一角。只觉得人声鼎沸,可是因为角度和距离的关系,我根本就看不清楚也听不清楚。
“什么意思?我看不见。”我茫然地看向他。
他咕哝着:“不会武功就是麻烦。”
下一秒钟,他的手在我腰间一抄,我的人已经随着他从窗口跃出,脚在窗檐上一个借力,飘上了屋顶。然后轻轻一跃,拉着我趴下,伸手揭开了几片瓦片,隔壁包间的情景便全都呈现在了我的眼下。
大白天的上房揭瓦,我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反倒是觉得刺激非常。这种以前只有在书里才能想象的动作,我居然也能做了,虽说是在某人的协助之下。
“想什么,还不快看。这么重,拎上来真是费力。”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轻如蚊蝇。因为不敢大声,怕被下面的人听到,吹气一样的,惹得我的耳蜗直痒。居然说我重,不知道这是女孩子最忌讳的吗?想回头,却被东方墨涵一把摁住,威胁地道:“不想知道明丽到底怎么了的话,你现在就自己跳下去,我可不会再拎你的。”
……
屋里,围着桌子总共坐了五个人,四男一女。那四个老头子我一个都不认识,可那个端坐在边上,满面笑意,举着酒杯一口饮下的女子竟然就是明丽。
明明是眼里盛满了不屑,脸上的笑偏又让人觉得是最真挚的。她随手替左手上座的那个瘦老头斟满了酒,牵起的唇角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那老头点头如捣,右手已一拉明丽,后者便整个人倚在了他的肩上。老头的右眼跳了一下,眯起的眼缝里精光透亮。
我随手抓了块瓦片就想往下掷,被东方墨涵一把抢走。
我怒目而视:“你没见明丽被吃豆腐吗?”
“吃豆腐?”他一脸的莫名。
“那个老头子”我又抓起另外一块。
他飞快夺下。“你想害临渊阁没瓦片挡雨啊。还有,那个不是老头,他才四十多岁而已。当朝重臣,隆科多。”
我猛震,不敢置信地看向东方墨涵:“隆科多?”
面前这张俊秀的脸上显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幸好你还知道。步军统领九门提督,你砸了他不是小命不保?”
如果我真能砸到他,就算把他砸死了又怎样?我全神目注在隆科多身上。这个在最后一刻扭转了乾坤的人,雍正的登基,他实在是功劳最大的那一个。以当初的重兵拥戴之功,最后也只是落得一个永远禁锢。权术?哼,你自以为眼光独到,当机立断,也只不过是选了一个多疑而猜忌的主子而已!
“明丽究竟想怎样?”我问。
“金钱和美色的交换吧,或者再搭上权力。这对临渊阁和通利来说都是好事。有了隆科多这个门神,办什么都会方便很多。”
“什么?”我大惊,“你对明丽说了什么?”我盯着东方墨涵,“是你让明丽这么做的?”
“我?”他冷笑,“她不会分辨的吗?我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你明知道明丽对你的感情,你又是她少主,自然你怎么说她怎么做了。”
“荒谬。我东方墨涵是做这种事的人吗?”
“你连绑架都做的出,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你……”
两个人越辨越响,已经根本不顾忌此刻正呆在那一屋子人的头顶上。东方墨涵的手突然在我面前一抄,我一怔,再看时,一粒花生平躺在他的手心。往下看,明丽淡淡的柳眉扬起,杏眼往上扫过,手中筷子上正夹着花生。东方的面色突变,抓住我的手腕,腾身,盖瓦,一气呵成。回过神来,我已被他拽住飘然落在街中心。
他的脸色阴暗,我气息未平的盯着他。路人都惊疑地望着从天而降的我们,窃窃私语。
“欣然……”
我回头,胤禟和十阿哥正立在临渊阁的门口。胤禟讳莫如深地看着我身后的东方墨涵,而十阿哥则半张着嘴巴,好像看到了外星人一样的满面惊叹。
东方墨涵还抓着我的手腕。此刻,他翻腕一拉,我便被他拉至胸前:“以后发火的时候最好搞清自己在说什么?和官府的勾搭,除了你面前这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搭线,还会有谁?”说完,将我一推,转身就大踏步地走了。路人竟纷纷为他让出一条道。我看着他白衣翩然的背影,气恼地跺脚。
直接冲到胤禟面前,拉着他就往二楼的雅间奔,回身把十阿哥关在门外。
胤禟双手抱胸,笑看着我:“你在京城认识的人并不多,如果没猜错,刚才那个该是我们通利的合伙人吧。”
我不回答他,只是指着他的鼻子问:“明丽和隆科多是怎么回事?你牵的线?”
胤禟一耸肩:“怎么怪起我来了?是你自己说,凡是和那个人有关的场子,多关照着点明丽。再说了,是明丽自己找的我,隆科多大约在通利有大笔的银子存着,我不知道明丽是什么心思,是看上了钱还是什么?隆科多虽还不是明里向着太子、老四他们,可他终究占着个有权有势的位子,如果真能在他身边插上个人,我倒认为是有利无害的!”
我无语。
走出雅间,无视站在门口想要拉住我的十阿哥,直接从他边上走过。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想回答。
隔壁的包间里,还有阵阵笑声传出。
楼梯下,明朗端着姜汤看着我走下。
“你家少主走了。至于明丽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明朗摇摇头:“不用了,谁也劝不回她的。她变了,她想要如何就随她去吧,只要她开心。”
我闭了闭眼。开心?她会开心吗?明丽,只有问过她,才知道她究竟想干嘛?钱财,根本不该是她的目的。为什么,她偏偏会选上了隆科多呢?是巧合,还是命运弄人?
通利的后院,明丽仿佛知道我会去,君山银针已经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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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三十六计中第二十七计:假痴不癫。
此计用于政治谋略,就是韬晦之术,在形势不利于自己时,表面上装疯卖傻,给人以碌碌无为的印象,隐藏自己的才能,掩盖内心的政治抱负,以免引起政敌的警觉,暗里却等待时机,实现自己的抱负。三国时期,曹操与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这段故事,就是典型例证。

坐看苍苔

富贵绿牡丹的骨瓷茶具,泛着珍珠的色彩,冷艳中透着清冷。只是用它来盛君山银针却怎么都不搭调。
明丽很认真地给我上茶,纤细的手指上戴着颗祖母绿的硕大戒指,和她的年龄根本不衬。
我似乎可以看见戒面上映出的隆科多尖瘦的下巴和阴骘的眼睛……
“明朗想你开心,明丽。离官场远一点,通利不需要这样做生意。”
明丽漠然地抬眼看我:“那是明丽自己的生活,并没有掺和进通利的生意,格格放心。至于哥哥,我想,他并不会介意的。”
“隆科多有的是女人,你何必呢?”
“这里,哪个男人不是这样?八爷也有不只一个女人吧!”
我心头一跳,不由凝目看她。那是一副精致的妆容,犹如泼墨山水画。浓笔淡扫间,出口的那句话仿如她唇间的那点嫣红。画得刺目,一如她自以为会在我心间留下的折痕。
真的没有可以多说的了。这种行为在现代可以被称为青春期的叛逆吧,我根本没有资格和立场来管教。
“希望你真的明白自己正在做的。不要等一梦清醒以后才恍悟蹉跎的一切根本了无意义。”我起身,心里开始懊悔当初为什么要留她在通利了。当年金陵城内被恶霸欺侮而慌乱失措的唱曲女孩,那轻柔的嗓音都已隔开了千里之遥。“你离开通利吧,我会让东方墨涵另外安排人来。”
走了两步,明丽突然冲到我的面前:“我不会离开的。你整天躲在宫里,什么都不知道。要把通利做大怎么可能不和官府中人打交道,你当初不是也刻意让我去参加这些场合的吗?”
商场的游戏规则我当然知道,古代和现代在这方面没什么不同。再繁荣的经济基础,都是为政治这个上层建筑而服务。经商怎么离得开官场?我费尽心思搞的这个通利,其实最终的目的不也是和权力有关。只是,我却真的不想她陷得太深。
瞥了她一眼,我微微摇头:“你最好交接一下,回去侍奉你的少主不是正遂你愿。”
“少主不会让我再留在他身边的。”她的声音一直低落到尘埃里。
好女孩全都离我远一点。那是东方墨涵说过的话。在我几乎就想软下声音的时候,她抬起了头,眼里是清晰可见的恨意:“与其回去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不如就做一些事可以让他永远记得我。你根本就不明白少主。一直以来,他都是想把天津船帮拉上岸,所以才有了临渊阁。从我们兄妹被他收留开始,我就看着帮里的其他掌事者如何违逆他的心思,而他只是想给众人都有一个安身立命,没有风雨的未来。陆地的生活是少主认为的安逸。可是,现在却因为你的一句要扩大船帮的话,还有要做什么海上的交易,他又要回到海上。凭什么?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他,为什么还要去左右他?”
我愕然。他做这么多,只是为了我的一句话?不可能。
尽管我和东方墨涵并不能算相知甚深,可是我一直认为我们之间有种不一样的相惜。或许因为我们本身都有着无法对外人告知的秘密,这秘密却无损于我们之间的情谊。只是,这绝对不是如明丽所想的男女之间的感情。我有去左右他吗?他说过我们是一条道上的人。我心底的那个模糊的目标虽从未对他明说,可我却能确定,那一定会是他乐于见到的目标。那是一份无法言喻的默契相交,是我不该怀疑的。
“格格,我求你,让我留下。”她看着我,义无反顾。“隆大人的地位关键,我知道,八爷一直想……或许,我可以……”
“不可以。”我断然打断。
明丽看着我,希望在眼中碎裂:“你真的这么狠心?”
我叹了口气:“明丽,你可以留下。通利,东方墨涵才是大股东,用还是不用你,由他来决定。就如你说的,那是你的生活,得要你自己来走。不要牵扯进通利,更和八爷他们无关。不然,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格格……”明丽轻轻说道。
那只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爱,哪怕是残梦,也有梦和爱的权利。硬生生地决绝倒可能真的逼得明丽犯下什么傻事。不管是明丽还是东方墨涵,都是我在这个时空里的朋友。每一个,也都值得最好的。
离开明丽那里,记着上次东方墨涵带我走过的曲曲折折的小路,我站在了通利的对面。
黑色,有很多种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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