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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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卷云舒(清穿)-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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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明丽那里,记着上次东方墨涵带我走过的曲曲折折的小路,我站在了通利的对面。
黑色,有很多种意思。代表悲伤,代表忧愁,也意味着庄重和肃穆。黑色,同时有着秘密,隐蔽和不确定的意思。在有些地方,它甚至象征繁荣和生命。
通利的大门是那种很黑很黑的颜色。门环却是金色的。门口,放着两盆绿色的植物。
放眼京城,这样的装饰只此一家。强烈对比的色彩是我的执意。
黑色,还有一种意思是毁灭。
极盛的繁华后便是极端的衰败。
当一切坍塌后,还能有多少的信心去重建?如果有一天,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被付之一炬,如今在这里穿梭往来的人们又会怎样?当经济塌方,那被称为上层建筑的政治呢?它是不是还站得稳脚跟?
真走到那一天的话,始作甬者会不会被上天诅咒?
泪意莫名地上涌,泪珠在睫毛上泫然欲落。
有一个身影挡住了光的照射,一只手从斜里探出,展在我的眼下。泪,一滴落入掌心。手掌团握成拳,再慢慢放开。掌心处,湿润一片。
眨了眨眼睛,我惊喜地看向身侧,一眼便望进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平静、安稳、如磐石般坚定,瞬间便被带进天荒地老的永恒。
手,轻轻掠过我的眼睑:“怎么了?”
“胤禩,如果你是一棵大树,你会让我做一根藤蔓,还是你身边的一棵小树?”
他微微一愣,阳光在他的脸上打出金色的影子。
“作为男人,我选择让你做藤蔓,完全依附于我。可我知道,你更愿做的是小树。”
我点头:“我希望我们的枝桠可以在空中自由地相交。而不是如藤蔓般除了依附外,也会给你无尽的压力。”
他牵起我的手,笑容浮现:“换作以前,我会不以为然。不过现在,我觉得那样更好。”
我的眼里闪现疑问。他将头俯近:“因为并肩可以看得更远,而我已经对习惯主动的你上瘾了。特别是……那个方面。”
绯红袭上双颊,整个人臊得发慌。而他,却轻笑出声,眼波流转。
我慌忙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么巧?”
他伸手拍了拍身边的马匹:“不是巧?我是很闲得专门骑了马满大街找你的?”
“找我?你不是很忙吗?又是内务府又是工部的。”我狐疑地看他,心里开始打鼓。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翻身上马,也不管我愿不愿意,直接就将我拉了上去,侧身坐在他身前。
“喂,太招摇了吧!”我低喊。
他却箍得我更紧,缰绳一抖,马就慢慢向前踱起了步子。“我还嫌招摇得不够呢!”
我闭眼,哀叹:“难道你们兄弟间就没有秘密的?”
他的气息喷在我的后颈,透着危险:“如果眼看着你和另一个男人抱在一起从天而降都不来告诉我的话,那还叫兄弟吗?”
“抱在一起?太夸张了吧?准是老十这个大嘴巴。”我冤枉地大叫。手狠狠捏在他握缰的手背。
他不发一言,扬手抽马。马在道上开始撒腿急奔。
我乖乖闭上嘴巴,心里却有暖暖的甜蜜氲开。
城西,我顺从地跟着他下马。一前一后,再跟着他走进卧房。我忍不住开口:“如果你是要训斥我,可不可以去书房或是其他地方啊。说实话,你的这处产业,我还没好好参观过呢,要不我们边走边说?”越往后我的声音就越小,因为他根本就不理我。直接斜倚在了床上,拍着床榻示意我自己过去。
去就去,谁怕谁啊?我嘀咕着。坐到床上,索性脱了鞋子躺了下来。他顺势俯向我,一手托着自己的头,一手横过我撑住床沿。我把手挂在他的颈项圈住,有点讨好地说:“你这样很累的,不如……”
他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快得我几乎抓不住。拿下我的手压在他的手下:“先谈问题。”
我眼珠乱转。作势欲起:“那去书房。”
他的腿压住我,脸几乎贴了上来:“东方墨涵,明朗,明丽。或者东方墨涵,临渊阁,通利钱庄。你想从哪条线来告诉我?”
我紧咬下唇,一脸的委屈状:“你什么都知道,还来问我干嘛?”
是我自己忘了,他根本从一开始就见过明朗和明丽,以他的记性,怎么可能忘了呢?如果我都可以一眼认出明丽,更何况是他?从弘旺满月,见明丽第一眼时他就应该记起的。到上回他送明丽回家,在通利的对街看到我和东方墨涵,一切在他这颗聪明的脑袋里想是早就已经串了起来。他不来问,只是等着我去说。谁让今天又是偏偏在通利的对面被他逮到,想要撇清怕是不可能的了?再说,天知道胤禟是不是已经合盘招供了。
他凝视着我,那一刻,眼里给我的是迫人的压力。我竟有点怕这样的眼神。密不透风,如泰山压顶。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眼下遁形,似一把锋利的刀片,从侧里挑开一道缝隙,然后等着你自己去撕开更大。
闭上眼,直觉地想把这样的他隔绝在外。那是另一个他,在温润的外衣下,作为夺嫡皇子的他。就如桂花树下狰狞而笑的胤禛。他们都有属于各自的面具,只是一个是我偷窥到的,一个却是毫无顾忌地展现在了我的面前。
感觉到他的靠近,他的牙齿磕咬着我的耳垂,用怜惜又不容辩驳的声音低语道:“你可以忽略掉其他,如果你想保留的话。可是关于东方墨涵的,一个字都不许漏。”
心头一荡,不怕死地轻笑道:“原来贝勒爷是吃醋了。”
他移过头,攫住我的唇瓣,辗转吮吸。嘤咛发自我的口中,和着他逸出的一声轻叹,悠远绵长。
放开我,睁眼看他,晶亮的眼里含着宠溺,也透着他要知道一切的决心。压着我的姿势不变,手自背后托向我的腰间。我被整个包在他的势力之下,霸道地占有之势充斥在他的全身。
罢了,我把手抬起,枕在自己的头下,将身体朝他靠了靠,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两人一上一下,面面相对。我开始娓娓道来,从金陵的被绑,到达成做生意的共识,再到通利的顺利开张和明丽现在的状况,一五一十,悉数相告。
他的身体随着我的述说慢慢绷紧,坐起。眼神从惊讶到犀利,从精芒慑骨到完全地内敛。我专注而近乎于痴狂地看着他每一个眼神的变化。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人得不到康熙最后的肯定?为什么历史上的他会是那样一个结局?为他而叫屈,而不平。暗暗隐下了自己开通利和要东方墨涵扩大船运的根本目的。如果,上天一定会诅咒一个人的话,不如是我!!
“要是能掌控隆科多,一切都会顺利很多。”良久,他自语似的低喃,眉峰轻微地皱起。
我也坐了起来,曲起膝盖,默默看着他,接口道:“皇上最不能容忍的是结党。”
“可是皇阿玛早早让阿哥们出来开府建衙,当差领兵,没有党派的形成,这样可能吗?”
“但他是皇上,与皇权的至高无上会产生矛盾对立的,都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胤禩回头看向我:“为什么开通利?”
我坦然地回道:“当然是为了钱。”
他逼近我,认真审视着我:“它还可以有很多用处,以通利现今在京城钱庄中的位置和大江南北的发展速度而言,那,真的是你唯一的目的?”
我微笑,知道他心中所想,但不想在现在去争辩和讨论这个问题。圈住他,头抵在他的胸前,呢喃道:“我只是想做一棵小树而已。用你的枝桠替我挡住风雨吧,我还没有长好,而通利也还没有准备好。”
他无言地拥住我,很紧很紧。
“欣然,多揭开你一层,就更迷惑于你。”他抬起我的下颚:“你会不会突然之间消失?”
我的笑僵在嘴角。这是我也害怕的,我会不会突然消失?在我还没有将所有做完之前,在我还来不及走进我的永恒的时候……
他的吻骤然袭来,我在他手掌强有力的顶托下,缓缓倒下。思绪飘飞,灵魂出壳的时候,他咬牙切齿地咒骂道:“离东方墨涵远点。虽然我明白,可是,他该死的出色。”
我愕然地看着他,在唇角的笑容再也收不住的时候被他再次狠狠吻住:“不――许――笑――我。”
我的心在欢笑。我的男人哦!当他的骄傲、他的软弱、他的抱负、他的懊丧、他的睿智,甚至于他的伪装都毫无例外地展现在你面前时,你,就已经是他整个的世界和天空了。
回到宫里的时候,东方墨涵正坐在我的屋顶上,两条长腿闲闲地自在晃荡着。看到他,我一点都没有吃惊。潜意识里我是知道他会来找我的,好像一切都到了该挑明的时候了吧。
他指了指身边的屋檐,又指了指下面。
我则仰首指指天上,那里繁星闪耀。
他冲我一笑,跳了下来,直接牵起我。我又一次飞上了屋檐。这里离星很近,离黑更近。
其实和东方墨涵在一起,我很放松。和十三、十四一样,没有压力。而我甚至不用担心对他流露出对皇家的不屑。我们,是一种人。
“东方墨涵,我想听你的故事。”
他看看我,然后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酒壶,喝了口后,递给我:“要听故事,先喝了它。”
我接过,仰头就喝。
这个,应该就是我梦里的江湖人生吧。有机会一定和胤禩这样,把酒畅游。用笑,填满人生。

墨色生涵

仰躺在屋檐上,星月看似咫尺,仍是天涯。
身边的东方墨涵枕着自己的长手臂,两只长腿互搭在一起。一个蛮别扭的姿势,在他的身上倒是出奇的协调。如胤禩所说,这个人,真的是该死的出色!
从前,看到书里形容穿一身白衣的人是飘飘若仙,简直不敢想象。在我认为,那简直跟鬼没什么区别。绝对不是什么玉树临风,而是鬼魅再现。可是,眼前这个人偏偏就是个白衣癖,还偏偏就真有了那么一股子味道。
黑漆般的眼睛蓦地睁开:“你再这么看下去,我会以为你对我有意思的!”
我眨眨眼睛:“那你对我有没有意思呢?”
“有。”
我呆住。完了,早知道这种话是不能随便问出口的。
他撑起脑袋看我:“回答啊。怎么了?问的出问题就该有心里准备的。”
豁出去了,我苦着个脸,猛点头:“有啊。我只是想问,怎么办?我也是啊!!”
时间停了,到底有几颗星星会在这一刻骤然闪烁,一如他眼里一闪而逝的光芒。只是这光芒里竟同时伴有着无遮无拦的苍凉和嘲讽。
我们互相瞪视着对方,足足有半柱香那么长。我的手心开始冒汗,懊悔同时泛来。残局,不是我在这样的人面前可以轻易收拾的。除非,他给我机会。
他首先喷笑出来:“我开玩笑的。”
我暗自呼气,两手喇开嘴巴:“我不是认真的。”
四目交织,似有暗流汹涌,又看似平静无波。
碎裂的声响起自他的脚边,一块瓦片裂了一角。两人的视线同时垂下,我手快的捡起,举到他面前,吼道:“东方墨涵,你完了。我没砸了临渊阁的瓦,你倒踩了我苒心阁的。说吧,怎么办?”
他一呆,嘴角勾起:“这还不简单,等着。”身子快如闪电地掠出,一道白光而已,隐没于夜色之中。
这样的人,如果我从未动过心,或是没有因为他刚刚那句“有”,而心头小鹿乱撞过,那是假的。不是什么恨不相逢未嫁时,而是我们都清楚,有些,只能是放在那里,可以看,可以笑,却绝不能触摸。心底深处,那个可以勾弹撩拨我全部心弦的,只有胤禩而已。因为,他带给我的不只是心痛和心酸,更重要的是温暖。那种寻觅过后,全身心可以放松的温暖。
东方,只能是一个过客。
相同的,他也不会邀请我走进他的生命。这样的瓦片,连我都不会坐裂,何况在他这个高手脚下?碎裂的,是刚才那一瞬间的暧昧。
所有,在还不曾逸出时,就已经化为了回忆。
终究,我们都给过对方一个机会。
每一个人,都有他所值得的最好。从来,我就这样深信。
“瓦片。”重新回来时,他的手上只有一块瓦片,衣袂翩翻,笑得邪恶。
我大翻白眼:“大哥啊,一块瓦片而已。随便哪都能换块回来,你至于跑开那么久吗?”
“这块可不一样。”他弯腰把瓦片覆上,“我可是从乾清宫偷来的。而且,不是换,直接揭了块而已。”
我愣了三秒,然后两人捧腹大笑。
不知道,明天抬头看见的时候,康熙会是什么反应?这个人拿走的,绝对会是最显眼位置的那块。我甚至可以确定,还不止一块。
“你和皇上不会真有仇吧?”
“你不会还认为我是他的私生子吧?”
“那你的故事呢?酒我已经喝了,该轮到你说了吧!”我瞪着他,嘻笑着:“或者我帮你起头啊,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那样的晚上,只适合毁灭。”他接口。索然的寒意布满在语声里,原本在我脸上漾满的笑意生生被逼了回去。掏出酒壶,他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随手递给了我。看着有点茫然呆滞的我,他又浮起了那一贯满不在乎的笑容。“傻瓜,只是一个早已过去的故事而已。”
我蜷起自己,头搁在双膝上,沉默着。
“东方家是从我父亲开始创建的天津船帮。所以他们都叫我少主,父亲现在已经不管帮务了。其实我们一家的故事很简单,从毁灭开始,一直到现在,为承诺而守候。”
他越是换上了不在乎的口气,我反而觉得那个故事会越压抑。
“那该是前朝旧事。东方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家祖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只想求个太平,用俸禄养活一家老小。不过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越希望谁都不要得罪,祸事却会自己找上门。敬酒不吃的下场就是罢官下狱,诛连九族。最后是如何得以转圜的父亲也不清楚,只是代价却是从此隐姓埋名。机缘巧合之下,父亲开创了天津船帮。而我从记事起,便被送至南海学艺,连娘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从小,我就认为,东方家是注定在海上漂泊的。一直到回来后,接掌了天津船帮,才从父亲口里得知,当年家祖被救下后,曾订有一个约定。”
“约定?就是承诺娄。”我问。
“算吧。一个让东方一家背负了大半辈子的承诺。”
他看向星空,神色跄然。
“那个所谓的恩人给了大笔的钱,约定就是从此远离京城,重新打拼一份事业。条件是欠下一份情,日后要为他再办一件事,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你可能根本就不能理解那种随时处于候命状态的人的心态。你知道,读书人都有股子穷酸劲和自以为是的傲骨,最耐不得的就是欠情。家祖的不得已,要我父亲来还。我看着父亲苍老,看着他打拼。其实船帮壮大到今天这样,父亲可以说根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对那个他根本就没什么印象的恩人一个交代。于是,等,就变成了世上最催人的白发。”
“难道这么多年,那个恩人始终没来找过你们?说不定他自己都忘了有你们这么一家子了?也说不定当初只是说说而已呢?”
东方墨涵转头看我,摇了摇头:“不是。其实在当初订约的五年后,曾经收到过消息。那时船帮已初具规模,父亲本有机会还了那笔情。可是,约好的日子,却迟迟不见人出现。父亲空等了三天三夜,才折返家中。从此,父亲更坚信那个恩人随时都会出现,也就更加坚定地一直等到今天。”
“那你呢?如今你接手了船帮,你也准备一直守候?说不准那个恩人早就死了,才没来赴约?”
他笑出了声,一脸无奈地敲了我一下:“你还真是会想!不过我也曾这么想过。可惜,他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你知道他是谁了?你找到他了?”我好奇地大叫。
“我学成师满后,便着力想把船帮拉回岸上。海上的生活根本就是在搏命,海浪的变幻莫测就同人心一样,把不住,也猜不透。再说过了这么多年,皇帝都换了,还有谁记得当年的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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