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英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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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英镜花水月-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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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楚秋直觉得不妙,暗道:“糟糕!”在船首船尾来回奔走查看,这才发现不但梢公莫名其妙地失踪,就连竹篙船桨,甚至船舵也凭空消失了。便在此时,船舱底忽然发出了几声闷闷的声响,船身也跟着应声一阵晃动。
程楚秋就是再笨,也知道船底下有人在凿船,却是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着了人家的道儿了。
他不谙水性,一时全没了主意。忽然几艘小船从四面八方飞快地逼近,将程楚秋与他的船围在核心。程楚秋向左首望去,但见带头的一艘小船船首站着一个人影,瞧他衣冠形貌,却是才分手不久的齐古今。
程楚秋又气又急,大喊:“齐古今,你使这招,未免也太过狡猾了吧?”那齐古今尚未答话,右边一艘船上有人应道:“大胆淫贼,你弑师在先,连续奸杀无辜妇女于后,简直是丧心病狂,猪狗不如,这会儿居然还大言不惭,计较起谁狡猾来了。”
程楚秋听这口音熟悉,定眼一瞧,原来连曹崇不知何时,也追到这洞庭湖上来了。再朝四周逐一瞧去,只见四五艘小船上三三两两地站着几个人,田敬容、牛君辅、郝彪、孙恩,甚至是福禄、寿禧都在其中,旧雨新知,几乎全员到齐。另外还有一些生面孔,不用说,当然也是为他而来的。
程楚秋内外交迫,表面上虽然力求镇定,但一时也说不出话来。那郝彪道:
“小子,是你自己束手就擒呢?还是要我们直接在这儿淹死你?”
程楚秋尚未回答,旁边已有人搭腔道:“这淫贼诡计多端,滑头得很,不如先想个办法,让他自废武功,要不然的话,就直接淹死他好了!”
另一个人道:“要是我的银线蚕丝网还在的话,这会儿就派得上用场了。”
“用你的渔网?不是才用过了吗?结果还不是让他给溜了?”人多口杂,人人都有意见,一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程楚秋心想:“这些人开口闭口都说要淹死我,可见他们早已不知从哪儿打听到我不谙水性……”可没空听他们一一嚼舌根,眼见湖水不断地从船舱底下涌出,忽然大叫一声:“我就是淹死在这洞庭湖里喂鱼,也不会落在你们手中。”语毕,纵身一跃,跳入湖中。
众人见了,齐声叫道:“慢着!”那齐古今就在他面前,见他身子一动,已猜到他的心意,随手抓起竹篙,便往他腰间打去。这下子又急又快,程楚秋若是不应,下水之前得先受重伤,连忙伸手抓住竹篙,顺势一拉一带,已入水一半的身子,重新拔起,飞身跃向齐古今所在的船舱顶上。
众人所乘坐用来包围程楚秋的船只原本就不大,而齐古今所在这一艘,除了齐古今之外,还有三四个人,互相转身擦肩都不甚容易了,程楚秋这下子忽然跃上船来,狭小的空间更显拥挤,别船的人最多只能干瞪眼吆喝喊叫,无法上前帮忙。
那齐古今将程楚秋甩了上来,立刻抛下竹篙,改换钢刀,也跃上舱顶。那舱顶更小,两人近身搏斗,以快打快,战况激烈。原本齐古今既使钢刀,就应保持一定距离以维持优势,但他又有短至两三寸的飞刀搭配,一来一往,倒也没吃亏。
两人二度交手,已深知对方的能耐,程楚秋四面楚歌,强敌环伺,更是大意不得,忽然几掌拍得重了,“喀啦”一声,船舱顶踩破了一个大洞,接着齐古今一刀劈下,又正中舱顶,“轰隆”一声,整个船舱塌了下去。
惊叫声中,木屑木片瞬间溅得到处都是,再加上程齐两人毫不歇手,掌风刀风带开,同艘船上其他人纷纷走避,当下就有人干脆跳进湖里,泅水逃开,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曹崇不明情况,急欲一探究竟,赶紧吩咐趋船上前,便在此时两道人影从一旁窜出,跃上了程齐两人所在的船只,却是福禄寿禧两人。
原来他们两人怕齐古今抢走所有功劳,到时分起钱来,多所不便,这会儿船上其他闲杂人等都已经跳船,两人正好趁隙补上。
那程楚秋对付齐古今一人就已经相当吃力了,如何还能应付福禄寿禧?数招一过,险象环生。那齐古今见天外飞来两个不速之客,心中颇感不悦,百忙当中便有几刀故意划向福禄寿禧,以表达不满。
福禄寿禧大怒,相互支援,抽手反攻,四个人当场打成一团。情势虽然略有改变,不过原则上还是三人打程楚秋一人,程楚秋咬牙苦撑,勉力奋战。
双方斗到酣处,忽然间船身一晃,齐古今一脚没站稳,身子往后倾去。那时寿禧刚好站在他身后,瞧出便宜,伸出一脚,便踢向他的腰间。他这一脚要是踢中了,齐古今就要翻落船外。程楚秋瞧了,不屑寿禧趁人之危的行径,舍了福禄,侧身一闪,一掌拍向寿禧。
他这一掌原意是要替齐古今解围,可是那齐古今只是身子一晃,立刻拿桩站定。
他没看见寿禧在他身后搞鬼,原本砍向程楚秋的一刀,还是依式而为,寿禧见风转舵,侧身一转,踢向齐古今的一脚,也改向他踢来。
这下子等于是两人联手,同时发招对付他,更不用说他原来根本没把齐古今计算在内。程楚秋甚至没时间感到害怕,拍向寿禧的一掌仍是拍去,同时肩膀一缩,硬生生向后退开三寸,只盼能避开这一刀。
便在此时,那福禄从后赶来,一声大笑,一拳打在他背上。程楚秋虽然急忙运功护体,但受力震荡,身子不免还是往前一冲,齐古今一刀砍下,正好斩在他右肩上。
程楚秋大叫一声,左手扣住刀背,将钢刀摔了出去。那齐古今明明看到他已于间不容发之际缩肩避过,这一刀竟还是砍在他肩膀上,不禁吃了一惊。虽然他很想亲手打败程楚秋,但这不是他设想的结果。眼见刀刃入体,深逾二寸,鲜血立刻殷红了他半边的衣服,伤势只怕不轻。一旁福禄笑道:“齐大侠刀法了得,佩服佩服!”
其他船上的人见了,尽皆欢呼。
齐古今眉头一皱,道:“是你推他的?”见程楚秋身子靠在船边上,脸色发白,看样子伤势比想像中严重。
福禄微笑道:“那当然,你的刀法是不错,不过要一刀砍断他的琵琶骨,没有我们帮忙,却也休想。”齐古今“哼”地一声,不置可否。瞥见福禄抽出匕首,忍不住问道:“你干什么?”
福禄未答,只与寿禧道:“废了他的左手,这次别再给他逃了!”与寿禧一左一右,朝着程楚秋冲去。齐古今道:“且慢!”可是又说不出他们两个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嘴上是说了,脚下却一动也没动。
肩上的刀伤让程楚秋痛澈心扉,只差没当场昏过去,能够勉力站着,已是难能可贵了。这会儿见福禄寿禧双双袭来,心道:“要是我双手俱废,成了废人,那还不如死了算了。”反正左右是个死,心道:“也罢……”一咬牙,翻身跃入湖中。
众人见他又跳湖,都大声吆喝道:“拦住他!捞他上来!”一时之间,竹篙船桨,纷纷打来。程楚秋入水之前就闭上了眼睛,目不视物,毫无反抗能力,任由众人一阵戳打。过不了多时,随着身子逐渐往下沉,四旁的声音也随之变小,终致毫无声息。而之前憋在胸中的一口气,这时也已不敷使用,心跳更像打鼓一样,几欲从胸口跳出。
程楚秋这时才感到害怕,他想划动双手以便回到水面,却忘了右手伤势严重,牵动之下,当场痛得他将仅剩的一口气吐了出来。
这下子他身子沉得更快,睁开双眼,仰头一望,但见头上摇曳的水光越来越远,渐渐模糊,终致消失不见。
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让程楚秋叫着睁开双眼,额上出了一头汗,耳朵里听到的,都是自己喘息的声音。
倏然惊醒,浑不知身在何处,极目望去,所能见到的仅是屋子的天顶。心里的地一个念头是:“我死了吗?”
他挣扎着想爬起身来,却全身乏力,半点气力也挤不出来。忽然身旁有个老迈的声音说道:“你别乱动……”
程楚秋一惊,缓缓转过头去,但见一个面庞苍老的老者,坐在他右手边,垂首低眉,像是专注着什么事情一样。便在此时,右肩又是一阵剧痛,程楚秋事先没有防备,不禁大叫一声。
那老者看也不看他一眼,说道:“是男子汉就别出声示弱。”
程楚秋忍着痛楚,应了一声:“是。”眼珠子转了一圈,这才知道自己原来躺在一间茅屋当中,心中豁然想:“我确实是活过来了。”问道:“老……丈,是你……救了我吗?”
那老者说道:“省点力气,早些休息。你的小命能不能得救,眼下还说不定呢!”
程楚秋有气无力地应道:“是。”原本还想问他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下只好住口不提了。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响,只见一个少年捧着磁碗,来到他旁边,口里与那老者说道:“师父,药煎好了。”
老者起身,说道:“他正好醒了,你帮忙喂他喝药。”
那少年道:“是。”将碗放在一旁,伸手来摸程楚秋的后颈。
那老者道:“你没瞧见他伤在肩膀吗?他怎么会有力气抬头?用汤匙一口一口喂他。”语调颇为严厉。那少年赶紧道:“是。”
老者离去,少年依吩咐而为。程楚秋好生过意不去,想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他。
那少年见他欲言又止,说道:“你还是赶紧将药喝了吧……”程楚秋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安分地让他把药喂完。
那少年喂完药之后,什么都不愿意多说,拿着空碗就又走了。程楚秋躺着躺着,眼皮逐渐加重,闭上眼睛,脑中一阵嗡嗡作响,不久之后,就又沉沉睡去。
在睡梦中,他又回到了云霄山上。这一天他练完功之后,一如往常,偷偷溜到文君的房间窗外,撮口吹哨为号,找文君出来谈天散步。两人手牵着手走到后山,那处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山坳,那处长满了奇花异草,一年四季,都有蝴蝶飞舞的神秘花坳,一样的那株大树底下,一样的巨石奇岩上,两人并肩而坐。有时眺望远山云海,有时欣赏夕阳晚霞,不住地东南西北地闲聊,抑或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地坐着。
但是这一天,程楚秋决定不再强抑自己的欲望了,他觉得老是只能牵牵她的小手,搂搂他的纤腰的情况,一定要有所突破。闻着花香,听着鸟语,趁著文君陶醉在这片瑰丽的自然美景中时,轻轻捧起他靠在胸膛上的脸蛋,朝着她嫣红的樱桃小口,深情地吻了下去。
四唇相接,文君赶紧将眼睛闭上。按在他胸膛上的双手稍有使劲,但没有强力抵抗。程楚秋得到莫大的鼓舞,双臂用力一搂,恣意地在她唇里舌上,狂吻吸吮。
阵阵激情,在程楚秋的脑子里像涟漪一样,逐渐扩散开来。两只手已经不能满足于在文君背上的轻抚,顺着腰际,慢慢滑至小腹,继之前胸。那文君轻嘤一声,身子弹开,娇笑道:“哎呀,不行……不行……不可以……”扭头逃进花崇丛中。
程楚秋看着她的神态表情,不禁觉得痴了。
程楚秋所知的柴文君娇羞矜持,又知书达礼。她不会武功,所以没有习武之人的那种豪迈不羁,凡事大而化之的潜在性格。相反的,她更受一些世俗礼教的约束,对于男女之防,相当严谨。
因此要是她忽然甩给自己一巴掌,还是柳眉一竖,给自己一顿厉声斥责,程楚秋都会不觉得意外。但眼前的她却没有这样做,取而代之的,竟是七分靦腆,三分喜悦。
就算是在作梦,程楚秋也不是傻瓜,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回过神来,大叫一声:“文君!”追随她的身影,奔入花丛。
一入花丛,林深似海。程楚秋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此时此刻哪里顾得了这么许多,一路拨花开草,追寻佳人身影,一边轻轻唤道:“文君!文君!”忽然间一脚踩空,身子一坠,接着“哗啦”一声,整个人没入水中。
什么时候在这地方,还有这么一处深水的湖泊溪流?他没空多想,百忙中只赶紧憋住一口气,拼命地划动四肢。可是任凭他如何挣扎,身子还是不住下沉,四周逐渐变暗,伸手不见五指,又冷又湿,万赖俱静,一片死寂,仿佛永无止境。
程楚秋但觉全身漂浮虚无,恍恍惚惚的,完全分不清楚上下左右。既没有可以着力的地方,也使不出什么力气,尤其胸臆烦闷,晕眩欲呕,五脏六腑开始也跟着翻搅起来,端的无比难受。他忍不住想放声大叫,没想到这一张口,口鼻开始大量进水,不能呼吸的他,只有不断地将水喝入腹中。这下子他又想吐,又不得不吞,眼泪差些要掉了出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此同时,他感到周身的水温开始上升,而且一下子的时间,温度已经足以沸腾身体里的血液。这种感觉很像自己练功时,因为心神不宁,而遭受到外魔的干扰。也难得他在这样的情景下还记得师传内功心法,与生俱来的求生意志,让他努力震慑心神,导气归元,一次又一次的周天搬运下来,所有的幻象逐一消失,朦朦胧胧间,程楚秋才终于搞清楚,刚才那一切都是自己在作梦。
他倏地张眼,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原来那个地方,身边窸窸窣窣,隐隐有人说话的声音。他周身乏力非旦没有改善,现在连转个头都有困难,只能发呆似地望着上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个模糊的人影走近来,探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就是他吗?长得还挺俊的……他还能活吗?”程楚秋视力有些模糊,但瞧这轮廓,听这声音,应该是个年轻女人。
另一声回答道:“老汉本来没什么把握,不过他居然能捱过这前半个多月,我想他八成应该可以活下来。”
程楚秋认得这声音,知道他就是要自己别出声示弱的那个救命恩人。听他说自己可以活下来,也不禁觉得欢喜,随即心想:“原来我已经昏迷半个多月了。”
那女人续道:“这么说,这人的命还真硬啰!”顿了一顿,又道:“要是他还没有分派,不如就给了我吧。”
那老头道:“老汉只管救人,其他的不关老汉的事。”
那女人道:“好啦,行了,我知道了。总之呢,你就做好你的事情吧。”
老头道:“是。”
程楚秋听这两人对话的口气,救命恩人的地位好像在这女人之下,还得听她吩咐办事。他很想知道这女人是谁,只可惜自己就像瘫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侧耳半晌,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想来两人又走远了,无聊之余,倦意袭上,不久又合眼睡去。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程楚秋天天都转醒几次。而且随着日子过去,白天醒着的时间也越来越多。那少年也是天天都来喂他喝药,只不过他已能将脖子抬起,以口就碗,再也不需要用汤匙一口一口地喂了。
转眼又过了个把月,这一天程楚秋已能自行下床,生活起居再也不用麻烦那位少年了。两人都显得格外兴奋。程楚秋道:“小哥,多谢你这些天来这般照顾我。
人家说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却连你姓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想记在心里也没办法。
好歹你也跟我说说你贵姓,他日相见,也好有个招呼。”
那少年讪讪道:“这没什么,我不过是奉命行事,什么大恩大德,可不敢当,我……我可没那个本事救你。”
程楚秋道:“话是如此,但若没你的帮忙,我一样活不下来。”那少年谦逊再三,最后才道:“我叫铁儿,从小无父无母,是师父收留我,把我养大,所以跟着师父姓林。”
言谈间,那个老头走进屋里来。林铁儿像是耗子遇到猫儿一样,神情紧绷,赶紧闭口,起身干自己的活儿去了。程楚秋也同样起身致意。
那姓林的老头儿道:“今天感觉如何?”程楚秋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没有直接回答问题,不过短短几句话,倒是表达得淋漓尽致。
那姓林的老头点了点头,让他一旁坐了,替他将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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