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英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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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英镜花水月-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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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藏好身子,只听得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这么晚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程楚秋心中一突,随即知道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偷偷侧脸过去,露出一只眼睛来。
只见窗边站了一个苗条身影,光线从背后透了出来,看不清楚样貌,不过依稀仍可分辨得出是一位年轻女子。她下巴微抬,仿佛看着天上夜色,却不知刚刚是不是她开口说话。
才怀疑着,却见女子背后一个人影靠了上来,站在她身后开口说道:“最近难得能跟你说上话,白天时人多,所以只有晚上来了。”影高肩宽,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那女人头也不回地道:“那也不必这么晚啊……”
男子将贴近女子,低声道:“不到这个时候,你的借口总是一堆。”
女人颇不自在地往旁边让了一步,说道:“好吧,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吧。”
男子温柔地道:“你怎么还不睡?还在为了下个月岁贡的事情伤神吗?”
女人冷冷地道:“这件事我们白天谈论过了……”
男子的声音有点不耐,说道:“我知道我们谈论过了……”
女子语气一贯,道:“那你还来做什么?”
男子欲言又止,最终说道:“你先把窗子关上。”
女子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关门闭窗,多有不便。”
男子脸色微变,说道:“你……你说什么?”
女子斩钉截铁地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男子双手往女子肩上一搭,皱眉道:“孤男寡女,多有不便?我们不是已经…
…”
女子双肩耸动,将男子的手摆开,说道:“以前的事对我来说,犹如过眼云烟,今后再也休提。你今夜要是想来叙旧的话,那就请回。夜色已深,我要休息了。”
男子道:“你说什么?”声音相当生气。
女子道:“我看真的是没正经事要跟我说了。”转头喊道:“仙儿!送客!”
男子大怒,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腕,将她身子拉近,压低声音说道:“我告诉你,以前的事情不会因为你忘了,就等于没发生过。这些事情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别以为翅膀硬了,就能把我一脚踢开。”
女子挣扎着要将手从他的掌握中脱开。那男子显然因此用力更剧,情势跟着紧张起来。女子情急大喊:“仙儿!仙儿!”
那程楚秋听到看到这里,也忍不住想要出手干预,便在此时,那男的动作忽然一僵,接着便听到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啊,魏长老,这么晚了,你还在这儿啊?”
那男子道:“仙儿,你先出去,我马上就走。”屋内一阵沉默,那位叫仙儿的女子显然没听话先出去。只听得那男子续道:“你先叫她出去,我再说几句就走。”
女子迟疑。男子道:“你不先叫她走也行,那么你想忘的前尘往事,可又要多一个人知道了。”
女子道:“你先放开我。”男子依言放手。
那女子这才道:“仙儿,你先到外头等着。”
那个仙儿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男子恨恨地道:“好,算你狠。不过,我不会这么罢休的。你也不想想,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你今天所有的一切,又有哪一样不是靠我挣来的?如今你大权在握,地位稳固了,就想甩开我?没那么容易!哼,这个时候忽然想当贞节烈女了?不嫌太迟了吗?”
女子道:“不错,都怪我当时把持不定,一时糊涂,才会上了你的当。不过人可以糊涂一时,却不能错一辈子。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再错下去了。”
那男子本来已经打算拂袖而去了,一听到那女子这般说,忽然大发雷霆,一个转身,一掌劈去。女子大惊,一时促不及防,闪避了几下,终究还是给他扣住门脉。
女子道:“你……你干什么?”嘴巴一张,又要大叫。男子倏地点中她的穴道,女子顿时全身僵硬,不能动弹。
女子瞧那男子的眼眦欲裂,几欲喷出火来,不由得害怕起来,但苦于一时疏于防范,全身被制,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对方想干什么。
男子将她的手腕转到她的背后,一把抱住她,说道:“我想干什么?你不是问了我一整夜了吗?我今夜就是为此而来,我可不想空手回去……嘿嘿,什么叫做”
你不会再错下去了“?我要你永远翻不了身……”说着,两人人影在窗口一晃,男子显然将女子压到地上去了。
程楚秋一愕,心道:“这男人居然来强的。”他一向瞧不起以大欺小,以强凌弱的江湖不平事。现在看到男人欺负女人,一样感到不屑,随手捡起地上石块,朝窗口扔了进去。“啪”地一声,石块打破窗棂,余势不坠,“哗啦”一声,不知又打碎了什么东西。
这下声音颇大,惊动了不少人。那男子一跃而起,往窗外一看,喝道:“什么人?”便在此时,那个叫仙儿的也冲了进来,一见屋内的女子倒在地上,马上奔到窗前来扶,一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男子语气紧张地道:“刚刚外头有人闪了过去,我追去看看,你在这里保护夫人……”说着身子一晃,直接跃出窗外。
那程楚秋听这人居然能从他扔石的手劲落点,得知自己所藏身的地方,不禁骇然,心道:“今天遇到高手了,不知能否全身而退?”他自艺成以来,从来没有这般泄气过。现在不过是让人得知藏身之处,竟然还没开打,就已经担心退路了。
程楚秋内劲潜运,正要从树后闪出,却见那男子一跃出窗外,立刻往东北角奔去,方向正好与自己所在之处相反。
程楚秋一愣,随即会意:“原来他刚刚根本就是胡言乱语,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个遁逃的借口罢了……”一想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想那洞庭帮前帮主郭宗尧的武功,江湖传言都说不过尔尔,一帮之主已是如此,岛上又能有什么高手呢?
程楚秋顿时安心不少,续往那窗口望去,却见窗边已不见了人影。他心念一动,攀上树干,找了一处安稳的地方,居高临下,再瞧进窗子里,果见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正伺候着一个坐在桌边休息的少妇。程楚秋瞧着她的装扮模样,忽然想起李宝儿来。
只听得那个叫仙儿的丫鬟说道:“夫人,你没事吧?”(程楚秋一凛,心道:
“夫人?难道她是……”)那少妇手心托着下巴,手肘拄在桌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没事……”
那个叫仙儿的走到窗边,探头探脑地瞧了一会儿,回头说道:“不知魏长老追到人没有?那人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闯进我洞庭帮总堂里来?”顿了一顿又道:“真不知道这些人守夜是怎么守的?”
那女人道:“不必为难他们。只要他们今后加强巡逻就行了……对了,以后这里也派人来巡守,没事的话就待在前堂,有需要的时候,我叫一声,他们可以马上赶到。”
那仙儿道:“是。”
程楚秋心道:“果然是她。”他曾经听李总管说过,那李家姊妹一起嫁给了郭宗尧,姊姊是大夫人,那二夫人自然便是妹妹李贝儿了。
又说那李贝儿虽然是妹妹,但慧黠伶俐,果敢又有担当,比起郭宗尧更得人心,所以是实际上决断帮中所有事务的帮主。
在那一段叙述过往历史与各种传言的谈话中,程楚秋可以听得出来,李总管对这位二夫人所有赞美称颂之词,均是出自肺腑,与他平时信口开河,见风使舵的态度完全不同。而语末的一番警告,更是赤裸裸地表现出他对二夫人有多敬畏。
这使得原本没把这位势利跋扈的李总管放在眼里的程楚秋,也不禁对他另眼相看,心中对这位二夫人,更有着无比的好奇。结果李总管的警告,收到了完全的反效果。
室内光线昏暗,人的样貌只能瞧出个概廓,不过眼前这位二夫人体态娇柔,举手投足之间,十足大姑娘的样子,完全瞧不出她竟然是千余名粗犷大汉的头儿,一句话就可以号令千余名帮众为她冲锋陷阵。
寻思之间,只听得那李贝儿说道:“好了,你先下去吧,我想那个贼人再也不敢来了。”程楚秋心道:“她到这个时候,还是一直在为那个什么魏长老的掩饰,只怕两人之间,非比寻常……”不知为了什么,心中怅然若失,颇有些不愉快。
目送着仙儿离开房间,程楚秋忽然感到有些意兴阑珊。正想找机会溜下树来离开,却见那李贝儿再度走到窗边,抬头看着夜空,怔怔出神。
这是程楚秋第二次瞧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四周的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种淡淡忧愁。程楚秋一来怕惊动她,二来也一时忘了要离开。就好像自己也感染到了那股心情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的月亮缓缓地从片片浮云后头露出脸来。一抹月光悄悄地倾泻在李贝儿的脸上,一团莹莹的白光跟着在她面庞上散晕开来。程楚秋静静地瞧着她,几乎要忘了呼吸。蓦然间,他在李贝儿的脸颊上,竟然发现闪闪了星光。
她在流泪。是的,那李贝儿一动也不动,怔怔留下泪来。此刻她的心事,除了她自己之外,只有月亮知道吧?
程楚秋猜着猜着,忽然想起柴文君来了。此刻的她,或许在云霄山上,也正独自凭着栏杆,看着月亮偷偷流泪吧?程楚秋不希望她为自己这般难过,却又企盼她真的还是惦记着自己。不过要是她已将自己忘记,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吧?
毕竟目前所有在她身边的人,都认为是自己杀了她的父亲。试问天下为人子女的,又有谁会惦记着杀父仇人?爱着杀父仇人呢?
一阵晚风吹过,树上秋叶哗啦一片,随风飘下。那李贝儿忽然把眼光往树上一瞄,紧紧盯着树上瞧。
程楚秋见她眼光正对着自己,心里一惊,倏然回过神来,身子一缩,便往树干后面躲去。耳里但听得那李贝儿开口说道:“宗……宗尧……是你吗?”语调既紧张又兴奋,既怀疑又盼望,情深款款,恳切真挚,不论谁人听了,都想应她一声。
程楚秋听了也不禁动容,只听得那李贝儿续道:“宗尧,刚刚是你吗?你为什么出手救我,现在却又躲着不见我?难……难道……你气我……气我跟魏庆的事?”
程楚秋心道:“魏庆?嗯,那是郭宗尧的第六个徒弟,也是他唯一活着的一个徒弟。”听她语意,果真是与魏庆有着暧昧不清的关系,心中微微感到一股凉意。
那李贝儿道:“宗尧,如果你在天真有灵感,就应该知道,我这一切都是不得已的,你……你怎么能怪我……”语音哽咽,微微抽泣起来。
程楚秋听她哭得伤心,亦不禁感到心软,心道:“她不必在死人面前装模作样,她应该有她不得已的苦衷。”他刚刚才亲眼瞧见魏庆对她凶霸的模样,此刻又听她这么说,早就相信她了。不知不觉间,竟把自己当成已经死去的郭宗尧,心道:
“我不怪你,我不怪你……”
那李贝儿哭了一会儿,渐渐止住泪水,又道:“唉,你瞧,我糊涂了,你若是怪我,刚刚又怎么会出手救我?你若不是恼怒魏庆,刚刚又怎么会把破窗子砸在他的头上。”
程楚秋心道:“哦,是吗?难怪他片刻不敢逗留,他知道此中必有古怪,因为那绝对不是一个死人做得出来的。”
那李贝儿这么想了想,便破涕为笑,但旋即又伤心起来,说道:“但是你既然回来了,为何又躲着不见我?我听人家说,往生的人,在第七七四十九天的夜里,会回家来看看亲人,为何我也没见着你?就是作梦,你也不曾让我梦到一次……”
程楚秋见她又再度陷入伤心的情绪,心情不禁也跟着受到了影响。他当初刚听到李家姊妹的遭遇时,原本觉得一对年轻貌美,正值青春年华的姊妹花,会答应嫁给一个年纪比她们父亲还大的糟老头,就算不是被人强迫的,最少也是基于千般无奈。
可是眼前的景况,李贝儿的真情流露,却告诉他不是这么一回事。程楚秋大惑不解,也大叹可惜,颇有觉得她自甘堕落之憾。不过李贝儿的深情,也在此时深植他的心中,不能抹灭。
那李贝儿触动心事,抽抽咽咽,好一会儿不能平息。但最后也许终究是累了,还是觉得自己已是一帮之主,要坚强行事,于是转入房内。那窗户给程楚秋弄坏掉一扇,她只得闭了另外一扇,便熄灯休息了。
程楚秋又在树上待了一会儿,这才悄悄溜了下来,循着原路,退回山道上。抬头一看,月过中天,这才知道刚刚把月出看成月落,方向正好弄反了。回到住宿的地方,他赶紧躺回炕上,闭上眼睛,只想早点休息,免得第二天一早没精神做事。
可是这会儿他眼睛一闭,脑海中全是李贝儿孤单娇弱的身影。就像一株盛开在风雨中的花朵,令他忍不住想要撑把雨伞,替李贝儿遮风挡雨,甚至动了干脆把花儿带回家保护细心栽培的念头。
迷迷糊糊间,程楚秋还是睡着了。第二天一觉还没醒来,李总管便派人来找他。
他的武功虽然七折八扣,但剩下的还几乎足以让他应付这岛上所有的状况,来请他的人还没走近屋子,他在炕上已经惊觉了。
程楚秋一言去见李总管。那李总管道:“带两个木工,我们去见二夫人。”程楚秋心中一突,道:“什么?”
李总管口气不善,道:“你是没睡醒吗?”
不再多说,点了两个木工,到库房搬了物料,便往路上进发。程楚秋帮忙扛了一个箱子,走着走着,果见便是昨天晚上曾经走过的路。未久一行四人来到大门前,通过验证,走了进去。
当即便有人奔去通报。还没来到堂前,便有人迎了上来,领着四人继续往前走。
程楚秋早已猜到木工是要去修昨夜被石头砸坏的窗子,走着走着,果不其然,四人便来到破窗前。
李总管看了看情况,也不多问,要两个木工立刻动手,务必在日落之前修缮完毕。
领路人听了觉得十分满意,说道:“李总管办事,干净俐落,难怪帮主喜欢你。”
李总管笑道:“哪里哪里,我不过是把帮主的事,都当成自己的事来办罢了。”
两人说说笑笑,顺便盯了一下工人的进度。那领路人说说忽然瞟了程楚秋一眼,说道:“就是这一个人吗?”程楚秋脸上有帮徽刺青,别人想认他,可是容易得很。
李总管点头道:“没错。”
程楚秋心道:“没错,就是你爷爷……”他总是觉得这些人看他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异样的眼光。像这样被人当成异类瞧久了,不免有些不耐烦。
两人说着说着,又将话题扯开,天南地北聊了一会儿,那个领路人说道:“我看时候差不多了,李总管先到偏厅去等吧,万一二夫人先到了,那就不好了。”
李总管点头称是,便带着程楚秋往廊上走去。
程楚秋跟在李总管后面,一直低着头,不想多与这些无关的人照面。但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他昨天夜里藏身的那株大树一眼。
要不是知道待会儿要见李贝儿,程楚秋也不会这么有耐性吧?李总管不知道这一层缘故,走着走着,说道:“你今天乖觉得很,终于想通了吗?”程楚秋讪讪一笑,没有回答。
两人走近偏厅,立刻有两名紫衣女子上前盘查,一人手执鱼叉,一人手执铁钩,情况就跟见李宝儿时一样。当然,程楚秋事后才明白,为何要用女人来当侍卫了。
李总管一见到紫衣侍卫,显得特别恭敬,经过通报之后,两人获准放行。进入厅中,但见屋角四周沿着墙边,站满了八个紫衣侍卫,不知是否因为发生昨天的事情,所以增派人力。
两人坐定,丫鬟送上茶水,程楚秋偷偷瞧她面容,并不是昨夜那个仙儿。
正纳闷。堂后帘子掀开,另一个丫鬟走了出来,轻声道:“李总管,二夫人到。”
李总管赶紧起身。程楚秋瞧了这丫鬟一眼,心道:“是了,她是李贝儿的贴身丫鬟,地位不同,不用倒茶递水。”
未久,一个身材婀娜的少妇,随后娉娉袅袅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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