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儿,人生在世,难得为自己拼一次,”林氏道:“这话说出来有些大逆不道,可你想想,人这一辈子,要背负的东西太多,婚姻是两个家族的事情,可感情却是自己的事情,你若喜欢刘曜,不妨争取一番,成功了,皆大欢喜,即便失败了,也不留遗憾。”
羊附听了这话点点头表示认同:“容儿,哥哥曾跟你说,凡事能保持本心最好,这世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若你能坚定地为自己争取一次,此生至少能圆满一次。”
为自己争取一次,羊献容心里觉得哥哥嫂嫂说得是对的,自己打小便能出府,能有自己的师傅,还能在外结交朋友,不都是争取来的吗?这在旁的世家小姐眼里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师傅也曾对她说过,她与别的姑娘的不同之处就是不认命。可有一天,她告诉了爹娘自己要嫁给刘曜哥哥,他们应该会大发雷霆吧?
林氏看着羊献容迷茫的样子,笑了起来:“你那曜哥哥,值得你为他如此烦恼吗?”
值得吗?羊献容在心中问自己,然后她也笑了,点点头,清脆地说:“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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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比谁都强
所有的忧虑在羊献容见到刘曜的那一刹那都不见了,因为他说为她带来了礼物。刘曜这礼物送得神秘,他一回京城便将羊献容从家里拉了出来,带着她又一路出了城,在经过那片小树林时,刘曜和羊献容下了马,往小树林的深处走去。走了没多大一会儿,羊献容就看见一棵树下,一只雪白的小狐狸被关在一个小笼子里。
“哪来的?”羊献容惊喜地问道,她从没见过狐狸,更不要说这样漂亮的狐狸,雪白的毛未掺一丝杂色,两颗黑曜曜的眼珠子警惕地望着来人。
“在野外抓的。”刘曜打开笼子,将小狐狸抱了出来:“我在军营养了几日,今日专门拿来给你看的。”
羊献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狐狸,她很喜欢这个小家伙,只是要把她带回家恐怕不成,父亲可是连个小狗小兔都不让她养的,若是抱回去一只狐狸,家里怕是要翻天了。想到这,羊献容不舍地摇摇头,说她没办法养。
刘曜苦笑着说:“我只是带来让你看看,谁说让你养了,再说,狐狸是能养在家里的东西吗?”
“啊?”羊献容奇怪地问道:“那要怎么办?”
“这狐狸还小呢,我抓到它时,周围也没别的狐狸,估计不是自己跑丢的就是大狐狸被打死了,我在军营里养它,等它大些了,就放回去吧。”刘曜摸了摸狐狸:“这东西乃是灵兽,还是要让它回归乡野最好。”
“那你,就是带来给我看看?”羊献容疑惑地问。
“对啊,”刘曜看了看羊献容,好像也不理解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便道:“这样好看的狐狸是很难见到的,自然要让你看看,我看到的所有好东西都想让你也看看。”
羊献容笑了起来,又有些不好意思,便低下头去,专心抚摸起那只小狐狸起来。
刘曜依旧望着羊献容,道:“我回军中半个月,可有想我?”
羊献容头也不抬地摇摇头,半晌,又抬起头,目光对上刘曜的目光,她赶紧避开,假装不经意地看着四周,嘴里却终于诚实地说道:“有一点。”
“一点也好。”刘曜很满意,说道:“我每晚练功,都是想着你的,若是月圆之夜,便更想你。”
“为什么?”
“因为你脸圆圆的,像月亮啊。”刘曜笑着说。
羊献容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明有尖尖的下巴,哪里圆了?
刘曜将狐狸放回笼子里,一手抱起笼子,一手不动声色地牵起羊献容的手往外走去,他今儿个是趁着空档跑出来的,一会儿就得回军营,这大好的天气自然不应该浪费了。刘曜带着羊献容去到上次两人休息的地方,找了块干净平坦的地方坐下,他又变戏法一般地从马背上一个褡裢里摸出一只烧鸡,撕下一根鸡腿递给羊献容。
“你怎么什么都有?”羊献容诧异极了,对刘曜简直充满崇拜,毕竟已经是中午了,她的肚子早都饿得咕咕叫了。
刘曜冲她眨了一下右眼,自己也撕下一根鸡腿,先扯下一些肉喂小狐狸,自己才把剩下的放到嘴里啃起来。两人果然是饿了,一会儿便将一只鸡吃了个干净,刘曜又变戏法一般掏出一壶水,拧开了盖子递给羊献容。
羊献容赶紧双手抱拳在刘曜的眼前晃了晃:“佩服。”然后,接过水喝了个痛快。
“客气。”刘曜回道。等羊献容喝够了水,他接过水壶,将剩下的水统统灌到了自己的肚里。“下次来,”刘曜擦了擦嘴,说道:“我下河给你抓鱼吃。”
“下回?”羊献容歪着头:“还来这?我都腻了。”羊献容对这里的确有些腻了,自第一次同刘曜来这里,她表现出喜欢这里后,每次两人出来玩,都会来这里,赏赏花,玩玩水,虽然次数不多,可羊献容还想去看看别处的风景。
刘曜有些尴尬地摸摸后脑勺,自己终日在军队带着,洛阳城周边有什么他也不知道,若说风景优美的,这里已经很不错了,其余的地方还能怎样呢?
“重要的不是去哪里和做什么,”刘曜打了个马虎眼:“而是跟谁一起,懂吗?”
“懂啊,”羊献容点点头,一脸若有所悟的样子:“那我下次跟凌儿姐姐一起。”
“凌儿哪有时间?”刘曜回道:“她出阁的年纪到了,家里给她选夫婿呢。”
刘凌只比刘曜小两个月,十五岁的年纪,根本不愿想什么嫁人的事儿,刘渊也不急,这是他最宠的小女儿,还想在身边多留几年呢,嫁什么人?再说,他本是匈奴人,挑女婿也想挑个铮铮的汉子,他看不上京城里的公子哥,又不愿挑军中的人让女儿受那两地分居之苦,所以索性就想拖拖,拖不下去了以后再说。
可家里的那两位姨娘却不这样想,两位姨娘都是汉人,觉得十五六岁正是说婆家最好的年纪,再大了便嫁不出去了,嫁出去了也不是什么好人家了。她们也喜欢那些干干净净的白面书生,不喜欢那些风里来土里去的糙汉子。家里是两位姨娘做主,便找了媒婆打问京城公子哥儿们的情况,又怕她们喜欢的刘凌不喜欢,干脆扣下了她,让她自己也挑选挑选。
“凌儿姐姐才看不上那些,”羊献容撇撇嘴:“她喜欢太子啊。”
“那不成啊。”刘曜反驳道:“太子自身难保可是你说的。”刘曜叹口气:“我那妹妹也不知中了什么邪?那次宫里传出风声要为太子选妃,她竟心心念念地要去,还要父亲为她做主,父亲为了此事连写十二封家书,措辞极为严厉,这才打消了她的念头。”
羊献容吃了一惊:“我竟不知道。”
“她好面子呗。”刘曜重重地叹口气,满脸不开心地问道:“你们姑娘家是不是都喜欢太子那样的人?白白净净,举止得体,玉树临风。”刘曜说着学那些公子哥,昂着头,似乎谁都看不见一般往前走了几步:“就这样的?”
“洛阳城中有一男子叫潘安的,你可知道?”羊献容反问道。
“听过。”刘曜更不开心了:“说是全城的女子都为其痴狂。”刘曜愤愤地“哼”了一声:“我是不能理解,我这样的不好吗?我军中的那些兄弟,可是个顶个得厉害。”
刘曜说起自己军中的兄弟,瞬间来了精神,一个接一个地将他们的本事说给羊献容听,又将军中发生的趣事、怪事添油加醋地说着,逗得羊献容时而哈哈大笑,时而害怕地就往他的怀中钻去,得知刘曜不过在戏弄她后,就会闹起来,重重地小拳头毫不留情面地砸向刘曜。
两人相互依偎着面向水面,水声潺潺,煞是好听,羊献容听着听着就困了,她靠在刘曜的身上,迷迷糊糊地做起梦来,梦中,刘凌如愿以偿地嫁给了司马遹,她和刘曜高兴地在一边笑着,突然,那只白色的小狐狸捧着盖着红布的礼盒走了进来,司马遹便去掀那红布,里面突然窜出一条丈长的黑蛇,吐着猩红的信子朝司马遹奔去,紧接着,司马遹在刘凌的哭声中被蛇缠住了身子。
羊献容惊醒过来,梦中的情景让她跳起来,好像那条黑蛇就在她身后一样。
“怎么了?”刘曜拉过羊献容,见她满头是汗,眼里都是恐惧,赶忙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汗,才问:“怎么了?”
羊献容摇摇头:“噩梦,梦到一条很大的黑蛇。”羊献容回头看见笼中也睡着的白狐,赌气地指了指:“还有它,是只坏狐狸。”
刘曜笑了起来:“睡了还没有一炷香的时间,怎么梦到了这么多东西?”他说着又从那个褡裢中取出一根笛子,轻轻一吹,悠扬的笛声让羊献容不安的心慢慢定了下来。
她注视着刘曜,这个人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说起来,自己跟他也认识八年了,可经常性的,还是能被他惊讶到。那次她从师傅那里学了一篇文章,得意地跟他炫耀,谁知他竟然一字不落地将文章背了下来。还有一次,他竟然亲自下厨,做了三道菜给她和刘凌吃,味道还不错。他能弯弓射箭,百步之外,箭无虚发。还会雕刻一些小玩意儿当礼物送给羊献容,有时那些玩意儿还带着机关,要她琢磨好久才能打开。这刘曜真的是很厉害的人。
羊献容看得出神,刘曜一曲都毕了,她仍旧没有回过神。
“听入迷了吗?”刘曜打趣道。
“曜哥哥,我觉得你太厉害了。”羊献容的这句话绝对发自肺腑,她极为诚心地说:“你什么都会,我佩服你。你有不会的东西吗?”
“有啊,”刘曜被这样夸奖打从心里乐开了花,他笑着捏了捏羊献容的脸蛋:“围棋,比凌儿还糟糕。”
“我觉得你比那些贵公子哥儿厉害多了,”羊献容道:“还有那个潘安,根本比不上你。”
“真的?”刘曜已经被夸得脸上浮起了红晕:“真心话。”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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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太子之死
贾南风的母亲过世了,也许是看见贾南风和司马遹的关系日渐僵硬,她放心不下,临终前也不停地叮嘱贾南风和太子重修关系,握手言和。母亲的临终遗言,贾南风多少听进去了一些,只是她不知道太子是否打算与她摈弃前嫌。
东宫势头正盛,原来许多摇摆不定的人都投到了太子门下,郭氏死后,他开始在暗中培养死士,扩大自己的势力,以谋大事。这些,贾南风全都知道,甚至那些暗中劝他废后的言论,她也知道。太子都做到了这个地步,让贾南风如何与他言和?即使太子答应言和,日后他登上帝位,也不会甘愿受贾南风摆布,一旦让他夺得大权,贾氏一门便不会有好下场。事到如今,两人已经不可能言和了。
如今的局势,东宫和显阳殿在不冷不热地胶着着,若论朝中的势力,自然是贾南风要胜一筹,可东宫的兵马不在少数,原来那些安插在东宫的眼线,眼见司马遹越发得势,也都对贾南风越发敷衍了,若是司马遹突然动手,贾南风匆忙之下未必能应付下来。
元康九年过了一大半,司马遹喜获自己的第三个儿子。朝中众臣庆贺,便有人上表,请求为东宫增兵。贾南风大怒,东宫都快压到自己的头上来了,若再增兵,东宫的兵马将近万人,兵力集中。而她自己,能在短时间内调动的兵马才不过两万人,且这两万人分布分散,若她同意,岂不是将大权拱手相让?
贾南风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等了,这些年的摇摆不定让司马遹钻了空子,他借着贾南风无子而自己有子的优势,发展势头,公然与她作对,若非她犹豫,怎会让事情变得如此棘手?
就在此时,贾谧又来告了一场黑状,他去东宫见司马遹,司马遹每次都没有好脸,贾谧忍无可忍,同他吵了起来,那时司马遹的叔叔,成都王司马颖也在,见贾谧放肆,便帮着太子将他大骂一顿。贾谧怀恨在心,只得找贾南风诉说委屈,并说司马遹口出狂言,威胁他道有一日做了皇帝,要将贾家一个不留,全部杀了。
贾南风闻言,心里一顿,知道事情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她不能再等了,“你身边有许多有才之人,你挑一个,让他模仿太子的语气,写个犯上的文章。”
贾谧略作思考,便道:“请黄门侍郎潘安来做此事,他文采极好,万无一失。”
贾南风点了点头,表示允准。
腊月时分,司马遹刚得的幼子过了百天,贾南风见一切准备妥当,准备要动手了。她称皇上身体不适,让司马遹前来侍疾,待司马遹到了,她又让宫女将他引入偏室,又给他准备了许多的醉枣,就有宫女连哄带逼地让他吃下了许多,等他醉了,便将潘安事先写好的那偏文章取来,由小宫女引导着司马遹将文章全抄了下来,许多笔画不全的地方,又由潘安模仿着太子的字迹将笔画补充完全了。这样,由太子所书的,一篇充满悖逆之言的文章便完成了。
贾南风将此文章上呈晋惠帝,并在一边添油加醋地说道:“您这儿子可是厉害了,要废了你我,自己登基为帝,还要立蒋俊为后呢。”
晋惠帝虽脑子不好使,可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又受了贾南风这样一挑唆,当即就动了气,召集了各位王爷公卿,将司马遹所写的那篇文章遍示给他们看,并怒道:“太子写下这等谋逆之言,朕要杀了他。”
朝中大臣无人敢言,唯张华在细看了书信后,道:“陛下明鉴,此文绝非太子所书。”
贾谧闻言,赶紧道:“这文乃太子笔迹,事实如此,你还辩解什么?”
张华摇了摇头:“虽是太子的笔迹,可这字迹潦草,多处地方混沌不清,未必是在太子清醒的时候所写,不能排除是遭人陷害,依臣所见,还是应当彻查才是。”
贾谧听到“彻查”二字,有些乱了手脚,张口便道:“还查什么?等你查好了,太子早都得到风声了,若是提前动了手,致帝后于险境,这罪责你担得起吗?”
“那也不能让太子白白蒙了冤屈。”张华力争道:“太子并非常人,乃是朝廷基业所在,怎能因为一份来历不明的文章就定太子的罪,未免太过草率。”
司马衷被朝上的两人吵得失了章法,他求救般地望向贾南风,希望她能给自己拿个主意。贾南风本就心虚,见张华不愿放弃,她怕事情有变,只得自己退了一步。
“张卿所言不错,这事既然要调查,便要调查清楚,可此事大家都知道了,暗中查访怕是行不通的,贾谧所言不无道理,期间万一太子发难,陛下危矣,不如先将太子废为庶人,软禁金墉城,待日后事情调查清楚了,若太子无辜,再将他放出来。”
这不失为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法,朝中无人反对,贾南风便命人持节前往东宫宣旨。司马遹正在游园,变故突如其来,他来不及反应,只好接了诏书,又给太子妃留下一封书信,请她照顾好三个孩子,然后乘上粗牛车,被押解到金墉城软禁。
太子突然被废,朝中一片哗然,而太子妃王惠风的父亲却极快作出了决定,他上书皇后,说太子失德,请允准太子与太子妃和离,放太子妃回家。
王衍本就是皇后的人,因此贾南风也没有过多为难他,准了他的上书,命王惠风离开东宫。王惠风不愿离开,求着来撵她的人让她见皇后一面陈情,可那些人哪愿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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