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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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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听说在遥远的漠北有一条河,名为渡河,藏匿在朝夕余晖中,在连绵的戈壁后,在天地交接间。
那里是极黑之地。
河上有一艘船,名为渡船。船是普通的渔船,破烂不堪,行驶在波澜不惊的水面上,无声无息。
船身笼罩在黑暗中,只有船头树着一宛若拐杖般的枯藤,上头挂着一盏鲛人灯。长明不灭,却也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船尾立着一块石碑,刻着:
渡魔不渡佛,渡魂不渡人,只渡有怨有恨有留念之魂。
后面还有一行字,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早已模糊不清。
船的尽头是一座漂浮在河中央的木屋,残垣断壁,年久失修。
当船停靠岸,铜铃轻响时,覆盖尘灰的木门便会吱呀呀的打开…
尘灰落下的时候,入内的魂灵便可以恢复生前的容貌,漂浮的魂魄亦可生出双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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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琴瑟惊诧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亭台轩榭,琼楼玉宇,神霄绛阙。和皇宫一般无二,甚至更加富丽堂皇。
凭借生前的记忆,游走在皇宫之中,驻足在未央宫外。
往事依稀,眼眶湿润。竟有了些哽咽。
正徘徊不定之时,宫内响起一女子的声音,声音清脆干净,像涓涓细流的溪水。
“既然来了,便进来吧。”
琴瑟微惊,缓步入内,未央宫中的摆饰,每一个物件都格外的熟悉,与生前的一幕幕重合。
不同的是,宫中静的让人心安,周旁无一人,只有一妙龄女子端坐在梨花木圆凳上,面前摆着一瑶琴,正好奇的摆弄着。
琴瑟认识那把瑶琴,上好的桐木所制,是那个人的爱惜之物。后来也是这把琴,让她惊鸿一舞,荣获圣宠。
“这是把好琴,你可会弹琴?”女子忽然问道。
琴瑟苦涩的摇头,“只是略会一些。”
“那真是可惜了。”女子有感而发,“这把琴的主人是谁?”
“一个故人。”
“一个很重要的故人?”女子忽的抬眸凝视着琴瑟。
琴瑟大惊,女子的容貌看起来格外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陌生却又熟悉。
半晌后,呢喃的问:“你是谁?”
女子想了下反问:“你自己来的这里,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渡灵?”琴瑟失声问,“不会的…世人皆说,渡河上的渡灵是一年迈丑陋的婆婆,怎么会是一年轻貌美的女子?”
渡灵莞尔笑道:“那只不过是世人眼中的渡灵,你眼中的渡灵什么模样,我便是何模样。”
“我眼中的渡灵?”琴瑟有一瞬间失神,“确实是我印象中的模样…那这皇宫又是怎么一回事?”
“皇宫阿…”渡灵环顾一圈,浅笑道:“象由心生,皆是你心中所念。看来你生前最放不下地方是这里。”
琴瑟微怔,悲伤溢于言表,“因为在这里我做了一个后悔一生的决定。”
“所以你来到这里是为了改变这个决定?”
琴瑟点头,“是。”
渡灵又问:“这个决定便是你的心结吗?喝孟婆汤都起不了作用?”
琴瑟苦涩的浅浅一笑,“我喝了三碗,还是忘不了生前。孟婆让我来这,了却执念,否则入不了轮回,便只能做游荡世间的孤魂野鬼。我用了一百年才来到这…我想重新选择一次,即使只是梦境也无妨。”
“一百年…”渡灵怅惘叹息,“于你而言应该是很长很长的时间。”
“生前我只活了二十六岁,这一百年恍若隔世。”
渡灵叹了口气,招呼琴瑟道:“随我来吧…”
出了未央宫,向南直行,转过几个廊道,出了皇宫,是一桃花园,满树盛开的桃花,宛若粉红的霞云,树下有一梨花贵妃椅。
渡灵指着贵妃椅道:“你便躺在那吧。”
琴瑟留恋的抚摸着枝头的桃花,她记得,最快乐的时光便是在桃花树下,他弹琴,她舞蹈,那个时刻,他们只有彼此。
琴瑟顺从的躺在贵妃椅上,渡灵站在她的头前,抚摸着她额头的神识,“我需要获取你生前的记忆,在此期间,你会陷入沉睡之中,当再次醒来的时候…你便会拥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琴瑟轻声“嗯”了一声,便昏昏沉沉的睡去,睡前的片刻,恍惚中,仿佛听到了熟悉的琴声,琴瑟和鸣,那一年的桃花开的最为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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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瑟在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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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宝嘉四年春,那一年的桃花开的格外旺盛…
“御兄!”
一欢快的身影直奔桃花树下。
微风习习,粉嫩的桃花瓣纷纷扬扬洒落在纯白的衣裳上,树下坐着一男子,眉目清秀,着一身白裳,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
男子身前摆着一古琴,琴声悠然却又满是怅惘。
许御闻声却不曾抬眸,因着只听这声音便是是何人。
“御兄,你怎么还在这弹琴?府中发生大事了!”何谨言依附着蹲在许御身旁,一副夸张的神情。
听闻出了大事,许御这才有了些动容,忙问:“何事?”
“何事?”何谨言挑眉,狡黠一笑,“秘密!”
许御听其欢快的声音,便知无大事,“嗯”了声,不再理会。
何谨言见其无动于衷,怎肯罢休,扯着许御的衣袖,“御兄,真真是大事,而且是天大的好事,不去你会后悔的!”
许御再次发问:“何事?”
何谨言撇嘴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干嘛非要问何事何事?”
“你不说我又怎么去?”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你不说,我便不去。”
何谨言的脑子灵光一现,狡黠笑问:“那我说了,你便去了?”
许御想了一下,“可以考虑。”
何谨言无语凝噎,随后摆上一副笑脸,神神秘秘的说:“今天长公主府招了一批能歌善舞的女子,个个都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姿。现在就在勺园里,你不想去看看?”
许御直截了当拒绝。
何谨言不死心的问:“你当真不想去看看?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唉!你用你所剩无几的脑子想想,这些个美人聚集在一起,是多么美妙的场面!此生难遇唉!”
许御撇其一眼,冷声拆台,“上次你也这么说的。”
“嗯…额…”何谨言微愣,“是吗?”
许御诚恳的点了点头。
“嗯…”何谨言打着哈哈说:“可是这次我换词了阿!上次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这次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许御不解的问:“有何区别?”
“区别大着了!这代表小爷我对她们容貌天差地别的评价。”何谨言一副垂涎的模样,眼中冒着桃花,“而且这次我听说了,这一批皆是精品中的精品,倾城中的倾城,比起上批不知好了多少!你不去,真是亏大发了!要不再想想?”
许御认真的想了又想,摇了摇头,“没有兴趣。”
“哎!喂!”何谨言恨不得给许御脑门一巴掌,“你是木头吗?美人阿!许御跟我念…美人…”
许御看白痴一样看着何谨言,却架不住他这热情如火的架势,随他意愿念道:“美…人…”
听到许御说出这两字,何谨言笑的嘴都快要咧到后脑勺,“对对!”一脸期许的问:“有感觉吗?美人!”
许御想了想,摇摇头。
何谨言的笑脸顿时垮了下来,有气无力的头枕着许御的左肩,仰望晴天白云,无奈叹息。
许御想了下,主动宽慰道:“其实我明天就能看到。”
“嗯?”何谨言顿时来了精神,瞪圆了眼睛看向许御。
许御解释道:“姑姑说府中的琴师生了病,需要修养一旬左右,所以…”
“所以你便要去给那些个美人授课?”何谨言两眼放光,就像是狼看到猎物一般。
许御不禁往后缩缩,“可以这么说…”
“什么叫可以?就是这么说!”何谨言这来熟的揽过许御的肩膀,“不过那也是明天的事,你今天就不想去瞧瞧?”
“不想。”
“喂!”何谨言松开了手,羡慕的说:“你小子就是命好!一出生就是长公主侄儿!长公主又疼爱你…什么样美人没见过?不过啊!”话锋一转,“你小子就是个榆木脑袋,对这些都不开窍,你说,你以后要是遇到喜欢的人怎么办?”
许御喃喃的回答:“我已经遇到了…”
“什么?!”何谨言猛地跳起来,瞪大眼睛惊恐的看向许御,“你说什么?!你已经遇到喜欢的人了?谁?哪家的小姐竟然能入的了我们许三公子的眼睛!”
许御抚摸着瑶琴,满眼的柔情。
何言一愣,看看瑶琴再看看许御,“不会吧…你喜欢的人就是一把瑶琴?!”
“哎呦!你小子!”何谨言抡起手臂,咬牙切齿。无可奈何的瞪其一眼,“你小子不去,小爷我可去一饱眼福了!”
许御浅笑着点头,何谨言见劝不动,又舍不得美人,独自一人前往。
“铮…”
琴声乍起,如鸣佩环,珠落玉盘。
“姑娘,还要看到多时?”许御忽然出声道。
一旁走廊柱子后一抹纤细的身影不禁颤了颤,琴瑟思量片刻,坦然而出。
“你是谁?”许御凝视着眼前的清秀脱俗的女子,好奇询问,长公主府中似乎从未见过此人。
琴瑟浅笑着应答:“我是新来的舞姬。”
“新来的舞姬?”许御微皱眉,“你不应该在勺园吗?”
琴瑟想了下道:“我迷路了,所以便走到此处,听闻公子的琴声,情不自禁的多听了一会。”
“你懂琴?”
琴瑟摇摇头,“我不懂琴。。。但。。。”话锋一转,“我感觉公子的琴声虽然轻快却满是苦涩,有些壮志难酬,郁郁寡欢的感觉。”
许御微惊,面无表情的脸微微有些动容,“你竟然能听出我琴声的内容?”
琴瑟莞尔一笑,“也许吧,我也不懂琴,只是凭感觉而已。”
许御暗自吃惊,“姑娘真的是凭感觉?”
琴瑟想了想,认真的点了点头。
许御端详琴瑟几眼,忍不住又弹奏几段,琴瑟皆是对答如流。
别了,琴瑟忍不住说道:“公子可是有什么伤心事?公子接连弹奏无论是欢快的悠扬的亦或是悲伤的,隐约中都有闷闷不乐的声音。”
许御抬眸看向琴瑟,忽然感觉到一丝心安,或许是伯牙遇子期的感觉。
琴瑟席地而坐在许御琴前,扬起一抹笑容,认真的说:“我阿娘说了,有了伤心事总是憋在心里容易积郁成疾,倒不如说出来痛快地多。况且你我二人萍水相逢,自不必顾及什么,大可向我诉说一二。”
许御愣了愣神,想了想说:“姑娘可愿听我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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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琴瑟浅笑着摊摊手,“反正已经迷路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况且你的琴声,我能听懂,也算是一种缘分…”
“咚…”
正说着,远处传来铜钟的声音,琴瑟微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许御好奇相问:“怎么了吗?”
琴瑟叹息道:“铜钟响了,应该是要集合,我需要马上过去,怕是没有时间听公子的故事了,故而有些惋惜。”
许御宽慰说:“无妨,下次有机会再说。”
“好。”琴瑟一口应下,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不打扰公子了。”
说着,转身匆匆离去。
许御望着琴瑟离开的背影,犹豫片刻,唤住琴瑟,“姑娘,在下还不知道你的姓名…”
琴瑟回首一笑,阳光微醺下,竟有那么几刻令人失神,“萍水相逢,又何必互通姓名?来日方长,若是有缘,自会相遇。”
“可是来日我如何寻你…”看着琴瑟消失在廊角的身影,许御喃喃自语。
“御兄!”
何谨言雀跃的声音再次响起,一溜烟的跑来,搂过许御的肩膀,兴奋的念叨,“御兄,你是都不知道,勺园的那些个美人,啧啧…看的小爷我是气血翻涌,都差点冒气的那种,每一个阿,都是国色天香,真不是小爷我吹得,这哪个男的看的都会腿软…”
说着,撇了毫不在意的许御一眼,拍拍他的肩膀,“当然,你这种油盐不进的人除外,不过,你好歹给点反应阿,我一个人自言自语多奇怪阿?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何谨言撇撇嘴,一脸的忧伤,半晌,不见许御回应,晃晃许御的肩膀,“不是,御兄,你现在是在失落吗?是你自己不去看的好不…没事,要不我们再去一次?不过现在勺园管事的嬷嬷正在训话,连小爷我都被赶出来了,不过…御兄你要是去肯定没事,嬷嬷不敢拿你如何,小爷我也好沾沾御兄你的福气,再去瞧上几眼。”
说着,拽起许御的胳膊就走,许御堪堪被拉扯起来,莫名其妙的看着何谨言,不解的问:“这是要去哪?”
“去勺园阿!”何谨言兴致冲冲的应着,拉着许御头也不回的就往勺园的方向走。
“勺园?”许御失声道,连忙扯开何谨言的手。
何谨言感觉手里空落落的,回首询问:“怎么了?不去了吗?”
许御不解问道:“言兄为何突然要带我去勺园?”
“不是你说要去的吗?”何谨言看着许御无辜的神情,瞬间明了,无奈的说:“不是,刚刚小爷我说了什么,你不会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吧?”
许御搔搔后脑勺,诚恳的说:“言兄刚才说了什么?我走神,没有听见。”
“哎!喂!”何谨言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一脸的无可奈何,最后气鼓鼓的折回古琴旁一屁股坐下,“喂,你小子刚才在想什么?那么认真?我说的话你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许御缓步至古琴旁,坐下,抚摸着琴弦,想了想,坦诚相待,“刚才我遇到一个姑娘,她能够…”
“姑娘?!”不等许御说完,何谨言惊喜的问,“是哪家的姑娘?长相如何?沉鱼还是落雁?”
“嗯…我还不知道她是谁,叫什么名字。”
“什么?”何谨言震惊的盯着许御,“你确定你遇见了一个姑娘而不是在做梦?”
如此一说,许御竟有些犹豫,“应该是真的。言兄,她能够听懂我的琴声。”
“所以呢?”何谨言不感兴趣的说,“那她到底是闭月还是羞花?”
许御认真的想了想,摇摇头,认真的说:“应该都算不上…但给人很温暖的感觉,笑的时候特别的灿烂。”
何谨言听的聚精会神,喜出望外的想要拥抱许御,可惜许御一个闪躲,落了个空,不过毫不在意的拍着许御的肩膀,喜极而泣的说:“御兄你终于开窍了!不容易阿!真是百年难得一遇!小爷我都没敢想象,在小爷我的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你说起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人…”
许御莫名其妙的盯着何谨言,眼中露出的嫌弃越发浓重。
起身抱起瑶琴,便要离开,何谨言紧随其后,不死心的问:“御兄,你还没说她长什么样子呢!几个鼻子,几个眼睛?不是,什么样子的鼻子,啥样的眼睛?这茫茫人海的上哪找?也不是,公主府遇到的,定是公主府的人,不是,公主府人也很多啊…”
许御蓦然停下步伐,似乎想了什么,眉眼有了几分喜色,然后加紧步伐,匆匆离去,似乎想要甩开何谨言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