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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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一)-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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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我们一起安装。”妈妈说:“我们经常到石家庄郊区支农,我会安水车。”说着就与大家一起调整水车的位置,

  把那根杠子固定好,又加上一块厚木版,把那挂链子顺下去,安好水簸箕和水筒子。

  “嫂子,你真干过农活?”刘婶说。

  “别说农活,我嫂子还搞过土改哩。”叔叔说。

  “为了解决吃饭问题,现在全国都在支农,我们经常下乡支农。”

  “反正是有时有晌的,不会象俺农民似的,一年到头在地里滚,你知道吃什么?”刘叔说。

  “吃红萝卜、白萝卜?”妈妈说:“前一阵子我们也是吃这个。”

  “咳,我们是吃糠咽…——”

  刘叔的“菜”字没说出来就又被刘婶给截住了,刘婶说:“反正都差不多。”

  水车很快安好,妈妈兴奋地和大家一起推着水车跑起来,水车轱辘轱辘地响,水如清泉似的流入水龙沟,寅欢呼跳跃着。

  五个人不多时便大汗淋漓。两个婶婶先趴在水簸箕上喝了一气水,随着又脱掉了鞋,在水龙沟里洗脚戏水……如此清冽的井水谁见了不亲?妈妈也禁不住挽起腿来,露出一双丰满白皙的腿,妈妈接着脱掉紫色皮鞋和丝袜,露出一双白里透红的脚,寅的眼睛被灼得发亮。那两个婶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和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妈妈要把寅带回石家庄,奶奶极不情愿。爷爷说:“这孩子比他的哥哥妹妹聪明,让他去石家庄吧。”奶奶只好抹着泪应允了。就这样,寅离开了农村。也就是在一场更大的饥饿步步逼近的时候,寅离开了农村。寅从此成了一个城市小孩。这也是寅具有完整记忆的开始。

  

返(11)
寅感觉周围的人们都在关心着他们母子俩。

  因为寅的缘故,厂里照顾妈妈,不让她上夜班。妈妈觉着过意不去,就谢绝了照顾,与其他工人一样进行三班倒。每周倒一个夜班。寅胆儿小,一个人不敢在屋里睡觉。妈就让月琴姐与寅做伴。月琴是柯立冬的姐姐,十八岁了,恰值青春年华,又刚刚在国棉一厂上了班,就与寅的妈妈很合得来。因为寅的妈妈爱看小说。什么《青春之歌》、《野火春风斗古城》之类,再就是爱情小说,象中国古典的《红楼梦》,外国的《茶花女》什么的。月琴为了看这些书,就非常乐意与寅做伴。

  寅每当醒来一觉时,月琴姐仍在看书。还有就是妈妈总想教会月琴跳舞。但是月琴姐身体有些胖,个头又高,月琴姐总是怕在舞池里很显眼,所以一直不敢跟妈妈去舞场,事实上,月琴姐内心里面是非常向往那些动听的舞曲。月琴姐绝对属于丰腴魔鬼身材的那种无疑……因为月琴姐皮肤非常白嫩,她虽然胖一点儿,但绝不臃肿,而是非常的有线条,腿和脚都非常好看。

  月琴姐尤其爱洗澡。实际上国棉厂的工作比起妈妈的橡胶厂要干净得多。但是月琴姐却几乎天天都要洗澡,月琴姐身上时时透出的少女醇香总是令人陶醉。

  月琴姐的心地非常善良,性情象她美丽的外表一样柔美而清淳。妈妈总是说一定要给他介绍一位漂寅的小伙子。月琴姐喜欢寅的聪明伶俐。寅虽然不胖壮,但是很干净,从来不见鼻涕和眵目糊在脸上。月琴跟妈妈说过,她将来要孩子,就生寅这样的。

  月琴姐临睡觉前总要洗脚。她把洗脚水调试好,先把自己一双脚泡进去。而后把寅拉进怀里,脱光寅的脚,泡入盆中,用自己那双肥乎乎的脚紧紧地包裹住寅的一双小脚丫,寅感觉象有电流一样的东西贯通了全身。接下来月琴姐用自己的一双光华柔软的脚摩搓寅的脚,寅就感觉从未有过的奇痒无比。

  寅禁不住叫了一声。

  “怎么了?”月琴姐问道。

  “痒死我了。”寅说。

  “好你个调皮鬼。”月琴姐说着紧紧地搂住寅亲了一口。

  洗完脚,月琴姐把寅抱到床上说:“姐姐明天休班。寅先睡下,让姐姐看会儿书好吗?”

  寅起初想让月琴姐讲常蛾奔月的故事,又不忍心不让姐姐看书,就勉强地点点头。

  寅看着月琴姐读书的样子象自己的妈妈一样,寅就这样幸福地看着想着,居然忘记了夏天的炎热,很快进入了梦乡。

  寅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寅坐起来,呀,寅惊呆了——月琴姐半裸着酮体睡在自己的身边。月琴姐侧卧着脸朝外,那身子各处高低不平,却是那么好看,比墙上贴的那张“出水芙蓉美人”强多了。比马兰吗阿姨实在多了——在寅的心里,马兰阿姨就象是一副可望而不可及的风景画,她是给公众看的,永远也不属于哪一个人,而眼前的月琴姐却事实在在地躺在他的身边呢!寅的心里扑扑地跳着,他无端地生出亲一口月琴姐的想法。但他又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嘴。他突然看见月琴姐一双肥突突的脚红润而白嫩,心想月琴姐的脚一定很香,于是他就慢慢地趴过去用自己的鼻子吻了上去——这时候妈妈下夜班回来了。

  

返(12)
寅惊了一下,好在妈妈没有看见刚才的一幕。

  妈妈打开房门。见月琴姐还睡着,妈妈给月琴姐搭上毛巾被;示意寅不要打扰月琴姐。妈妈刷好一个搪瓷缸放进玉米皮编成的提包内,拉起寅到大桥街口买果子和豆浆。

  大桥街口上的人熙熙攘攘。这里有为数不多的几家卖小吃的摊点。有几家卖玉米饼子的和两家卖和烙的,只有一家卖果子的。卖果子的摊位前有好多人在排队。妈妈牵着寅的手排在后面。这时寅看见一个长头发年轻人正在支起一块木板,木板的旁边,放着一个帆布书包。年轻人从包里掏出铅笔、毛笔、毛刷和袋装的油彩,就开始在上面画画。寅感到新奇,就挣开妈妈的手,到那个人的身边看他画画。

  年轻人先用铅笔勾勒出买果子的摊位的大致轮廓和不远处的楼房,再勾勒出炸果子师傅的轮廓,就换了油画毛笔。他把几种油彩挤到一块小木板上,用画笔调好颜色,开始涂颜色。

  不大工夫,画板上已经出现了蓝天,白云,街道,人流,肩披毛巾的炸果子师傅,黄澄澄的果子泛着清香,让人垂涎欲滴。

  这时候,妈妈已经买到了果子,果子的颜色是紫黑色的,颜色远没有长头发青年画得好看。显然,是因为掺上了玉米面的缘故。

  回到家里的时候,月琴姐已经起床,正在梳洗。

  “淑芬姨,你这个雪花膏可比我的那个香。”月琴姐说。

  “这是我在二百货公司买的,说是上个月刚到的货,上海产的。”妈妈说。

  “用完以后我也去买。”月琴姐边搓脸边说。

  “咱俩先用着就行,用完再买。”妈妈说:“来咱吃饭。”

  “不了,我妈做好了。”月琴姐说。

  “诶。你妈还以为你在睡觉呢,先吃吧,我买着你的饭呢。”妈妈说着就盛了三碗豆浆放在小桌上。

  月琴姐也就不在推让,为寅搬过一个凳子,三个人围在一起吃。妈妈与月琴姐边吃边聊。

  “姐姐,吃早饭了!”院子里有一个小男孩在喊。

  寅知道这是立冬在喊他姐姐吃早饭。

  “来,立冬。”妈妈说着,拿起一个果子就出去塞给了立冬。

  “淑芬姨,你看你。”月琴姐一下子没拦住妈妈。

  月琴姐不好意思再吃,就草草喝了那碗豆浆,说:“淑芬姨,我吃饱了。”

  “哎,我说月琴,我们厂里高个子小青年不多,现在都时兴自己搞对象,哎对了,你要是有看着顺眼的小伙子,可别放过哟。”

  月琴姐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寅感觉月琴姐更好看了。

  “淑芬姨,人都说这是缘分,你相信缘分吗?”

  “月琴,有时候也靠自己争取,也不能光靠听天由命。”妈妈说着这些令寅似懂非懂的话。

  “哎,淑芬姨,明弟弟还来石家庄上学吗?”月琴姐突然问起寅的大哥来。

  “老家县城一中已经能正常上课了,他就准备在那里升高中。”妈妈说。

  一九五七年至一九五九年大哥在石家庄上了二年初中,这为他后来升上大学奠定了基础。

  “再说,他婶婶没孩子,一直想让他过继给她。”妈妈说。

  “那……”月琴姐似乎还想说什么。

  这时候,立冬和哥哥大林来找寅一起到胡同里玩。

  “别上大街上去,就在胡同里玩儿。”月琴姐嘱咐大林说:“别忘了呆会儿提水去。”

  “你看,咱这两家的水都得让人家大林一个人提。”妈妈说。

  “就他提的动。”月琴姐说:“再说你们家也吃不了多少水。”

  提水要去十三号院。大林十一岁,上小学二年级。

  “干脆,我们这就去提吧。”大林说着就我家屋里找那只圆台式搪瓷水桶。这只水桶上口大,下口小,提手上还有一个小木把。提起来很得手,但是寅和立冬是提不动的。

  “寅,拿着钱。”妈妈给了寅一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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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13)
这时候确实没有什么玩的地方,中山公园里的动物也都饿得快死了。因此公园已经封闭了好几个月了。东安公园里的小船也没有人去划了。唯一供人们享受的就只有电影院。据说舞场也快要关闭了。但是大林却自有玩的办法。

  大林喜欢鼓捣一些小物件,善于利用废旧物品,如废旧电池芯、废旧电线和废旧机器零件组装希奇古怪的小装置。家里的床底下,除了一家人的鞋子,几乎是大林的世界……有好多小木盒子之类的东西,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废旧物品和碎小零件。没事的时候,他就搬出小木盒来,开始自己的制作。

  寅跟着大林和立冬来到十三号院。这个胡同是南北走向的死胡同。胡同口在南面,胡同口外就是热闹的大桥街。胡同口是一个门洞,门洞上面是一个楼阁。楼阁上面有一块匾额,上面赫然篆刻着“民主旅馆”四个大字。在胡同口一眼就可以看到进深处又有“民主旅馆”四个字与之对应。胡同里共有两大两小四个院子。一进胡同,西侧第一门儿一个小院儿是十号,这个小院儿其实比寅他们的小院儿还要小,据说是只住着与吕老板有些什么关系的一户人家。往里来第二个门儿就是寅他们的付九号小院儿了。在胡同的进深处是对着门的两处大院子,东边是十三号院,西边是十二号院,也就是民主旅馆的客房院。其实解放前这个胡同里的所有院落和房舍都是吕老板的个人财产,解放初期,为了表明自己的开明,主动把付九号和十三号的破旧房舍捐献出来,赢得了政府的好感,所以吕老板的民主旅馆竟然一直干到文革初期。。。。。。

  十三号院是一个长方型的院子,南北向较长。水管在北头。北屋就是民主旅馆吕老板的仓房加洗衣间。吕老板专门派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掌管水管的阀门,一桶水收二分钱。

  放满了水,寅把一毛钱递给女人,女人找回八分钱。大家都感到心安理得。其实寅家的水桶的容量只是一般水桶的三分之一。

  打回水来,寅就想跟大林玩儿他的那些装置。可是大林总是嫌立冬给他捣乱,就给寅使眼色说:“咱在你这屋里玩吧。”

  “不行。”月琴姐说:“淑贤姨刚下夜班,得睡觉,去胡同里玩儿去。”

  “没事儿,在屋里玩儿吧。”妈妈说。

  “哎,走吧,咱去胡同里玩儿开火车。”大林说。

  寅与立冬边走边争着当火车头。

  “我当火车头!”立冬说。

  “我当火车头!”寅说。

  “包袱剪子锤,谁赢谁当!”大林一锤子定音。

  大林总是非常公平。寅心目中的第一个偶像就是大林。大林从来不偏袒自己的亲弟弟。大林在寅的心目中象个大人。

  三个人包袱剪子锤,大林用包袱包了寅和立冬的两把锤头。大林当了火车头。这时十三号的明明与和平也来到了胡同里,央求着大林也要加入游戏。大林说:“你们只能当车厢。”

  大林让立冬当报站员,让寅当了列车长。这时东屋的李丽也来了,大林让她当了乘务员。刚想开车,十三号的和平和大周也来了,他们只能当旅客了。

  “哞——”大林用嘴拉了一声汽笛,立冬说道:“各位旅客清注意,各位旅客清注意,开往北京的183次列车马上就要发车。”

  “恩……”大林又发出一个低声汽笛,随即就启动了列车——“咣——咚、咚、咚,咣——咚咚咚,咣咚咚咚,咣咚咚、咣咚咚、咣——咚咚咚,咣咚咣咚咣咚……”

  大林的两只胳膊一拐一拐作出运动样子,象征火车头的大轮子上的曲轴,运动速度由慢到快,象征着火车速度由慢到快。其他四人跟在大林屁股后面,用手抓住前面人的衣角,当作列车的车厢。胡同的路中间恰好铺着一遛半米宽的大理石,权当就是铁路。大家都非常有节奏地跟在大林身后,各司其职地在大理石路面上运动着,都玩儿得非常尽兴。孩子们也是越聚越多连两三岁的孩子也来凑热闹了。孩子们玩得正在兴头上,突然,从胡同口门洞上面的阁楼里走出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高高的颧骨,黎黑的面孔,一双大眼显得很凶。孩子们都认识他,这就是民主旅馆的吕老板。

  “哇哇,哇呀呀啊……。”吕老板冲孩子们高声吼叫道。

  吕老板是晋冀边人。孩子们根本不知道他为何发这么大的火。但是知道他这是又喝多了酒。吕老板经常喝多了酒无端地骂大街,他这习惯不知如何养成的。因为他面容黑瘦,一双眼睛陷得很深,鼻子又尖又高,极象电影里的美国鬼子。胡同里的孩子们背地里称他为吕鬼子。眼下的事情很可能是因为孩子们在原来属于他自己的领地里如此尽兴地玩耍,使他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懑和怒火。

  孩子们都吓得往自己的家里跑去。大林也领着寅和立冬跑回自己的小院里来,与推着自行车正要出门的立冬爸爸老柯撞了个满怀。

  “怎么了?”老柯问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非常惊恐,还以为老吕一直追了过来,就赶忙往老柯高大的身后钻去。

  “爸!”大林说:“民主旅馆的老吕追过来了!”

  “你们碍着他了吗?”老柯问道。

  “没。”立冬说:“我们就作游戏来着,他就骂着要打我们。”

  “这个老吕,动不动就骂大街,他这是又喝多酒了。”老柯说着就把自行车放在了一边,回到屋里。不大会儿,竟然穿一身公安服出来了。

  原来老柯叔叔是公安部队的侦察员。平常穿便衣,不到特殊情况下,决不穿制服,连立冬和大林也只是在相片里看到戴大盖帽穿公安制服的爸爸。甚至他们有时候竟认为爸爸是假公安。这一点上寅就比较幸运,寅的爸爸不在身边,可是照片上的爸爸和抽屉里的军功章却是实实在在地让大林和立冬羡慕不已的东西。再就是寅的爸爸的那几只神秘的密封着的木箱子。

  老柯穿上威武的制服,就大摇大摆地走出小院。

  那老吕还站在他的阁楼的楼梯下面叽里咕噜地骂着大街。人们不敢凑近,都远远地站在自己的院门口看。孩子们则都躲在大人的身后。

  老柯径直朝老吕走去。

  大概是老吕的眼神儿还不错,他远远地看到一个穿制服的军人朝他走去,知道大事不妙,回身就往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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