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永坐在那不敢接口，一动不动的听着。
蒋介石端起杯子放到嘴边，又轻轻地放了下来：
“我听说汪兆铭去机场迎接你了，场面还弄得非常隆重，那天我知道汪兆铭去了，所以我就特意没有派人去……”
郑永知道他这么说的意思，是告诉他们之间是亲戚，是自己人。
蒋介石微笑着说道：
“那天你在机场发表的演说很好，也很轰动。上了各家报纸的头条。我看了，很满意。非常满意。不过，你对汪兆铭这个人怎么看啊？”
这哪里是自己能够回答地问题。郑永急忙说道：
“郑永一介武夫，只懂得行军打仗，不敢评论政府官员，尤其是像汪部长这样元老。”
“多少还是要知道一些的。”蒋介石缓步走动着：
“汪兆铭是国民党元老不假，但是他地一些思想非常危险啊。自从抗战爆发以来，他一连给我写了十几份信，无非就是说中日两国间的差距如何如何大，中国如何如何不应该继续将战争进行下去等等之类。
但是我一概没有理他。既然已经打了，那就一直打到底，中国只要还有一个人，也要和倭寇血战到底。实在不行了，我亲自上。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年我也是北伐军的总司令，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他这倒不是在吹牛，当初北伐之时，蒋介石的确有几次生死只在旦夕之间。
蒋介石稍稍喘息了一下：
“汪兆铭看来是准备一条路走到黑了，他和周佛海这些人弄了个什么低调俱乐部，不断鼓吹中国不抗战则已，抗战必亡的论调。近段时候，更是从和平谈判的论断，发展到了坚决反对抗日的调子。
这一次的国民党全国临时代表大会，就是要统一我党党员思想，确立领导权利，统一指挥全国抗日大业。汪兆铭是一心想要爬上最高权利位置地，正如你所说地那样，他是国民党内元老级的人物了，还是很有影响地，对此你怎么看啊？“
见郑永犹豫的样子，蒋介石微笑着动了下手：
“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要害怕，说错了也不要紧，今天说的话，只限于这间房子里的你和我两个人知道……”
“一个国家，一个领袖！”
站起了身，郑永大声说道：
“绝不向日本人妥协，绝不搞什么和平谈判，日本人想打，那就和他打到底，全国抗战，必须在委座直接领导之下进行。我不管别人怎么想，但郑永之第三战区只服从委座领导！”
微笑着听他说完，蒋介石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个国家，一个领袖，很好，很好，你有这份心，我就非常满足了。其实我不是贪恋这个位置，论政治斗争，我不行，论打仗，汪兆铭不行，所以起码现在不能把这个位置让给他……”
这实在是太“客气”了，论政治斗争只怕八个郑永也赶不上他。
不过尽管自己是他的亲戚，但能当着自己的面，说出了这些话，也算是实在非常难得了。
“在你来之前日本人已经提出了和谈的条件。可以给你看看。”蒋介石说着把那些日本人的“和谈”条件交给了郑永。
草草浏览了一遍，郑永没有任何的犹豫：
“委座，请恕郑永大胆，这些条件，一条也不能答应！比如第一条成立蒙古自治政府。这根本就是想把蒙古从我中国领土分裂出去！”
“是的，政府是不会答应这些条件的，不光这些。日本人还增加了三条。建立亲日政权，承认伪满洲国。还要向日本赔付战争赔款，娘西屁地，现在是中国民国，不是满清，仗还在打着居然就要什么赔款！”
越说越气。最后直接连家乡的土话都骂了出来，蒋介石愤怒地说道：
“我已经决定了。召回中国驻日本大使，彻底断绝中日两国外交关系！”
“我等军人，誓死捍卫国家，捍卫政府一切外交措施！”郑永大声回答道。
“但是，这也就是说将来的仗会更加艰苦。”
蒋介石轻轻叹息了一声：“从你上报的战况来看，常苏之战打得的确非常艰苦，我们地伤亡非常大，几个德式师几乎全部拼光了，一旦中日两国关系断绝，倭寇将会发动更大规模的进攻。你第三战区直接面对倭寇的精锐部队。恒渊啊，要做好随时付出重大牺牲地准备啊。”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热血沸腾过。郑永斩钉截铁地说道：
“请委座放心，我第三战区全体官兵已经做好了杀身成仁的准备！士兵打光了军官上，军管打光了我上！我第三战区誓与日军血战到底，维护国家尊严！”
“我们地国家如果是你这样的军人，何愁倭寇不败！”蒋介石笑容满面：
“说说，有什么什么困难，我看能不能尽量的满足你。”
郑永很快说出了前线面临的困难，以及那些黑心商人与不法官员相互勾结，破坏抗战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娘西屁地！”
蒋介石今天第二次骂了出来：
“前线将士浴血奋战，那些当官的和商人居然做出这样禽兽不如地事情，杀头，一个个都该杀头！恒渊啊，这事我会命令彻查到底的！”
还没有等郑永来得及说声谢谢，蒋介石忽然说道：
“但是，这些事情你不要直接参与，这水浑浊得很。已经有人向我打小报告，说你第三战区在当地如何如何骄狂之类，这些我一概都不相信。
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你第三战区的表现和那些人说的根本就不一样。
还有一点必须注意，有人向我建议，说你郑永战功卓著，再继续领导着一个第三战区不太合适，建议把你调到军事委员会里担任要职……“
郑永被吓出了一头冷汗，这个问题倒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
自己只是一个军人，一旦离开了前线，去什么军事委员会挂个闲职，比杀了自己还要难受，软刀子杀人于无形之中，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你只管带你的兵，这些事情我会帮你安排的。”
像是看出了郑永心里的想法，蒋介石微笑了一下：
“我知道那些人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无非就是看你功劳大了，妒嫉了。还有些人，收了日本人的好处，开始变着法子来剥夺你地军权。你放心，只要我还在这张位置上一天，我就不会理会那些人地馊主意！”
郑永感激的点了点头。
不过他也知道，从现在开始自己和蒋介石已经彻底坐在一艘船上了，只要这艘船不翻，自己也会安然无事，祸福与共，一起进退吧。
其实在很久以前自己就和蒋介石上了一条船，不管未来地风浪多大，总得咬着牙坚持下去。
只要能够抗日，无论遭受到什么委屈，无论遭受到什么诽谤，总得硬撑下去，撑不动了也得撑，这是一个军人的使命……
第二部燃烧的大地——第三部刺刀1937 第三百十五章 刺杀
随着国民党临时代表大会的展开在即，两派势力都展开了最后的角逐。
五月十日，汪精卫在汉口民众团体代表会议上演讲时，对德国大使陶德曼的调停公开表示欢迎。他说道：
“如开始讲和，不可失此机会。”
随后政府开始揭露日本所谓“和谈”的本质。
五月十一日，中国撤回驻日大使，两国外交关系正式断绝，陶德曼的调停以失败告终。
当天下午，郑永代表第三战区全体官兵对政府的这一举措表示坚决支持，并愿意为此而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挑战。
在汉口公园内，郑永发表了著名的“五一一演讲”：
“一个国家，一个领袖！我们将在领袖的领导之下，将抗战进行到底！我们将用我们的血肉之躯构筑成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让一切侵略者在我们的面前颤抖……”
在演讲持续到二十多分钟的时候，卑劣的事情发生了。
一名枪手跳了出来，对着正在演讲的郑永连开三枪。
也许是太紧张了，也许是离得太远难以准确瞄准，前两枪都落空了，第三枪擦着郑永的胳膊飞了出去。
人群里一片惊呼，大量的便衣和警察迅速跃了出来，死死按住了这名枪手，并迅速带离了现场。
受了些轻伤的郑永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身子一点也没有动。
他制止了那些上来保护他，想带他离开这里的侍卫，等到现场逐渐安静下来，他不动声色地看着下面的听众继续说道：
“日本人被打急了，打怕了，所以开始用上了这样无耻的伎俩。
我还活着。并且随时准备着迎接下一次的暗杀。即便有一天我真的被打死了，也一样会用另一个人出来，指挥着第三战区和日军血战到底，绝不屈服……“
这一次地演讲数十次的被听众如潮的掌声打断，那个未遂刺杀反而成了一个小小的插曲……条刊登了郑永“五一一演讲”的全部内容。以及那些卑鄙而无耻的刺杀行动。
自己地民族英雄险些被暗杀，很快激起了民众的怒火，他们上书政府。要求立即对此展开调查。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日本，很显然。这是无耻地日本人做的，但他们在汉口一定还隐藏着什么真正地幕后凶手！
只是郑永自己觉得有些奇怪，
既然日本人想要刺杀自己，就一定做了充分的准备，杀手必然进行过反复演练。枪法极准，但为什么连开三枪。却仅仅让自己受了点轻伤？
而且之前为了防备日本人可能会进行的暗杀，演讲现场早就布置了大量的警卫力量，刺客又是怎么样大摇大摆带着枪来到现场，然后再从容开枪的？
“恒渊老弟，我地失职，是是我的失职啊。”
当去医院换药地时候，很久未见，一脸愧疚的戴笠出现在了郑永面前：
“我随委座一起来到汉口，公务繁忙，一直没有时间去见了。刚听说老弟受到了刺杀。我已经命令手下严查此事可。你放心，很快我就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客气了。戴兄实在是太客气了。”郑永微笑着说道：
“你肩负着保卫委座的重任，脱不开身本是正常的事，其实原本应该我去看你才对，说不好意思的应当是我……”
“都是为了党国重任，都是为了党国重任。”
戴笠笑嘻嘻地说着，显然心情不错：“老弟在第三战区当真是威风八面啊，打得日本闻风丧胆，最近委员一直在别人面前夸你，我看老弟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客套了几句后，郑永把心中对刺客的几点疑惑说了出来，不想戴笠脸色变了变：
“恒渊老弟当真是心细如发啊，不过在我看来，想来那刺客入行不久，遇到这种场面难免紧张，因此才没有射中，想来是这样的……
关于这后一条嘛，我回去后一定要一查到底，看是谁疏忽大意，现象酿成无法弥补的损失，问题出在谁那，我就撤谁地职！“
这回答显然是牵强了些。
但戴笠地话却让郑永心里一动，已经隐隐明白到了什么……
在严刑拷打之下，那刺客果然招供，不过他供认出的指使人谁也想不到：
汪精卫！
居然是国民党地元老级人物汪精卫！
蒋介石特别指示，这样的口供完全靠不住，汪兆铭先生是国民党的元老，虽然在某些问题上与政府有不同的看法，但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同时命令戴笠继续拷问。
但还没有等命令传到戴笠手里，那个刺客居然熬不住讯问死了。
这样一来也就等于线索断了。
天知道是谁泄露了出去，刺客指认幕后真凶是汪精卫的事居然很快见诸于报纸。虽然政府竭力否认了这一消息，但汪精卫显然成为了所有人怀疑猜测的对象。
而这还远远没有完。
继续有记者陆续挖掘出了汪精卫私下与日本人勾结，企图投降等等的内幕。
眼下正是抗日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而且才刚刚有了“常苏大捷”，民众心气正高，在这节骨眼上暴出这一内幕，顿时让汪精卫的名声跌落到了谷底。孔祥熙把这些都告诉了自己的女婿，郑永听了苦笑了几下：
“岳父，我想我知道是谁派出的刺客了。”
“知道了就好，知道了就好了。”孔祥熙淡淡笑了一下，显然并没有把女婿受伤的事情怎么放在心上：
“有些事情还是烂在肚子里比较好，不说出来对所有人都好，军人哪有不受伤的。况且你只不过是擦破了点皮。
恒渊，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轻伤，将来就能换来更多地信任，更加大的权利，从商人的角度来看，这是非常划算的……“
军人？商人？
郑永又苦笑了一下。
也许自己只是政治斗争中的一颗棋子。想被怎么利用就被怎么利用，所谓的抗日英雄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地光环而已。
也许吧，也许自己这次受伤。真的能和岳父说的一样，能换来更多地信任。得到更大的权利，从这一点上看遭到刺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孔祥熙微笑着说道：
“委员长已经专门成立了一个部门，调查官员地贪污腐化，相信第三战区的一些问题很快会得到解决的。并且委员长也亲自对我下了命令，尽快调集一部分资金和物资给你。我已经命令手下人去办了。
还有一些从国外费劲心思弄来的武器，我也会让人第一时间优先提供给你第三战区。现在你的第三战区是全国之焦点所在。你又是民族英雄，我地女婿，所以将来对于补给后勤方面你是完全不用太担心的……“
好处已经开始体现出来了。
自己是国家最高领导人地亲戚，是第一实权部门掌门人的女婿，做任何事情都比别人轻松。
还有自己莫名其妙挨的这一枪，起码在一段时期之内，那些官员们不敢明目张胆的胡来了。
正如孔祥熙刚才所说的那样，整个刺杀经过，完全都应该烂在肚子里了……
“汪部长来看郑将军了。”
孔祥熙的秘书还没有说完，汪精卫、周佛海这些人已经走了进来。
“郑将军。我来晚了。你受苦了！”
汪精卫快步上前，制止了想要站起来的郑永。动容说道：
“我有责任，我有很大责任啊，没有保护好郑将军的安全，万一……。那我就是国家的罪人，我汪精卫死有余辜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动情又认真，甚至可以看到有些晶莹地东西在他眼眶里打转。
慰问了郑永后，这一干人才向孔祥熙问了声好。
“汪部长听到郑将军遇刺地消息后，整整一晚上没有睡好觉，当时就想来看你，但想到郑将军身上有伤，怕影响到了你的休息，所以这才一直等到了今天。”
一边地林汉杰说道。
这些政客实在是太会演戏了，弄得和真的一样。
这事能够确认其实和汪精卫一点关系也没有，但郑永更加能够确认的是，当听到这一消息后，也许汪精卫这些人正在恼恨那个刺客为什么瞄得不准一些。
“外面现在有些人在那谣传，这事是汪部长做的，这简直是一派胡言！”周佛海义愤填膺地说道：
“汪部长一向钦佩郑将军得很，听到郑将军遇刺的消息后寝食难安，又怎么会去做这些卑鄙无耻之极的事情？”
看来这件事情对汪精卫一派打击非常大，他们现在最着急的就是把自己和整件事摆脱干净，以力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他们能做的事情并不多，慰问郑永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已经造成的恶劣影响目前已经很难再挽回了。
“这个我刚才已经和小婿说了，汪部长为人堂堂正正，怎么可能做出这样卑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