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诊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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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诊断-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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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跳过一曲的一对对舞伴正在走回自己的餐桌。这里是伯
林顿少数几个高级俱乐部之一。 

“告诉我你刚才想什么呢,”丹尼丝·匡茨说。她冲坐在
里面小餐桌对面的欧唐奈嫣然一笑。 

“坦白讲,我刚才在想,再有这么一次机会有多好。” 

她轻轻地举了一下欧唐奈用手握着的酒杯,她第二杯老
式鸡尾酒②的残酌,说:“祝你总这么想。” 

“这杯酒我得干。”他干了他的苏格兰威士忌和苏打,然后
向侍者又要了同样两杯酒。“跳舞吗?”音乐又奏起来了。 

“好极了。”她站起来,他跟着她走进灯光暗淡的小舞池,
她半转过身子,他伸出手臂,她偎进他的怀里。他俩紧贴着身
子跳起舞步。欧唐奈的舞技从来不高明;医务工作太忙,没有
工夫好好练。但是丹尼丝·匡茨配合得很巧妙。跳起来之后,
他可以觉出她那修长、纤弱的身体,合着音乐和他脚步的节奏
和谐地款款移动。她的秀发曾一度轻轻掠过他的面颊;那一
缕芬芳的气味,和他们第一次会面时他曾注意到的一样。 

五人小乐队的安排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既不碍眼,又和这
种亲切的交往场合的情调相吻合。他们正在奏着一首几年前


的流行歌曲: 

 

看啊!金字塔耸立在尼罗河岸, 

日出了!我们眺望在一个热带的小岛前, 

记住吧!亲爱的人儿呀——在这甜蜜的时刻, 

你可是属于我了。 

 

一时之间,他产生了一种超脱之感,好象生活在与外界绝
缘的真空里,离开了医务工作、三郡医院、以及他日常生活的
一切。这时,音乐换成了快一些的节奏,他猛然醒了过来,心
中不由暗笑自己感情的一时冲动。 

在他们跳着舞的时刻,他问道:“你常到这儿来吗?我是
指伯林顿。” 

“不常来,”她答道。“只是偶然来看看我父亲。坦白讲,我
不怎么喜欢这个地方。”她又笑着说:“我希望没有触犯你的地
方优越感吧?” 

“不,”他说。“这方面我倒没有什么强烈的看法。可是你
不是出生在这儿吗?”他又补充一句客气话:“丹尼丝——如果
我能这么问的话。” 

“当然可以的。咱们不用那么客气。”她凝视他一眼,冲他
一笑。“是的,我出生在这儿,我在这里上的学,住在家里。那
时我母亲还在。” 

“那你怎么去的纽约呢?” 

“我觉得我从性情上就象个纽约人。而且,我丈夫住在那
儿,现在也还在那儿。”这是她第一次提到她的丈夫。她是很


 

① 指法律上没有解除婚约,但事实上已经分居。 

随便地、无所谓地提到的。“在我们分居①以后,我考虑了一
下,觉得我从来没有想离开那个地方,没有别的城市能赶得上
纽约的。” 

“是的,”他说,“可能是那样的。”他心里又在想,这个女人
有多美呀。她有一种姿态,一种毫不做作的姿态,那是一个年
轻的女人很难做到的。但这却丝毫不减弱她的女性特点,反
而加强了她的妩媚。欧唐奈搂着她,感到她的身体靠着他的
身体款款移动,真想把她占有了。他估计这个女人可能是非
常热情的。 

他努力把这种想法岔开,目前还太不成熟。他又象上次
那样,注意到她今晚的服装。那是一件高级绉丝面的鲜红色
的长裙,裸着肩,紧贴着上身,到臀部以下才摊开。穿在身
上显得既引人注目,又不失身份,同时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感
觉。 

这又使他今晚第一次想到丹尼丝明显是一个有钱的女
人。他俩是几乎一起到的摄政厅。他自己把车开到停车场以
后,走到这家夜总会的大门口,刚好一辆豪华的卡迪莱克停了
下来。一个穿制服的司机马上转到车这边打开车门让丹尼丝
下车。他俩打了招呼以后,她转身对知趣地退到一边的司机
说:“谢谢你,汤姆。你不用接我了,欧唐奈大夫会开车送我回
去的。” 

那个司机很恭敬地说:“谢谢,夫人,”又对欧唐奈说:“晚
安,先生,”便开车走了。 


当然,如果欧唐奈想一想,就会想到尤斯塔斯·斯温的女
儿显然是他的财产继承人。但这倒并不是他十分关切的事情。
他自己目前的收入足够他舒舒服服过一辈子还有余。可是,和
一个真正富有的女人在一起,却是他没有经历过的事。他在
心里又在拿丹尼丝和露西·葛兰杰作比较了。 

乐队用中强音结尾,一组选曲结束了。欧唐奈和丹尼丝
鼓了鼓掌,从舞池下来。他轻轻挽着她的手臂回到餐桌。一
个侍者在伺候着,替他们拉开椅子,送上欧唐奈要的酒。 

丹尼丝噙了一口新上来的老式鸡尾酒,说:“我们谈的都
是关于我的,现在你该谈点关于你的话了。” 

他又往他的威士忌里兑了些苏打水。他喜欢喝淡一点
的——多数侍者似乎很不同意这种混合法。“我那些事是很
一般的。” 

“我是很喜欢听人说的,肯特。”丹尼丝一边说着,一边在
想:这个人真是一身的男性美!她打量着他那高大身材、宽阔
的肩、刚劲的脸,她摸不准今晚他会不会吻她,今晚将如何发
展下去。她断定欧唐奈大夫这个男人可能会很有点意思的。 

欧唐奈给她介绍了三郡医院,他在那里的工作和希望做
些什么事。她问了他的过去,他的经历,他的朋友——赞赏着
他思想的深度和他谈到一些事情时所流露的激情。 

他们又跳了舞;侍者又给他们换了酒;他们又谈了一会
儿;又去跳舞;侍者又来一次;这个程序又重复了一遍。丹尼
丝和他谈了她的婚姻;那是十八年以前的事情了,维持了十
年。她的丈夫是一个商业方面的律师,在纽约有些名气。他
们有两个孩子,是双生,阿列克斯和菲利帕,都由丹尼丝照管;


孩子们再过几个星期就满十七岁了。 

“我丈夫是个十分理智的人,”她说。“我们两个就是合不
来,浪费了很多时间,结果还是那么一个明显的结局。” 

“你还和他见面吗?” 

“还常见。我们在宴会上和市里都能碰上。偶然我们在
一起吃顿午餐。乔夫里有些方面很讨人喜欢。肯定你会喜欢
他的。” 

现在他俩已经谈得随便些了。侍者不等吩咐又给他们照
样送来两杯酒。欧唐奈问是不是有什么障碍使得她没有去办
离婚手续。 

“没有什么。”她坦白地说。“乔夫里愿意离,但坚持要我提
出离婚理由。在纽约州,你知道,必须是一方与人通奸。到目
前为止我还没有工夫办这件事。” 

“你丈夫没有想再结婚吗?” 

她似乎感到这个问题很意外。“乔夫里吗?恐怕他不想。
他迷上了法律,跟法律结婚了。” 

“噢,是这样的。” 

丹尼丝用手指转着酒杯,说:“乔夫里总是拿床铺当成他
阅读法律案件材料的好地方。”她是象谈体己话那样轻声地说
出来的。欧唐奈觉出这句话已经暗示出了他俩婚事完结的原
因。他觉得这种想法很使他神往。 

侍者来到他的旁边,低声说:“对不起,先生。酒吧过几分
钟就关了。您现在还叫什么吗?” 

欧唐奈没想到已经这么晚,看了一下表,差不多清晨一点
钟了。他们在一起已经三个半小时了,一点也不象有那么长


的时间。他看了一下丹尼丝;她摇了摇头。 

他对侍者说:“不要了,谢谢你。”付了侍者送上来的账单。
他们喝完了酒,准备起身。侍者和气地说了一声“晚安”;欧唐
奈付了一笔阔气的小费,他感到一种舒适和幸福的快感。 

他在前厅等了一会儿丹尼丝,一个仆役到停车场去把他
的车开了过来。当她随后来到的时候,马上用手挽住了他的
手臂。“真不愿意走。我有点后悔我们没有叫那最后一巡酒。”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轻声地试探着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们可以在我的寓所再待一会儿,我存了不少的酒,到我那里
是顺路的。” 

他立时有些担心这话说冒失了。他似乎察觉出丹尼丝脸
上突然冷了一下,好象有点不自在,有点意外。可是一下子就
过去了。她只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是呀,为什么不呢?” 

欧唐奈的别克牌汽车在门口等着,门已经打开,机器已经
发动了。汽车穿过城区,他很小心地开着,比平常的速度慢一
些,记着今晚是喝了不少酒的。这是一个温暖的夜晚,汽车的
窗子都开着。他开着车又闻到身旁微微一股香气。到了寓所;
他把车停在街旁,他们一起乘电梯上了楼。 

他调好了混合酒拿过来,把老式鸡尾酒递给丹尼丝。她
正站在起居室打开的窗户旁边,俯瞰着伯林顿的灯光夜景。穿
过这座城的那条河道把繁华的两岸分开,形成深深的一道黑
暗的沟槽。 

他站在她身边小声说:“我很久没有做老式鸡尾酒了,我
希望给你配的不是太甜。” 

她从酒杯里抿了一口。然后轻声地、有些沙哑地说:“象


你的其他方面一样,肯特。恰到好处。” 

他俩的眼神一对,他伸手拿过她的酒杯,放在一边,她轻
盈地、自然地贴近了他。在他俩吻着的时候,他的手臂搂得更
紧了。 

忽然,他们背后一间屋子的电话铃蓦地响了起来。不能
不理了。 

丹尼丝轻轻地脱出身来。“亲爱的,我看你最好去接吧。”
她用嘴唇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前额。 

当他走出这间屋子时,看见她在拿起她的手提包、皮围巾
和手套。显然今晚已经宣告结束了。他拿起电话,气不打一
处来,粗率地接了电话,听了一下,气又消了,是医院夜班实习
大夫打来的。欧唐奈的一个病人病情恶化。他仓促问了两个
问题,说:“好,我就来。先通知血库,准备输血。”他挂上电话,
叫夜班服务员给丹尼丝叫一辆出租汽车。 

 

十四 

约瑟夫·皮尔逊大夫在多数晚上都习惯于早睡,可是他
和尤斯塔斯·斯温一起下棋的那些夜里,他就不得不晚睡。这
常常使他第二天早晨很疲倦而且比平常更爱发脾气。由于昨
晚下了棋,今早就正是这么一种情况。 

这时候他正在签化验室物品采购单——这项工作他平常
就厌恶,今天就更腻烦得厉害——他哼了一声,把一张单子放
在一边,签了几个字;停了一会儿,从纸堆里又拿过一张。这


 

① 梅奥诊所(Mayo Clinic)是世界闻名的外科诊所,创始人为美国著名
肠胃外科专家威廉·詹姆斯·梅奥(1861-1939),在美国明尼苏达州柯柴
斯特。 

回他怒容满面地哼了一声。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皮尔逊
大夫要发作的前奏。 

当他看第三张单子时果然发作起来了。他叭地一下把铅
笔一扔,拿起乱七八糟的一堆单子走出门去,到血清学化验室
去找班尼斯特。他发现那个老技术员在作粪便培养。 

“不管你在作什么都先放下,上这儿来。皮尔逊把一叠单
子往中间桌上一扔。有几张掉在地上,约翰·亚历山大弯腰
捡了起来。他看到皮尔逊大夫发脾气的对象是班尼斯特,并不
是他,不觉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班尼斯特走过来说。他已经非常习惯于这种
场面了,一碰上皮尔逊发脾气有时反而起了使他镇定起来的
效果。 

“我告诉你是怎么了——就是为了这堆采购单子。”皮尔
逊自己倒消停下来了,他的脾气不但没有往上冒,反而似乎
要消下去似的。“有时候你好象觉得咱们是开梅奥诊所①似
的。” 

“我们化验室总得采购些东西吧?” 

皮尔逊没有答理这话。“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拿这些
玩艺当饭吃。而且,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买特殊项目的东西
要加个说明,说清楚干什么用的。” 

“大概是我忘了。”班尼斯特的声调比较软。 

“好,你得长点记性。”皮尔逊从那堆单子上面拿了一张。


“要氧化钙干什么?我们从来没用过。” 

班尼斯特作个鬼脸,咧嘴一笑。“那是你叫我弄的。不是
你花园里要吗?”这位老化验员指的是他俩秘而不宣的事。约
瑟夫·皮尔逊作为本郡园艺协会的首屈一指的玫瑰花种植者,
用了不少的化验室物资来改良他那玫瑰园的土壤。 

他还不错,表现出了一点点不好意思来。“噢……对
了……。好吧,这个不说了。”他放下这张单子,又拿起另一张。
“那么这个呢?为什么突然我们要买孔姆斯氏血清呢?谁定
的?” 

“是柯尔门大夫,”班尼斯特立刻回答;这个问题是他希望
提出来的。约翰·亚历山大站在他旁边有点担心了。 

“什么时候的事?”皮尔逊的声音很生硬。 

“昨天。柯尔门大夫签了采购单子,”班尼斯特指着单子
说,又不怀好意地添一句:“就在你平常签字的地方。” 

皮尔逊低头一看,原来他还没注意到上面已经有了个签
名。他向班尼斯特问道:“他要这玩艺儿干什么?你知道吗?” 

老化验员这时候不紧张了。他已经把报复的种子播好,就
等着看热闹了。他对约翰·亚历山大说:“你说吧。” 

约翰·亚历山大有点不自在,说道:“是为作一个血敏试
验,给我妻子作的。窦恩伯格大夫要给作的。” 

“要孔姆斯氏血清干什么?” 

“作孔姆斯间接试验,大夫。” 

“你说说——你妻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皮尔逊的声音
里带着讽刺。“作盐水和蛋白试验怎么就不行?我们给别人
不都是这么作的吗?” 


亚历山大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谁都不说什么了。皮尔
逊又开了腔:“我等着你的回答呢。” 

“噢,大夫。”亚历山大犹疑了一下,然后突突地一连串话
冒出来了。“我向柯尔门大夫建议,他同意了,在作了其他试
验以后,为了更可靠一些,我们……” 

“你向柯尔门大夫建议的啊?”这语声已经表明下面接着
要说什么了。亚历山大感到了这一点,慌忙说下去道: 

“是的,大夫。我们认为既然有些抗体在盐水和蛋白里试
不出来,再作一个试验……” 

“你住口!”他的声音很大、很粗野,说的时候用力一掌拍
在那叠文件和下面的桌子上。化验室一下子静了下来。 

老头子呼呼带喘地看着亚历山大,停了一会儿。然后严
厉地说:“你这个人有个大问题——你有点太随便了,卖弄你
在技师学校学的那点东西。” 

在皮尔逊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怨气冒出来了——对那些
比他年轻,那些干扰了他的事,剥夺了他的权威的人的怨气一
股脑儿都冒出来了。他认为直到现在为止他的权威是绝对的,
是不能怀疑的。如果在另外一个时候,在不同的情绪之下,他
可能会对这件事宽容一些,让它过去了。现在,在这种情况
下,他显然打算一劳永逸地把这个新的化验员给调整到他恰
当的位置上去,直到他安分了为止。 

“你听清楚!我已经对你说过了,我再重说一遍。”这是领
导的口气,主任的口气,是他发话了,对于一个小雇员来说,那
没别的,就得照着做。皮尔逊说:“我是这个科的负责人,不管
是你还是别人,如果有问题就找我。你明白吗?” 


“是,大夫。”到这时候亚历山大不想别的,就想赶快把这
事结束。他已经懂了,那个建议是他提的最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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