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诊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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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诊断-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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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也许得过好多天才能使费雯在思想上接受做大手术,而
这几天的延迟是他们损失不起的。 

另外,露西还有一个考虑。约瑟夫·皮尔逊去征求外边
的意见,这件事本身就不寻常。如果病灶明显是良性,他会马
上定下来的。尽管上次和他谈话时,他不愿意对病灶是良性
还是恶性明确表态,但是他没有定下来,就说明至少恶性的可
能性是很大的。 

在权衡了轻重之后,露西决定现在必须把情况向费雯说
明。如果以后判定为“良性”,当然算是让她白着了半天急,可
那总比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给她一个象晴天霹雳一样的突
然打击好得多。 

这个问题又由于塞登斯大夫的出面而变简单了。昨天晚
上这位年轻的住院医师去找了露西,把他和费雯两人准备结


婚的事向她说了。他说原来他打算暂时保密的,现在他改变
了主意。露西很高兴他把这些情况说出来,至少这意味着费
雯不至于孤零零一个人,可以有个人给她一些支持和安慰。 

当然,费雯是十分需要支持和安慰的。露西告诉了她,怀
疑她得的可能是成骨肉瘤,也尽可能和缓地告诉她成骨肉瘤
的种种悲惨的可能性。不管怎么个说法,实际上是没有办法
减轻这个打击的。现在露西认为下一步应该让费雯的家长了
解这种情况。她看了看手里的一张纸条,这是她从费雯住院病
历“亲属”一栏上抄下来的一个俄勒冈州萨勒姆市的地址。她
已经得到费雯的同意通知她的家长。现在露西要通过长途电
话做好这个工作。 

她思想里已经做了下一步怎么办的准备。费雯还没有成
年。按照宾夕法尼亚的法律在截肢手术之前必须得到家长的
同意。如果她的父母决定马上从俄勒冈飞来,可以在他们抵
达的时候签字。如果他们不能来,那她就必须尽可能劝他们
用电报授权给露西在必要时给费雯作截肢手术。 

露西看了看表。今天早晨她城里诊所的预约挂号已经排
满了。电话最好现在就打,以便在离开三郡医院以前把这件
事给办了。她到了二楼,走进她和吉尔·巴列特合用的一间
小办公室。那间屋子是个小格子间。因为太小,所以两个人
很少同时用。现在巴列特和欧唐奈都在,显得很拥挤。 

欧唐奈看见她进来,说:“对不起,露西,我走了。这间屋
子装不下三个人。” 

“不需要。”她从这两个大夫身边挤过去,坐在她的小办公
桌后边。“我办完一两件事,马上就走。” 


“你最好别走。”吉尔·巴列特的山羊须又上下飞舞起来。
他调皮地说:“肯特和我今天早晨特别有气魄。我们在讨论外
科的前途呢。” 

“有的人认为外科根本没有什么前途。”露西也学着他的
腔调。她打开书桌的一个抽屉,拿了城里诊所的一个挂号病
人的一些病历材料。“他们说所有的外科大夫都快没用了,再
过几年我们就都成了古董了,和跳神的巫医差不多。” 

巴列特就喜欢别人和他耍嘴皮子。他说道:“那我问你,
谁去给张着伤口淌着血的病人割这个、缝那个呢?” 

“用不着手术了。”露西找到她要的材料,去拿她的文件
包。“一切病症只要一诊断出来就行了。医生们将利用自然的
力量去排除自然造成的故障,将会证明精神是器官病变的根
源。你将用精神疗法来治癌症,用心理学来治痛风症。”她把
文件包的拉链一拉,小声补充了一句。“你大概也能猜到,我
这是借用别人的话。” 

“我都等得着急了,最好早点实现。”欧唐奈笑着说,和往
常一样,和露西接近总给他一种愉快的感觉。他这么控制着
自己,使他们的关系不往深里发展是不是有点傻气,甚至有点
糊涂呢?他到底怕什么呢?也许他俩应该再在一起度过一个
黄昏,让他俩的关系自然而然地发展。但是现在当着吉尔· 
巴列特是不便订下约会的。 

“我怀疑我们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在露西说话的时候,
书桌上的电话铃轻轻地响了。她拿起电话听了一下,递给吉
尔·巴列特,说:“你的电话。” 

“喂?”巴列特接过来说。 


“巴列特大夫吗?”他们可以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我。” 

“我是急诊室劳森小姐。克利弗大夫让我给您带个口信。”
克利弗是医院的外科住院医师的组长。 

“说吧。” 

“如果您能抽出工夫的话,他想请您马上下来洗手。高速
公路上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送来了几个重伤病人,有一个胸
部伤势很重。克利弗大夫希望您来帮助抢救这个病人。” 

“告诉他我马上就到。”巴列特放下了电话。“对不起,露
西。咱们下回接着谈。”他向门口走着,又停了一下。“可是我
先告诉你一点。我大概不会担心失业。只要他们把汽车造得
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外科医生就老有活儿做。” 

他出去了。欧唐奈向露西友好地点点头,也出去了。屋
里只剩下露西一个人,她停了一会儿,然后又拿起了电话。接
线员答话之后,她说:“请接个长途,”伸手拿出那纸条,“接找
人电话——俄勒冈州,萨勒姆市。” 

 

肯特·欧唐奈轻捷地穿过他走熟了的楼道,直奔他在医
院里的办公室。他的预约病人也是排得满满的。还有不到半
个小时他就得去手术室了;手术以后去开医务行政委员会,然
后到城里诊所给几个病人看病。这个日程让他一直到晚上都
很忙。 

在他走在路上的时候,脑子里又在想着露西·葛兰杰。刚
才和她接触过之后,又使他想到他俩的关系。现在老问题又
出现了——他俩的兴趣太一致了,可能不宜成为终身伴侣。 


他自己也纳闷为什么近来心里老想着露西呢?或者也可
以问问自己为什么老想女人呢?或许是因为四十来岁的男人
照例正是要心猿意马的吧。他又不禁暗自笑了;自己过去什
么时候不是这样呢?这样那样的风流韵事总是自然地落到他
头上的。只不过近年来时间间隔比以前长了,而且由于种种
需要,自己比年轻时候持重得多了。 

他的思想从露西又转到丹尼丝·匡茨。自从他俩在尤斯
塔斯·斯温家里相遇,丹尼丝请他到纽约去看她以后,欧唐奈
已经答应参加在纽约举行的外科年会了。他想起会期是下星
期:如果那时去看匡茨夫人,最好早点做些安排。 

在他走进他的办公室的时候,他的办公桌后边的墙上挂
钟指着离他作第一个手术还差二十分钟。他提醒自己。事情
最好想起来就办,于是拿起了电话。 

他听见接线员从纽约问讯处查到电话,接着一声电话铃
响,一个声音在答话:“匡茨夫人住宅。” 

伯林顿接线员说:“有匡茨夫人的长途电话。” 

“匡茨夫人现在不在家。” 

“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她吗?”电话公司照例行做法办
事。 

“匡茨夫人在宾夕法尼亚,伯林顿。你要那里的电话号码
吗?” 

“请说吧。”伯林顿接线员的声音。 

“号码是:亨特6-5735。” 

“谢谢你,纽约。”咔的一声响,接线员说:“电话号码记下
来了吗,叫电话的那位?” 


“记下了,谢谢你。”欧唐奈说完挂上了电话。 

他的另外一只手已经把伯林顿电话簿拉过来,翻到“斯
温,尤斯塔斯·R”。不出所料,电话簿上的号码和刚记下来
的号码一样。 

他拿起电话,又拨这个号码。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尤斯塔斯·斯温先生住宅。” 

“我想找匡茨夫人听电话。” 

“请等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边说:“我是匡茨夫人。” 

欧唐奈一直到这会儿,已经忘了她说话的声音曾经多么
使他神往了。那音调里柔软中带些沙哑,使得她说的最平常
的一句话都显得那么甜。 

“不知道你还记得吗,”他说。“我是肯特·欧唐奈。” 

“当然记得!欧唐奈大夫,真高兴又听到你的声音!” 

突然,在他脑子里闪出她站在电话机旁的形象,那柔软的
黑色长发披在双肩。他接着说:“我刚给纽约打过电话。他们
告诉了我这个电话号码。” 

“我是昨天晚上飞来的,”丹尼丝说。“我父亲犯了点支气
管炎。我想陪他一两天。” 

他很有礼貌地问道:“不严重吧?我希望。” 

“真的不要紧的。”她笑着说:“我父亲身体结实得象头骡
子——他那别扭脾气也象。” 

他心里说:这话不假,但嘴里大声说:“我原打算请你一起
吃饭,在纽约。下星期我到那边去。” 

“你现在也还可以约我,下星期我就回去了。”那回答很


快、很干脆。 

他灵机一动说:“也许咱们可以提前。你在伯林顿,哪天
晚上有工夫?” 

稍等了一会儿,她说:“就是今天晚上了。” 

欧唐奈马上盘算了一下。他要一直工作到七点钟,如果
没别的急事…… 

他的思路给打断了。“等等!”丹尼丝又说:“我忘了。皮
尔逊大夫来和我父亲一起吃晚饭;我还得留下。”她问道:“你
愿意来和我们一起聚聚吗?” 

他心里暗笑:约瑟夫·皮尔逊如果看见他也在那儿会很
惊讶的。他本能地觉得这不是个会面的好机会。于是说:“谢
谢,我想咱们还是推迟吧。” 

“喔,亲爱的!”她那声音里带点失望的意思。然后,她的
兴致又来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吃完晚饭和你见面。
我父亲和皮尔逊大夫肯定要下棋,他们一下棋,别人最好别在
旁边打搅。” 

他也立时兴致勃勃了。“那太好了。你什么时候就有空
了?” 

“我估计大约九点半。” 

“我去找你吗?” 

“我们在城里见面吧,省点时间。你说在哪儿?” 

他想了一下,说:“在摄政俱乐部好吗?” 

“好:九点半。再见。” 

当欧唐奈放下电话时,他感到一种有所期待的快感。然
后,他又看了看钟,得快着点了,还得及时赶到手术室。 


 

① 洛可可式(Racoco),指十七、十八世纪欧洲流行的纤巧华美的建筑装
饰式样。 

② “皇后”(queen):国际象棋的皇后是最厉害的棋子,可以任意直走和
走对角线。 

③ “卒子”(pawn):国际象棋的卒子第一次走可以走两格。 

 

尤斯塔斯·斯温和约瑟夫·皮尔逊饭后的棋局已经进行
了四十分钟了。还是三个星期以前那间镶着很高的护墙板的
图书室,欧唐奈和斯温曾经在这里斗过嘴。现在两个老头面
对面坐在一张花梨木棋桌的两边。室内只点着两盏灯——一
盏是正对桌面垂挂的吊灯,另一盏是门道上边的洛可可式①
钨光灯。 

两个老头的脸都在阴暗处,头上的灯光直接照射在棋桌
中央的嵌在桌面上的棋盘上。只是在他俩之中的一个人向前
俯身走一步棋,身影进入上面灯光的光圈之中的时候,身体轮
廓才依稀可见。 

此刻两个老头都没动,室中的沉寂象笼罩着他俩坐着的
一对路易十五式榉木大座椅的一张厚厚的帷幕。尤斯塔斯· 
斯温往后一靠,手指轻轻地夹着红水晶白兰地酒杯的杯脚,仔
细考虑着眼前的棋局。 

在此之前,约瑟夫·皮尔逊曾走了一着棋——他在那副
雕刻精美的印度象牙棋子中拣起了白棋的“皇后”②向前走了
一步。 

现在,尤斯塔斯·斯温从他的右手边上选了一个“卒子”③
向前拱了两步。然后他用挺不高兴的语调打破了沉寂:“我听


 

① “相”(bishop):国际象棋的相走斜线。 

② “车”(rook):国际象棋的车走直线。 

③ “马”(knight):国际象棋的马同中国象棋马的走法,但不受“蹩脚”的
限制。 

说医院里有了些变动。” 

约瑟夫·皮尔逊在灯影里边考虑着他的下一步棋。考虑
好了之后,俯身把他的左手边的“卒子”拱一步,拦住对方的
“卒子”。然后,他才嘟囔出两个字:“有些。” 

又是沉默、静寂,时间似乎不动了。然后,那位大亨在椅
子上移动了一下。“你赞成吗?”他俯身把他的“相”①向右斜
飞了两格。他在半明不亮的灯影中满有兴趣地看着他的对手,
他的表情象是说:“试试看你能不能打破这个阵式。” 

这回约瑟夫·皮尔逊在没走棋以前就先答了话。“不完全
赞成。”他坐在灯影里没有动,研究着对方的棋招,考虑着自己
的对策。然后,他把“车”②向左推了一步,控制了一条棋路。 

尤斯塔斯·斯温没有动。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三分
钟。最后他伸手拿起他的“车”,摆在对方同一线上,形成对
“车”。然后,他说:“你如果想否决他们的话,倒有个办法。” 

“噢?怎么个否决办法?”他随便这么一问,可是很快地拿
起他的“马”,③跳过别的棋子,锁住中路。 

斯温研究着棋局,考虑了自己的棋势,说:“我对奥尔登· 
布朗,还有你们的外科主任说,我愿意给医院扩建基金捐二十
五万美元。”说着他把自己的“马”跳到对方“马”的旁边,把它
看起来。 

这回停了很长时间。最后老病理医师拿起“相”来吃了对


 

① “国王”(king):国际象棋中的“将”。 

方的一个“卒”。他小声说了一声:“将!”然后,说:“钱数很不
少啊。” 

“我提了一个附加条件。”现在斯温已处于守势了,把他的
“国王”①向右移了一步。“这笔钱只有在你放手主管你的病
理科,愿意干多久就干多久这样的条件下才捐出来。” 

这回约瑟夫·皮尔逊没走棋。他似乎在沉思,眼睛望着
对面上方的黑洞洞的空间。然后,他简单说了一句:“我很感
动。”他的眼神回到了棋盘上。过一会儿,他把他的“马”移动
一下,“跳将”。 

尤斯塔斯·斯温仔细地看着这一着。在没走下一步以前,
先拿起了白兰地酒瓶,给皮尔逊和自己的杯子都满上,然后放
下瓶子说:“现在是青年人的世界,大概一直是这样的。只是,
有的时候老头还有权……并且懂得怎么个用法。”说完以后,
他眼睛光一亮,俯身拿起他的“国王”前边的“卒”子,吃了对方
的有威胁性的“马”。 

皮尔逊用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敲着下巴,想了一下,拿起
他的“皇后”向前走了六格,吃了黑棋的“卒”。“你刚才说……
奥尔登·布朗、欧唐奈……他们都知道?” 

“我说得很清楚。”老大亨拿起他的“相”吃了对方的“相”。 

皮尔逊突然一笑,看不出是棋局还是刚才的对话把他逗
笑的。可是,他很快把他的“皇后”放在黑棋的“国王”旁边。小
声说:“将!” 

尤斯塔斯·斯温的棋出其不意地给“将”死了。他赞赏地


 

① 约是约瑟夫的简称。 

② 老式鸡尾酒(old…fashioned)用威士 、苦味洒、一片柠檬、少量苏打
水混合,加冰块,配上一些水果。 

看了一下,点点头,象是证明他的判断不错似的说: 

“约①,”他说,“没有疑问——你的身手不减当年!” 

 

音乐刚刚停止。在这小巧玲珑的现代化俱乐部的舞池里
刚刚跳过一曲的一对对舞伴正在走回自己的餐桌。这里是伯
林顿少数几个高级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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