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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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沉璧-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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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生不觉 
    郑桓宇识趣的闪人,数月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少主的笑,尽管隔着假面,那笑容依然如同严冬后的第一缕阳光,得来不易的温暖,令旁观者都为之心酸。 
    “阿慕,你是来京城办事么?你还有没有回去嘉兴?郑伯和阿飞夫妇都还好吗?我才给他们去了信,也不知收到没?” 
    常言道人生有四大幸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 
    沉璧遭遇得货真价实的也只有第二项,因此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兴冲冲的挤坐到慕容轩身边,连珠炮似的丢出一堆问题。 
    “你要我先回答哪一个?”慕容轩不知该为她的热情叫好还是该悲哀。 
    “自由选择啊!” 
    “先喝茶。”慕容轩苦笑。 
    他欠身为沉璧倒茶,眼角余光瞥见她正托腮望着自己,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孔离自己那样近,近得只要他一转头,就能吻住她嫣红的唇。 
    他的手停在半空,她的气息似有似无的撩拨着心弦,爱而不得的痛,游离在理智之外。 
    迟疑片刻,他微微偏转脸,不料被一只小手捏个正着。心中一惊,他以为她发现了假面的破绽,电光石火的刹那,慌乱、紧张接踵而至,其间,却又掺杂着一点暧昧不明的期待。 
    然而,她只是狐疑的自言自语:“你最近怎么瘦成了这样?生病了吗?” 
    生病了吗? 
    慕容轩一愣,下意识的轻轻摇头。 
    情之所至,不是病,而是一种毒,初时不觉,等察觉到痛意时已经没有办法再拔除。 
    她是他的药,咫尺的距离,却难以逾越。 
    她认真的看着他,而他却不知如何作答。 
    大眼瞪小眼的对望了一阵,她缩回手,没心没肺的笑起来:“既然没病,有什么减肥秘方也传授给我一点么……” 
    慕容轩闷不做声的丢了一颗蜜汁花生进嘴,半晌才道:“你大喜了怎么也不告知亲友?” 
    沉璧作恍然大悟状:“阿慕,你是专程来找我贺喜的吗?可为什么不大高兴的样子,该不是怪我不够朋友没及时知会吧?” 
    慕容轩停止咀嚼,他不明白这丫头明明看得出自己在生气,怎么还笑得出来。 
    尽管,他喜欢看她笑,与上次广化寺的男装相比,今日一袭红裙将女孩儿的娇俏烘托无余,不,应该不是女孩了,她的眉梢眼角已经渐渐褪去青涩,如含苞枝头的花萼,不经意间,悄悄绽开女人独有的风韵。可惜,再好的年华,再美的风韵,无关于他。 
    他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开,面无表情的看着脚下车水马龙的大街和远处鳞次栉比的屋顶,喧嚣如潮水般隐退,他想起玉楼春的琉璃屋顶,那些专属于他和她的夜晚,美好而短暂,似乎越想留住的东西,越容易溜走……他听见自己冷冰冰的话语:“你还在乌镇的时候,不是还对我说你喜欢姓韩的吗?怎么到头来要嫁了,却嫁给姓程的?” 
    沉璧的表情僵了僵,马上又笑嘻嘻的凑过来,小声说:“阿慕,既然你问到了这么大的秘密,我还是只告诉你一个人哦。” 
    “什么秘密?”慕容轩心跳骤然加快。 
    沉璧笑而不答,她“噔噔”跑下楼,少顷,抱着一只酒坛返回,她将两人杯里的茶水换作酒。 
    “阿慕,你先尝尝我教他们调制的蜂蜜酒,可惜这茶楼没有像阿飞那样能干的厨子,不然味道应该更好。”沉璧举杯深吸口气,显出陶醉的神情:“为了向你赔罪以及证明我的诚意,我都将私家珍藏贡献出来了,而且,先干为尽哦!喝完这杯,你就不许板着脸了。” 
    话音未落,手中一空,沉璧愣愣的看着慕容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重新注满泡在热茶中,低声道:“你的我代了,剩下的暖暖才能喝,先说正事。” 
    “哦……”沉璧摸摸鼻子,好半天才接上趟:“我要说的是,就连小翠也不知道我大喜的消息……那不算我的喜事。” 
    慕容轩一时没反应过来。 
    沉璧自顾自的说下去:“我是救人于危难。程怀瑜是我的义兄,他被迫要娶一个难以接受的姑娘,万一真娶了,葬送的可是两个人的幸福。我就不一样,反正无牵无挂——不要再提韩青墨,我被人拒绝了三次,好歹也要留点自尊……总之,我帮程怀瑜蒙混过风口浪尖就算功成身退,程家有足够的能力替我隐姓埋名,我不但毫无损失,还可以得到一大笔补偿金去做我想做的事……” 
    “你怎么可以……”慕容轩被一种震惊与喜悦交织的情绪冲击得神思错乱。 
    “你想说我特立独行还是胆大妄为?可我真的不是很在意卫道者提倡的女德或是名节什么的,换句话说,我过得好不好并不是由那些条条框框决定的。”澄澈的眸子坦然的注视着慕容轩,沉璧笑了笑,将已经温热的蜂蜜酒凑到唇边小口抿着:“如果你无法接受也没关系,只要像从前那样帮我保守秘密就可以了。我想,等到将来真正属于我的另一半出现,他自然能给我信任和理解。” 
    “我相信你。”慕容轩生生将到嘴边的“理解”两字嚼烂了吞下肚,他现在只想将沉璧按在腿上狠狠打一顿屁股。 
    对她而言,不过是一时义气。对他而言,却是在生死关头都还弥漫心头的绝望。 
    “假若哪天我要死了,你也肯嫁给我么?”他未及多想的脱口而出。 
    沉璧被问得一愣,一颗花生米从嘴里掉了出来。 
    “我嫁给你就不会死么?” 
    “或许呢?” 
    “阿慕?”沉璧伸手抚向他额头:“你没事吧?” 
    慕容轩偏开头,说不出的失望,无论他以哪种身份出现在她面前,也无论她或关切或随性,但凡谈及儿女之情,她一准儿滑溜。 
    “生死不过一个字,说出来也都很容易,但,阿慕,我从不用它开玩笑。” 
    过了好一会,他听见她的回答。 
    窗前几株杏花正开得绚烂,红绡般的花瓣漫天飞舞,就像下了一场细雨,细碎的飘洒在手边,沾在女孩发间,她的笑容变得极淡,忧伤如风,蔓延无声。 
    “对不起……”慕容轩不知怎地有些心疼,于是他放弃了那个容易让自己和她都陷入尴尬的话题:“我原本是想问,你方才说你可以从程家得到一大笔补偿金去做你想做的事——如果愿望成真,你想做什么?” 
    “我想去西湖边买一处大宅子,临湖庄园的那种,然后和哥哥住进去,帮他讨一房漂亮媳妇,再然后,”沉璧脸上泛起薄醺的红晕,莞尔道:“为自己物色一个好丈夫。” 
    慕容轩想了想,不动声色道:“怎样的‘丈夫’称得上好?” 
    “能够彼此交心,能够无所不谈,没事就喜欢呆在一起,相处久了更像亲人,感觉很轻松,也很快乐……” 
    沉璧忽有所觉,她抬起头,眼前的男子正望着她微笑,笑容里,有一丝意味深长。 
    她的脸竟然开始发烫:“我只随口说说,有些东西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慕容轩注视着沉璧抚脸的憨态,没来由的心情大好,他赞同的点点头:“没关系,只要你自己清楚就好。” 
    “我当然清楚。”沉璧接话挺快,实际上,只为了掩饰自己的茫然。自从青墨离开后,她就在反思自己的感情是不是还停在过去,最终也不得不承认,她潜意识里一直在寻找林楠的影子,甚至于,她似乎已经忘了爱情应该怎么开始。 
    蜂蜜酒是上好陈酿调制,味甘,后劲却足。何况,有些事情,本来就会越想越迷糊。 
    一时间,各有所思的两人谁都没说话。 
    茶烟袅袅,混着蜂蜜酒独有的醇香飘散开来,春日的风煦暖轻柔,带着催人入眠的慵懒调调,扶疏花影明暗不定,恍若置身梦境。 
    他的目光不知不觉停在她的颈间,那雪白肌肤上蜿蜒着一缕青丝,发梢沾着一片晶莹的杏花瓣,摇摇欲坠。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摘下花瓣,下一刻,触感微凉的发丝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忍不住就用唇去碰了碰,好似还残留着花瓣的余香。 
    沉璧怔怔的转过脸,他没来得及直起身,也不想。既然说不出口,那么就干脆让一切顺理成章吧。酒气上涌,他缓缓垂下眼帘,魂牵梦萦的熟悉气息轻拂脸颊,越来越近…… 
    “大白天的,你这儿怎么就关门谢客了?什么?被人包了?我家少奶奶还在楼上呢,快让我进去!” 
    一阵突如其来的喧哗打破了午后氤氲的时光,小猴子的大嗓门。 
    接着,“啪”的一声,沉璧手忙脚乱的打碎了装蜜汁花生的碟子,晶亮的颗粒滚落一地,小小的甜蜜染上尘埃。 
    “他们来接我回去了。”沉璧尴尬的站起身,顿了顿,似觉不妥,忙又坐下:“阿慕,你会在京城逗留多久?我们再约时间,你都还没告诉我木木红茶坊的消息。” 
    “那就……明天?”慕容轩眼下才是真郁闷了。 
    “成,我明天还来。对了,”沉璧想起什么似的:“差点忘了,我还真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来京城找到了哥哥。” 
    “是吗?他在哪里?”慕容轩深感意外,因为他收到的情报从没有提到沉璧与哪位陌生男子有过会面,除非沉璧的兄长武功奇好,能轻易避开他的眼线……但,外人又从何得知谁是他的眼线?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他时常会来看我,不过,他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除了你和怀瑜……我知道你们会为我开心。” 
    慕容轩下意识的皱皱眉,随即恢复常态:“当然,恭喜你得偿所愿!” 
    “恭喜?嗯,你刚开始还说是给我贺大婚之喜来的,也就是说……”沉璧摊开五指在慕容轩眼前晃了晃:“贺礼就不要浪费了。” 
    慕容轩一怔,杏红裙裾在视线中划过明媚光影,远远的传来几声轻笑。 
    “阿慕,明天见。” 
    “少主……”郑桓宇等马车走远后才现身,忐忑不安的解释:“属下没料到程府会派人来接她,平日她都是来去自如……” 
    意料之外,少主并没有动怒。 
    “罢了,大约是有什么事吧。”慕容轩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好一会,他突然问道:“游笑愁现在怎么样了?还是连一个字都不肯透露吗?” 
    “他还关在地牢里,无论如何拷问,都没能逼他开口。”郑桓宇字斟句酌道:“他年事已高,少主又有嘱咐在前,所以……” 
    “哦?”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发出规则的声响,慕容轩的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冷笑:“看来,他是在等我了。你安排一下,尽早动身。” 
    “那……这边呢?”郑桓宇很是不解。 
    “程府的戏唱不了多久,最迟年内,我北陆铁骑定能成功破关。”慕容轩慢慢拂去满桌花瓣:“剩下的,我还有一辈子时间。” 
    是的,还有一辈子时间。丫头,你敢说你心里没有我吗?    
蕙质兰心 
    马车还没停稳,沉璧就跳了下来,迎接她的是一块从天而降的大毛巾,湿漉漉热腾腾。 
    “好烫!”沉璧恼火的扯下毛巾:“你今天怎么在家?” 
    “幸好我在家,不然谁帮你扯谎瞒老太太。”程怀瑜不由分说的又抓着毛巾使劲揉沉璧的头发:“我骗她说你在沐浴,头发弄湿点才装得像。要是被她知道你常溜出去,你就等着她亲自把你调教成大家闺秀应有的样子吧!” 
    “她找我做什么?”沉璧老老实实的不敢再挣扎。 
    “谁知道呢,大概是婶婶们陪她拉家常时提起你了,就想着要看看。” 
    “你平时应该多告诉她我很内向,呃……很害羞,不宜见客。” 
    “我一直都是这么说的。可是,”程怀瑜带着笑意看了看他的小妻子:“没人相信能把惯铁总管收得服服帖帖的人会是个内向害羞的小丫头片子。” 
    年逾五十的铁总管是执掌程家旗下矿业的负责人,凭着胆大心细的判断力和机敏过人的经营策略,屡屡为程家立下汗马功劳,然而,此人的臭脾气也是远近皆知,程府上下,除了程竞阳父子,很少有他看入眼的人,何况沉璧初来乍到,他本就不满程怀瑜将偌大的产业交给一介女流,于是初次例会就给了沉璧一个下马威——足足迟到了一个时辰。沉璧却也不等他,会照开,开完解散,等到铁总管慢悠悠的晃来时,人走茶凉,他连个露面的机会有没有。当他矗立风中备感萧瑟之际,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娃儿将他彬彬有礼的请进屋子里烤火,烤着烤着,一老一少从晋州煤矿聊到豫西金矿,从矿脉寻找谈到时兴炼银的灰吹法,进而就如何建立矿产分类开采、冶炼铸造、销售推广的一体化模式展开热烈讨论,铁总管渐渐发现女娃儿视角独特见解犀利,正叹相见恨晚,女娃儿冷不丁的来了句:铁叔叔有创新之举不妨放手一试,出了问题怀瑜给担着…… 
    从此以后,铁总管逢人便夸程怀瑜好福气,再等他根据沉璧透露的小道消息前往荆楚之地东南部荒山挖出了罕见的宝石矿,这一评价便升华为精辟的八个字: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事后,程怀瑜好奇的问沉璧怎么会知道哪里埋有宝石矿,他的小妻子一边翻着账簿,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铜绿山孔雀石,历史书上不都有记载么?对了,你是不是打算给我提成? 
    程怀瑜翻遍所有史书都没找到有关铜绿山的蛛丝马迹,只好对某人狡黠的偷笑不予理会,乖乖批准了她的加薪申请。 
    “怀瑜……”沉璧一改平日的活泼伶俐,可怜巴巴扮起小媳妇:“你陪我去么?” 
    程怀瑜眼中的笑意逐渐加深,他忍不住揉揉她的脑袋:“女人家闲聊,我去了多不自在,还是回梨香苑等你吧。你不要紧张,又没有谁会刁难你。” 
    “不是刁难,而是……”沉璧欲言又止,她实在是怕了一大群三姑六婆将她围在中间指导她怎么才能快点怀上孩子。虽然古代女子谈论闺房之事还算隐晦而沉璧也并非一张白纸,但那并不代表她听到某些香艳露骨的词汇时不会脸红心跳。 
    “算了,不说了。”沉璧有气无力的挥挥手:“回头送来的补品还是老规矩,一人一半。” 
    “沉璧……”程怀瑜忽然叫住她:“实在不行的话,就说……问题在我身上……” 
    “啊?” 
    沉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塞进了软轿,只听见他轻声叮嘱:“早去早回,等你吃晚饭。” 
    不出沉璧所料,下午茶的话题全然“十八禁”,就连最容易受孕的姿势都拿出来讨论,一道道或含蓄或泼辣但毫无疑问浮想联翩的目光似乎将沉璧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扒光,就差没直接测量沉璧的三围以推论将来生男生女的可能性,最后还是老太太看不下去了,将她搂到身边笑骂:“别理那些捉唬人的猴精儿,就知道拿小辈开涮,等她们将来讨进儿媳妇,看还有没有个正经样!” 
    “老太太偏心,且不说各房各院的孙儿外孙们都还小,便是大了,也难抵怀瑜十分之一的出息,又哪里去讨这么能干的媳妇?” 
    有人嘴快,话里似真似假的沾了些醋意,马上引来圆场的。 
    “嘿,老太太心疼长孙媳妇天经地义。再说了,瞧小丫头的俊俏眉眼,大伙儿倒是给评评,像不像老太太嫡亲的外孙女……” 
    “咳,说起老太太的外孙女,前日瑞儿淘气,天没开冻,纠缠着小六子下池子摸鱼,结果晚上就着了凉……” 
    “请大夫来看过没?千万别给耽误了。” 
    “别提了,大夫当时就开了方子煎了药,夜里还是发了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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