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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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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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奇怪。好命苦!
  现在,他知道原因了——他被排斥了!
  赵兴张嘴,无声地笑了一下,反问:“平仲(揭枢的字)有什么打算?”
  揭枢扫了一眼周围,脑袋里组织着语言。
  赵兴是在庭院中迎接揭枢地,这样做虽然有点不符合迎客礼法,但谁叫揭枢自认为是师兄弟呢?如此做,恰好显示两人的通家世好。
  此刻。在赵兴身边,一群工匠正在给一座城市水钟做最后的修饰。
  中国有城市水钟吗?有!北宋时代恰好是它最流行的时代。目前,大多数宋代城市里都喜欢竖立这玩意。这就是流行,是时尚!
  据说,这玩意儿是宋仁宗时代。有个叫燕肃的人发明地。这种中国版城市水钟。名为“莲花漏”。仅仅用了三五年的时间,“莲花漏”风行大宋各个州。成为各个州县的城市计时工具。有宋诗“一日和鸣十二时”记述的就是“莲花漏”十二时辰报时。
  所谓城市水钟,其实就是放大版的漏壶。做几阶水池,然后水池逐阶向下一级池子注水,通过控制注水量的大小计时。每阶水池都带有水力驱动的机械装置,依靠浮力、按时按点敲钟报时。
  城市水钟起源于意大利,如今西方城市好修建喷泉水池,其实就是数千年使用城市水钟所遗留下的城市建筑习惯。而后,随着时代的进步,当初地喷泉不再有计时功能,但那些大小水池遗留下来,成了我们现代所常见的西方城市景观。
  “莲花漏”与西方“城市水钟”略有差别的是,它的喷水装置不是美化成雕像,或者喷泉,而仅是一个个短粗的管道,但它的计时功能与古罗马“城市水钟”完全一样。
  城市水钟仅仅短暂地出现于宋代,在仁宗后成为时尚,随后的蒙古入侵,让所有的“莲花漏”实物无一遗漏的毁于铁蹄之下。后来人回归到燃香计时的习惯,所以有了口语“一炷香功夫”,“一盏茶功夫”等等计时方式。现代,唯日本人保存有宋代“莲花漏”图谱。
  宋版图书上印刷地“莲花漏”设计很粗糙,这可能是出于保密的缘故。但身在大宋的赵兴无须猜测莲花漏的设计,因为燕肃的后人还没消失在改朝换代之下,赵兴找到了这名叫燕小山的秀才,一千贯雇他在自家的花园里建造莲花漏。
  不过,赵兴现在制作出的水钟,其实已经不是莲花漏了。因为赵兴特地增加了阿拉伯工匠制造地雕像,使得这座水钟更接近“罗马水钟”。其十二阶水池依山坡走势。层层叠高,每一阶水池的喷水嘴都隐藏在古希腊风格、阿拉伯风格地雕像中,喷出来的水有高达两米的涌泉,有低矮如断桥独柱,有细如淋浴地群流,有粗如亭盖地水伞。
  这些水流或从雕像的嘴中吐出,或者从雕像地随身物件中喷涌。莲花瓶(净瓶)、三叉戟,降魔杵,指尖处处倾泄水流,高高低低,令人赏心悦目。
  这些雕像有地很高大,比如最显眼的一名埃及马木留客骆驼兵,它通体三米多高,人骑在骆驼上,一手持盾。一手舞刀做搏杀状。有的很低矮,如一头跃出水面的鲤鱼……
  以揭枢的个头,站在水池边只能仰望。赵兴在那里沉思,揭枢也走神了,他扶着官帽望向骆驼兵的头顶,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敬畏,禁不住问:“离人竖的这些神像……都哪国神?……嗯,乡邻们谈论着,准备举办一次祭祀。祭一祭龙王,离人兄不妨出面拜祭一下,以平息乡邻怨恨”
  揭枢边说边心里嘀咕:这位别是信外藩淫魔妖神的吧?瞧这些雕像,个个坦胸露乳,太伤风化了。
  恰好此刻,两名以色列人走到赵兴身边,低着头向赵兴行了个礼,他俩那完全不类于中原人的打扮,让揭枢愈发信了自己地判断。
  这两人是以色列俺姓部落下代继承人俺裕、白姓部落下代继承人白樵,他俩是那群派到赵兴身边的以色列人的头目。这两人显然还没有掌握官场逢迎的技巧。竟当着揭枢的面,与赵兴聊起了家务事。
  “赵恩主,你说送我们的船就是才进港的那艘?我看它受损严重,恐怕两三个月里出不了海了。此刻正是顺风……”
  赵兴先未及回答俺裕的话呢,他摆了个请稍待的手势,回答揭枢:“我听平仲地安排!祭龙神该出多少份子,需要什么器物,平仲尽管开口……哦。我的船刚进港不久,在海上遭了风暴,大多数货物都已经弃海,唯留下两箱象牙,但都是整根的象牙。平仲走的时候抬走一根。”
  慷慨!
  揭枢还能说啥?啥也说不出来了。他不住感谢。看两名以色列人还没有走的意思,他用一种不见外的语气问:“离人损失很大吗?这俩藩人说的对。这个时候顺风,再不出海,错过了风向,又要等一年。”
  赵兴答:“无妨,我正在建造铁龙骨大帆船,这帆船能载货六百吨左右,原有的船正想着淘汰呢。这船破了,正好扔了去!我让他们从陆路到泉州码头,那里还有我的船。”
  揭枢眼珠转了转,顺嘴说:“我听说离人在海外也有货栈,别人跑一趟南洋,前后需要一年,离人跑一趟只需半年。既然离人有意出售旧船,不如出售与我,我把它修理一下,跟离人跑跑短途。”
  赵兴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指着那两名以色列人,大睁着眼睛说:“我已听从老师的话,今后不跑南洋了,眼下正打算把船只转售给他们,哦,只我家小妾在他们那儿留了点份子,也都是些地产类地,譬如货栈,帮他们存放一下货物——听说朝廷有令,禁止官员与海商争利。我可是个守法良民,从不干违法的事。
  嗯,船还是我的,没错。可我已把船租给了他们,他们究竟怎么用这个船,我不管……“
  揭枢笑的心领神会,他频频点头,冲俩以色列人说:“正好,本官公务繁忙,也无暇亲历亲为,不知目下两位可有意思替我管理几艘船?”
  揭太守这是在变相讨好,他无需靠经营海贸为生,做出这个要求是表示他与赵兴是兄弟间患难与共……他当然会满意而归。
  等揭枢走后,赵兴皱着眉头教育两位以色列人:“以后有外人在时,不要提我们的船……长这么大人,浑没有眼色!……你们准备出海的人收拾好了吗?我正在制作大铳,等大铳试制完毕,就让这艘船装运去琼州。你们的人再在琼州换乘新船,前去接你们的拉比。”
  水池边一声欢呼打断了以色列人地回答,这是工人们安装完毕莲花漏的机械装置,几座巨大的雕像已经开始逐级喷水。燕小山指挥工人盖好最后一阶机械装置的盖子。不一会,第一阶水钟敲响了铜钟,悠扬的钟声在院落中回荡。紧接着,第二阶水钟敲响了它所属地铜钟,随后,每阶水钟依次发出一声洪亮地音符,共同组成一段完美的曲调。
  工人们听到钟声,都停下了手中地活,一时之间,天地间只剩下那宏亮的乐声。
  此时此刻,钟声虽然宏亮,但赵兴听起来,像是叹息。
  这个钟声不是按正点敲响的,钟声响过不久。远处山梁上的保塔(雷峰塔)也匆忙响起了钟声,那钟声很凌乱。响了几下,塔上的人仿佛发现了错误,他们停止了敲钟。但这时,一切都晚了。随着保塔的钟声响起,杭州城大大小小三十多座寺院先后都敲响了钟。
  混乱产生了,太平时节不按钟点敲钟,那是警钟。杭州城百姓摸不清缘由,恐慌之下,各种流言开始四处传播。有人说是敌袭警报,有人说是祈祷佛诞……
  第二部 优雅的贪官生涯
  第2088章 宋朝的屠龙者
  恐慌之下,杭州城说什么的都有。其中尤以佛诞的说法最为流行。因为佛爷总共有三万两千位,光中国人常信的就有三千位,平均每天都有百十位过生日,所以每天都会有一百多个“佛诞”……
  这场混乱的肇事人却没悔悟的意思,赵兴正兴致勃勃的爬上钟台,观赏着新铸造的大钟,他遗憾的叹气摇头:“青铜钟,声音还是不够响亮……早知道,我该搞一个紫金钟,那玩意更响。缺什么,咱家都不缺铜,是吧!”
  赵兴的家人都已闻声赶来,阿珠听了这话,颦起眉头劝解:“官人,不可过于张扬。拿紫金做钟,人还不传的沸沸扬扬,恐怕我家日日不得安生了……”
  陈伊伊补充:“是呀,是呀,盗贼听得了,不得排着队来我家。”
  赵兴嘿嘿讪笑,然后满意的看着即将竣工的庄园,见到赵琴儿站得远远向这里打量,他恶趣地问:“听说詹邈那厮住的房子有六千平米,盖的庄园连箭楼都有,不知我这座城堡有没有他家的庄园大。”
  阿珠没有回答,伊伊摇着头说:“詹邈那厮的房子跟郎君这座石堡没法比,那厮土财主,盖房子顶多也就是青砖大瓦房,我们这墙如此厚,够他羡慕了。”
  赵兴哈哈一笑,附和说:“我去西洋的时候,听西洋有个说法:两米厚的墙才叫墙,低于两米地叫围。超过三米叫垒。据说墙越厚,夏天晒不透。冬天冻不着,最节省避暑和取暖费用——嗯。有人把它叫环保房。如今,咱家的房子也算是环保房了。
  我可以猜到詹邈那厮盖地房子用什么墙,顶多两砖头厚,没准还是木板房呢。他说什么——两妻皇王女,湖北第一家。依我看,纯粹是井底之蛙的炫耀。或许他地房子连程家坳的都不如。“
  说到程家坳,阿珠最有发言权,她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回忆道:“听说程家坳那片已经起了三座楼,都四层。两座圆形的,中间夹了一座方形的(亦即现代的土家楼),听说那里房子大人少,住上去人,那方楼都空下了,现在全是作坊。”
  赵兴知道阿珠的心思,他拍拍手,转移了话题:“好吧,这几天各处建筑收尾,工人也都闲下了。正好。我们也在坡后盖座大石堡,回头接阿珠父亲来看家……我一去三年,家里的产业乱的没个头绪,这段时间也该整理一下,伊伊,你跟着我算账,安置新家的事让阿珠做主。”
  赵兴这里忙乱地梳理着他的产业,程阿珠忙着脚不点地验收一项项工程。等他们忙完这事。才安定下来住进新屋,山洞里已铸造好了十柄大铳。于是,那群以色列人又催着装船,准备前往海南的新船基地。
  与此同时,城堡外也闹得不可开交。揭枢走后又过去五天了。杭州城依旧滴雨未下。
  这天,揭枢终于筹备好祭雨事宜。赶着来邀请赵兴参加。
  祭台搭在西湖边,赵兴的家大约在现代的宋城附近,据西湖约八公里,属于当时的杭州城外,按宋代的交通状况,赶过去要跑两小时路。
  走在路上,赵兴还在纳闷,怎么杭州也有干旱的历史,据说西湖快要见底了。在他的记忆中,不记得几千年历史中,天旱能旱到杭州。他忍不住了,问揭枢:“平仲,杭州都旱成这样了,其他地方的情况怎样?”
  揭枢坐在官轿里挥汗如雨,他一边擦着汗一边回答:“是呀,奇怪地就是这点,除杭州外,其他的地方都没有旱情,我接连报上几份奏折,朝中的人都不信杭州会旱。”
  揭枢说完,怀疑的看了一眼赵兴。
  莫非传言说的对,这个人在杭州大兴土木,尽修建些妖魔鬼怪神像,莫非真是此人坏了风水?
  连揭枢都如此猜测,可以想象杭州人的想法。
  赵兴要不是来自现代,连他自己也会相信自己有罪。因为他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雨水丰富的杭州会干旱。
  他不知道,元二年,整个大宋的气候都很反常,从汴梁城二月突然下了一场大雪开始,异常气候突然增多:干旱地地方突然暴雨成灾;风调雨顺的地方突然河沟见底……
  遗憾的是。现在还没地震与蝗灾爆发。如果这种事情发生,那就与赵兴没关系了。按古代人的认识,蝗灾与洪水地震都属于“五德”中的一德,是皇帝或政事堂某位高官缺德了,引发地灾难。
  等揭枢领着赵兴赶到祭台,杭州城地乡邻已经等候多时了,赵兴的到来引起一片怒目,好在人群中还有周邦式这个熟人在,他拱拱手与赵兴打招呼,并向赵兴介绍着附近地乡绅,好歹缓和了对立情绪。
  杭州在宋代可是个人文荟萃的地方,这个州尽出高官,乡间随意找个老婆婆都是博学多才的人。与人见过一圈后,台下一个卖香翁冲台上嚷:“赵大官人,你那庄园封闭起来后,小老儿再没有去看过,那里面都修的什么,不许人看。我听保塔的僧人说,前几日你院子里乱敲钟,是不是?”
  赵兴有点不高兴——我家的房子,凭啥要让你瞧。
  可宋朝的卖香翁能得罪吗?史载,著名学者吴溉吴道洁的学问,就出于富顺监卖香薛翁。而吴溉是个六经、百氏无所不通的著名学者,有“德君子”之称。
  赵兴忍了!他端立祭台,听而不闻。
  卖香翁的嚷嚷获得身边一个佣人、一个帽匠的应和,他们齐声说:“是呀是呀。大官人,你盖起那形状怪异地圆楼。圈起好大一片场地,原本没什么。可有人说你坏了杭州城的风水。大官人究竟在院子里修什么。能否让我们开开眼?”
  佣人、帽匠也来喳喳,怎么,他们地话语权没被别人代表?竟敢向官员咆哮?
  这真是个令人郁闷朝代。林雷这个朝代连佣人、帽匠也不能得罪。
  据说,关学名家张绎就是个佣人,他一边给别人帮佣,一边自学,其学识终于受到了程颐的赏识,并被收为关门弟子,其后更是扛起了关中理学地大旗,与朱熹同列为“理学二圣”。
  据说。还有一位被称为“吴纱帽”的饶州(治今江西波阳)帽匠吴翁,“日与诸生接,观其济济,心慕焉”。最终他学业大成,还教出了一个著名学者任钧,而“钧少而警拔,于经学颖悟有得……”
  宋代这种处处才子的现象,使身份等级的鸿沟远不如其他朝代那么明显,所以赵兴只能和颜悦色。
  “吾家不是今日始建房子的,四年前就开始建了”。赵兴耐下心来解释:“怎么四年前我动工时,不见杭州风水败坏,今年却见了?哼哼,若是天不降雨就是风水败坏的话。哈,我才自京城而来,进科场的时候恰好天降大雪,听说在此之前,汴梁城十余年未见春日大雪。难道汴梁城的风水也坏了?为什么独独今年败坏?又是谁败坏的呢?”
  帽子匠摸着颔下的胡子,睿智地回答:“啊,大人在京城赴考,京城就降下了罕见的大雪,怎么说?啊……”
  帽子匠一边说一边意味深长的冲周围的人使眼色。佣人、卖香翁也意味深长的连连点头。
  揭枢插嘴:“休得胡言。汴梁城本届应试举子两万名。周南伯兄也是刚从京师赶考回来的,怎么那场雪要落到离人头上?”
  赵兴被气乐了。他看着台上草扎的龙王爷,慢悠悠的说:“其实,天要下雨,它跟个人努力无关。无论庸人使多大力气,天不下雨,还是不下。”
  下边一片鼓噪声,赵兴没有转身,他望着那草龙,突然想起一事,眼睛一亮,眯着眼睛盘算起来。
  五天前,我的海船在南洋遭了风暴,按船员的叙述,这应该是一场台风,而现在正是台风多发季节,每场飓风地来临都会带来大量雨水……也就是说,杭州城即将降下大暴雨。
  一场台风前后也就是持续十余天左右,五日前海船在琼州海域遭遇暴风,这五天时间,按风速测算,台风也该到了。
  一念至此,赵兴仰脸看看天空,天空依旧是那么闷热,但在大海中走惯船的他,已经从闷热的空气中嗅到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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