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一朵盛开的紫罗兰,
在银色的湖边流溢香泽,
日午把它盛露的杯饮干,
也没有雾气能给它解渴。
于是花儿死了……
呵,却有芬芳
驾着风之翼,浮游在碧波上。。。。。。
有如一个人从金杯啜饮……
闪耀的、泡沫喃喃的美酒。
因为魔女已把神圣的吻,
送到杯沿,等他把爱情享受。。。。。。
不知不觉,房间里已经响起了《布蓝登堡舞曲》那明媚的旋律。
厄玛惊讶地看过来:〃安迪,你。。。。。。〃
我恍然惊醒,急急忙忙道:〃对不起中校,我拿错了,马上换回来。〃
〃等等,〃阿德里安抬头看了我一眼,〃就听这个。〃
那一眼里,有密密实实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艳蓝色的眼睛瞬间让我丢了魂魄,莱茵河的碧波,阿尔卑斯山脉的无人湖泊,巴伐利亚原野上透明的晴空。。。。。。
他垂下睫毛,似乎沉浸在了舞曲的世界中,微微放松的肢体性感到无以复加。
我冲厄玛点点头,退出了办公室。
第二天的红茶时间,阿德里安让我去中厅拿一样东西。当我看到唱片架旁的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时,一瞬间几乎激动得要喊起来。
我抱着长长的盒子走到他面前,压抑不住满腔的兴奋:〃谢谢您,将军。〃
我原以为已经失去了的,最宝贵的东西。
〃我只不过想听听小提琴演奏的《布蓝登堡舞曲》而已,〃他抬了一下手,〃开始吧。〃
我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只要他想,全国随时就有几百个一流的小提琴演奏家等着为他演奏,而我。。。。。。
我把琴弦调了又调,希望他能失去耐心改变注意,可是他似乎异常地有兴趣,看着我发抖的手指,他居然挽起了嘴角……
这这这。。。。。。这是他第一次笑!
他脸上原本就柔美的线条忽然间春风化雨变得妩媚起来,美好的唇形让人抑制不住亲吻的欲望,我怕我随时就会忍不住冲上去咬他一口。
我傻了。
他藏不住脸上的笑意,温柔道:〃如果是因为我的存在让你感到紧张,那么我到中厅去好了,你大可以尽情发挥。〃说完居然真的作势要起身。
我连忙摆手,〃不、不必了将军。〃
在肩上架好琴的瞬间,好像父亲走到了我的面前,他对我说,心中的感情充沛到满溢,两手才能灵活自如。
我终于可以渐渐变得平静。闭上眼,心渐渐轻盈,想要开始跳舞,想要飞翔,拉着父亲拉着母亲,拉着。。。。。。他。
一起跳舞,一起飞翔。
他静静地看着我。
那时候我觉得,非、常、幸、福。
最后一个音符离开了琴弦,我遗憾地叹息一声,时间有些久了,指法非常生涩,运弓的手腕也变得很僵硬。
〃你以后有空就多练练吧。〃他听完了说道。
〃嗯。〃我沮丧地点点头。
〃然后可以经常拉给我听。〃
〃啊?〃经常?他是说经常?我差点就要掏掏耳朵看看是不是听觉出了问题,〃是、是的将军。〃
他第二次露出了微笑:〃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将军?〃
为什么,我也没有意识到,大概是我潜意识中渴望成为一个军人吧。。。。。。
〃因为我觉得您适合做一个将领,我觉得。。。。。。您是一个天生的帝国军人!〃
他愣了愣,随后淡淡笑了几声,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这样的笑容,却没有先前来得快乐。
我多么喜欢他的笑容,没几个人有这样的好运气可以看到吧。。。。。。
这样,让巴伐利亚州的春天都失去明亮色彩的笑容。
不不,也许他的金发天使可以常常看到。
厄玛?格莉丝。
但我至少应该满足。
可是晚上,我照例又做了那些欲求不满的梦,主角没变,可是精彩绝伦的程度和第二天一塌糊涂的床单让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男子汉了。
我也终于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把床单交给玛丽阿姨,顺带接受盥洗室一干小姑娘飞红着脸提出来帮我换洗衣服的好意。
日子总的来说很不错。
第十章
每个月的第一天我都有全天的时间可以外出。
十二月的第一天,我提着我那宝贝的丝绒盒子,拿着采购清单一大清早就出了门。说实话,柏林的好地方我还没见识过多少,过去的几年我没兴趣去了解,而现在的我却变得很喜欢这个城市。
步行来到亚历山大广场,远远就看见一大队士兵,穿黄色卡齐布军装,右袖戴万字袖标,手持重型枪械,列队齐走。却有一个人吊儿郎当,摇摇晃晃,双手背在身后,捏着一条黑色棍鞭,穿着褐色大马靴,在一旁领着队。
……听说那是元首的冲锋队。
我准备绕道走人。
远远地看见了我,他立即让队伍停在原地,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过来,还在老远处就冲我招手。〃嘿,又见面了。〃他兴高采烈地跟我打着招呼。
我硬着头皮收住了脚:〃您好,罗姆队长。〃
〃喂,你可别叫得那么生分,叫我恩斯特就可以了。〃他大敞着褐黄色的军大衣,戴着一条咖啡色的粗呢围巾,两手插在马裤的口袋里,显得潇洒不羁又浪荡可爱。他上下看了看我,〃今天难得见你出门,我带你去玩玩?〃
我谢了他的好意,摇了摇头:〃我看您有部下在,还忙着呢。〃
他一听笑了,〃我今天不过一时兴起,跑来看看他们出勤而已。〃他回头冲还在立正的队伍招了招手,一个大个子冲锋队士兵立即小跑过来敬礼:〃长官。〃
〃你继续带队吧,我先走了。把车开过来。〃
〃是,长官。〃
他转过来对我狡猾地笑了笑,意思是这下好了吧,看你还怎么说。
我被他逗乐了,〃好吧长官,我们去哪儿?〃
〃你是男人吧,是男人我们就喝酒去!〃他一把捞过我的肩膀,〃你会喜欢那个地方的。〃他冲我神秘地眨眨眼。
下了车,才发现是东城区的一家歌舞夜总会,名字是〃冬城睡莲〃。大白天的外面也闪烁着一大片霓彩,越往里走越是一片漆黑,最里面是一间及其开阔的大厅,四壁亮着暗黄色的灯,里面熙熙攘攘。门口的几个人看见恩斯特进来,一下子围了上来。
〃哟,今天怎么忽然来了。〃
恩斯特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带个朋友过来。〃
这句话让所有人一齐使劲地盯着我看,看猴似的,我浑身一阵别扭。
有人开始冲着恩斯特贼贼地笑:〃不错嘛,有模有样的。。。。。。〃
有人嚷道:〃你太让老子不爽了,一天一个换得比衣服还快啊!〃
大家开始哄笑。
我一脸尴尬,恩斯特咳了咳大声说:〃他是我的朋友,你们别误会了。〃
〃哟。。。。。。〃大厅里一片惊呼声。
恩斯特抱歉地冲我耸耸肩:〃都是我的朋友,平时挺随便,没恶意的。〃
我理解地点点头,跟着他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他们都是军官?〃放眼望去,有些人穿着党卫军和冲锋队的军服,不过晦暗的灯光下也看不明晰。
〃也不尽是,反正军人不少就是了。〃他无所谓地摊手,叫了两杯白兰地,〃喝的了这个吗?〃
我连连摆手:〃我可不行,冰水就好了。〃
〃不喝酒你来这干吗?〃
〃我以为这里可不光是喝酒的地方的。〃
〃哦?〃他惊奇地看着我,〃你看出来了?我果然没搞错。〃
〃我看出什么来了,不是你暗示我的吗?〃我喝了口冰水,〃是你说我一定会喜欢的。〃
他嘻嘻一笑,忽然凑近了说,〃这里都是同类。〃
〃同类?〃
〃哟,我以为你很清楚呢,来这里的都是同性恋。〃他索性大大咧咧地说。
我目瞪口呆,他盯着我的眼睛笑道:〃我知道你也是,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我对同类的嗅觉很敏感的。〃
同性恋。
他说我是同性恋。
这个概念很好理解,就是喜欢男人的男人和喜欢女人的女人。这里都是同性恋男人,而我和他们是同类,我是同性恋。这是逻辑。
〃难道你不是?〃他惊讶地看着我的一脸茫然。
我想起了我每晚欲求不满的梦,激烈的驰骋,大汗淋漓的运动。对象是一个男人,德意志的高级将领。〃我想。。。。。。我是。〃
他呵呵笑起来:〃那就好了,待会儿有好节目。〃
我喝着冰水,看着四处的暗影里纠缠的身体,暧昧而模糊。间或有嘶哑的低吼声传出,而实际上的动作却掩盖得很好,什么也看不清。说句实话,我心惊肉跳。
坐立不安之际,我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阿德里安?约德尔少将也是同类吗?〃
一句话出,世界安静了。
恩斯特的脸色变得奇怪,片刻之后四周爆发出大笑。
〃这个问题问恩斯特呀!〃
〃他从十二岁起开始追约德尔,整整追了十年,到现在还没追到,你说呢?〃
〃要不就是约德尔只喜欢女人,要不就是恩斯特太没魅力。〃
〃不过恩斯特,你怎么可能没魅力呢?〃
大家笑个不停,恩斯特毫不在意,跟着他们一起笑了。
连恩斯特这样的人物追了十年都没成功,阿德里安不是同性恋,他不喜欢男人。
我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清水。直到大厅中央的灯光亮起来时,我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恩斯特在一旁看着我哈哈大笑,我扭过脸,两个男人,两个上身赤露的男人在激烈的接吻。他们的身体像藤蔓一样缠绕在一起,纠结的肌肉透露着饥渴的力量。
我感觉脸烧起来了,捏在手里的杯子好像快化了,水也开始咕噜咕噜冒泡。裤子。。。。。。有点紧,我想上厕所。
〃他们喝了酒,〃恩斯特拍拍我止不住发抖的手臂,〃小子,你要是喝了酒也会想那样做的,不仅想接吻,还想做点别的。〃
噗。。。。。。
我这次是真的喷了,不是因为他的话,他的话还是非常。。。。。。婉转的。是因为我听明白了他说的意思,做点别的。。。。。。咳咳,就是我晚上梦里做的那些事。
〃啊呀~看来你明白的嘛。。。。。。啧啧,〃他笑得非常恶劣,眨眨眼,〃我居然小看你了。〃默了半天,他忽然又凑上来说:〃你有没有真的试过?〃
我再也待不住了,霍地一下站起来:〃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也不拦我,只是冲我摆摆手,建议道:〃如果有兴趣可以随时找我哦,我技术很好的。〃
四周的人立即围着他惊奇叫道:〃哟~恩斯特队长大人,什么时候终于换了个人追了?〃
他也不介意,居然大方地点点头说:〃对呀。〃指指我逃窜的背影,〃就是他咯,什么时候看见他大家一定要记得叫我哦。。。。。。〃
大厅里于是轰的炸开了。口哨声起哄声响成一片。
第十一章
风迎面扑到我的脸上,我一下子清醒了。刚才我居然真的。。。。。。想答应。
真的是太混蛋了。
我搭上电车,转到了香樟大街,沿路走到121号。这里住着的贵族老头乔治?德隆二十多年前失去了他的歌唱家妻子,从此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活。我的爷爷是他小时候的伙伴,曾经在一个老师门下学过钢琴。今天我带了我的琴来,又要找他换根弦,顺边调一调琴马,最近走弓不太舒服。
一开门,佝偻的老人干瘪的嘴就裂开了一个快乐的弧度。〃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孩子们都来了。〃
孩子们?我莫名其妙地走进了屋子,壁炉已经烧得热热的了。房间里的帷幔拉了开来,光线明亮,说明孤独的老人今天心情很好。
〃好久都没有人来了,你要喝点什么吗?红茶?咖啡?我这里有全柏林最好的红茶。。。。。。〃老乔治兴奋过头地絮絮叨叨讲着,根本没等我说话,就径自走进厨房里去了。
我走进房间,靠在钢琴上的那个人正在翻看着堆成几座小山一样的琴谱。落地窗射进来的阳光倾斜地洒满了他的全身,他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紧身套装,脚蹬罕见的米白色小羊皮靴子,包裹出修长的小腿曲线。样式简单的上衣配着十指宽的黑色犀牛皮腰带,上面是粗犷的铜质扣眼,显得他的腰异常的纤细。
我头脑里嗡嗡作响,先前在〃冬城睡莲〃里听见的,那些暧昧而嘶哑的呻吟开始录音机一样重复,重复,重复。。。。。。
他察觉背后有人,转过身来,看见我,显然也非常惊讶,不过马上放松地笑了笑:〃我的姐姐以前经常来这里。〃
我愣愣地只知道点头。
万万没有想到,他这样的帝国少将,居然会到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老琴匠家里来。
我想起老乔治咧开嘴笑着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孩子们都来了。〃我忽然意识到,阿德里安今年也不过二十四岁而已,他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深爱着的姐姐……现在的丹麦大公妃。
也不过二十四岁而已啊,却屹立着像整个德意志的战神。
〃嗯,我来修琴。〃
他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转回去看那些老旧的琴谱。
老头端着我的红茶走了进来,阿德里安却放下了手中的纸张:〃东西已经送到,我该告辞了。〃
乔治非常遗憾地挽留道:〃小少爷你很少来这里,不多坐一会儿吗?〃费力地想了想他又说,〃玛利亚出门去了还没回来,她要是看见你了会很高兴的。〃
玛利亚是乔治死去的妻子。
阿德里安温和地笑了笑拒绝道:〃我很抱歉,可是我必须走了。〃说完,拿起他搭在钢琴盖上的灰色长围巾,往门口出去了。
老琴匠想起了什么,在他身后热情地喊道:〃明天让大小姐过来这里坐坐,我给她做了一把新的小提琴。〃
门咯哒一声合上了。
乔治叹了口气,转头对我说:〃小少爷总是不爱说话呢。〃
我看着老乔治,近一年没见,他的头发居然已经全白,精神萎靡,眼睛却亮的不正常。
我有些心惊地问道:〃阿德里安他是来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乔治似乎被我问住了,他非常非常认真地思索着这个问题,好半天之后他啊了一声,〃对了,他是来转交她姐姐给我的东西的。〃
〃他的姐姐。。。。。。要给你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他总是要疑惑地重复一遍我的问题,末了终于想起来:〃哦,是七弦琴。波拉玫朵小姐小时候我给她做过一把七弦琴。咦?我放哪里去了?〃
阿德里安的姐姐。。。。。。
〃那,波拉玫朵小姐现在怎样了?〃
〃大小姐啊。。。。。。〃老琴匠陷入了迷茫的思索,〃不对,现在已经是大公妃了啊。。。。。。〃他喃喃道。〃她去了丹麦啊。〃老乔治说,忽然,他的脸上浮现起了一种极其悲戚的神情来,呜呜地开始哭泣:〃她死了,她死了。。。。。。〃
我震惊。
我想起来,阿德里安站在阳光里安静地翻阅着那些老旧的琴谱,他温和地对乔治微笑,他在老琴匠絮絮叨叨的话语中轻轻在身后合上了门。
那样平静。
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神智已经完全混乱的老头子,他像一个小孩一样撒野地哭喊着,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