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蓝登堡之舞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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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蓝登堡之舞 上-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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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有一天……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紧接着,三天之后的那个黑夜,一些人称之为〃血腥清洗〃,另一些人则称之为〃长剑之夜〃。
   当日,元首从波恩飞抵慕尼黑,宣布冲锋队违反党章并且企图进行政变,于是对他曾经最信任的亲卫队进行了内部清洗。大约有数百名冲锋队领导人被处决。
   此后,党卫军逐渐取代了原先冲锋队的位置,成为元首的第一亲卫部队。
   
   那天傍晚,我正要去〃冬城睡莲〃,路上碰见恩斯特那个大个子司机,他跑得气喘吁吁的,一看见我就一把拉住说:〃可赶上了。。。。。。〃看他满头大汗,我心里略略不安:〃怎么了,马可?〃
   
   〃队长让我叫你再别去那个地方了。〃
   
   〃'冬城睡莲'?〃
   
   〃是呀,那里被党卫军包围了,元首专门下的令清洗那里。去了的都被抓了。〃
   
   〃恩斯特呢?〃我急忙抓住他的衣服,〃有没有被抓?〃
   
   〃队长三天前就去了慕尼黑,元首带着人包围了他的别墅,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把我用力往回推,〃队长让你最近一定要老老实实待在约德尔少将的房子里,哪也不要去。在少将那里,谁也不能动你。〃
   
   我被他又推又拉,连连往回走,只好拽着他问,〃约德尔少将能帮上忙吗?听说他和恩斯特从小就认识。〃
   
   〃少将的话元首肯定会听,但是约德尔少将是不可能违背元首的意思的。〃马可把我送到威廉大街81号的大铁门前,〃队长说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他的事情难说不会连累到你。〃说完带上帽子瞄了一眼四周,匆匆忙忙裹紧大衣走了。
   
   乌云沉积下来,硕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
   
   我心烦意乱,在少将的办公室门口徘徊着,不停地挠头叹气。
   
   〃进来。〃轻轻的声音响起,把我吓了一大跳。
   
   推开门,阿德里安正在那宽大的榉木办公桌前翻阅着厚厚一叠报告。他头也不抬地说:〃因为恩斯特的事情,是吗?〃
   
   没想到他说得这么明白,先前准备好的说辞全废了,我一下子有点慌神。〃是、是的,将军。〃我磕磕巴巴地说。
   
   他从那一堆浩瀚的文件中抬起头来看着我,双手交叉支着下巴。〃他是因为在元首面前公开发表反对同性恋清洗的言论。〃往后靠近椅子里,他舒展着自己的脖子,眉目间有几分慵懒的魅惑,〃你不明白吗,这是死罪。〃
   
   〃可,可是将军,他们说你能在元首面前说上话。〃我急急忙忙地张口,有些语无伦次。
   
   〃我不会说什么的。〃他表情冷漠,继而又有些玩味地看着我,〃你喜欢他,是吗?〃
   
   窗外亮过一道闪电,雷声轰鸣,我打了个颤。
   他问我是不是喜欢恩斯特。
   一时间我感到了强烈的窒息,我像一条缺水的鱼一样张大了眼睛和嘴巴。
   
   他知道我和恩斯特的事情,一直都知道。知道我是个同性恋,知道我喜欢男人,什么都知道。
   
   珐琅质的大座钟敲响六下。
   
   我该走了,一定该走了。
   
   他不再看我,低下了眼睛。
   
   〃我喜欢你。〃
   我想着一个人。
   近在咫尺,不可触碰。
   我在抱着另一个人的时候,却总是想着他。
   
   他忽地抬起头,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大概从来没有人向他这么突兀地告白过,而且是一个毫无羞涩表情的男人,厚着脸皮说喜欢他,简直,简直就是在。。。。。。耍流氓。
   
   〃我,我。。。。。。喜欢你。〃再过一秒钟就要坚持不住,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颤抖,发出的声音也带着剧烈的抽气声。
   〃我喜欢你。〃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去抱住了他,他还在惊讶当中,就被我抵在椅子里,我吻住了他。压住他的唇。
   
   最后一次,我对自己说,最后一次,不去想后果如何。
   
   第十四章
   
   一双手绕过我的后背,轻轻地将我揽了过去。
   
   我僵硬当场。
   
   唇上的触感变得火热而生动起来,柔软而湿滑的强势入侵,掠夺全部的呼吸。我的大脑无法分辨事实真相,只能像一只饥渴的鱼一样索取他口中的氧气和水分。我的头越来越晕。
   在我即将断气的时候,他放开了卡在我后颈的手。
   我软绵绵地撑着扶手,上气不接下气,耍流氓的人最后却被吻得飞了魂,一脸呆傻的表情看着他。他拉长着漂亮的眼睛微笑着,密实的睫毛好像羞涩一般地微微颤动,却又轻轻咂咂嘴。
   
   〃你还好吧。〃
   
   靠,公狐狸,绝对是公狐狸!
   
   可我就是被公狐狸迷了魂的傻公鸡,还呆呆地说:〃能不能再亲一下。〃
   没等他说话,我狂性大发扑了上去,用力吮吸着他的嘴唇,用尽自己不怎么样的技巧,又是舔又是吸,极尽粗暴之能事,他被我撞得直往后靠,喉咙里发出闷闷的笑声。三两下之后,又变成我笨拙地缠着他细长灵活的舌头,被吻到神魂颠倒。
   
   门在这时喀嗒一声打开。
   我吓得浑身一颤,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慌忙转头,站在门口的人愣在原地看着我们。
   
   犹如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我被冻僵在原地。
   ……厄玛。
   
   她的金色的长发还是湿湿的,刚刚洗过澡过来,身穿蓝丝绒小鱼尾裙,手里拿着一份牛皮纸装的文件袋。她睁大的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幕,里面有大片受伤流血的颜色,蓝色的荧光眼影像眼泪一样闪着光泽,她盯着阿德里安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阿德里安懒懒地抬手,指了指办公桌:〃东西放那里。〃
   
   厄玛机械性地点了点头,放好文件袋,眼神空白地转身走了出去,临了还轻轻合上了门。
   
   我还在未解冻状态,目瞪口呆。
   
   阿德里安像是被这突兀的打断弄得失了兴趣,他放开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中厅,在唱片架上翻了翻,他随意地瞟了瞟那些绵密的黑色盘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捡起一张来放了,一上来就是簧管的乐声,正好就是鲍罗定的《鞑靼舞曲》,他似乎被惊了一下,有些恼怒地撤了唱片,不耐烦地换了一张,结果又是西贝流斯的《黄泉的天鹅》,凄婉又冰凉,他干脆啪嗒一声掀了磁头,站在那里不说话。
   
   我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的背影,完全不能明白他的心情。
   
   无疑他的心情是不好的。
   
   他是怎么看我的呢?一个对他有着十分迷恋的。。。。。。同性恋?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只不过是觉得有趣才耍着我玩的?
   
   不,我不会相信的。
   我喜欢他,我喜欢的人不会这样低劣,他是德意志的将领,对自己的品格充满着骄傲感和责任感。
   我了解这一点如同了解我自己。
   
   那么他。。。。。。我鼓起所有的勇气走了过去。
   
   〃你喜欢我?〃他抬起手阻止了我的靠近,背对着我轻轻地说,却又不像是在问我。
   
   〃我。。。。。。〃
   
   〃恩斯特已经死了。〃
   
   他决然地说出这句话,像一把千斤重锤砸在了我的头上,我耳朵嗡嗡嗡地响个不停,手脚冰凉,逐渐感到胸腔也承受不住重压,快要变形。
   
   那天晚上恩斯特手中夹的那根烟忽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红色的光点忽明忽暗。
   
   。。。。。。
   〃我也不在乎什么时候把自己给玩进去了,我不在乎自己的命。〃
   
   〃可是和你在一起我不这么想了,和你待的时间越久我就越想好好生活。〃
   
   〃人其实都是想活着的,对吧。〃
   。。。。。。
   
   他说我们之间几乎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爱情,他知道我心里想着一个人。然后他说他不在乎那个人是谁,他要等我五年,十年,一直等到我和他之间产生爱情。
   他公开阻止对同性恋的清洗。
   然后他死了。
   
   我对那个人说了〃我喜欢你。〃
   恩斯特死了,因为他是同性恋,他是元首的冲锋队长,却公开反对了元首的决定。
   阿德里安却不是同性恋,他说他什么也不会说,接着他告诉我恩斯特死了。
   明白了,逻辑很清楚,非常非常清楚。
   
   我走出办公室,合上门,然后才想起我居然忘记说一声〃我退下了,将军。〃
   
   不过没什么关系吧,我不都还吻过了他吗。。。。。。足够了,赚了。
   完全足够,一夜安眠,连梦都没做。
   
   第二天早上的红茶时间,厄玛传回了一身黑色的军装,出现在阿德里安的办公室里,她安静地站在办公桌旁整理着文件。
   她看见我端着红茶进来,似乎被刺了一下,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去翻那些纸张。不过片刻后,她又用平静的声调说:〃去换上鲍罗定的《鞑靼舞曲》。〃
   
   〃是,中校。〃
   我看了一眼阿德里安,他依然沉静专注地翻阅着公文,似乎根本没发现我的存在。
   办公室里响起了一片沸腾的小鼓,簧官和长笛的合奏,我退出办公室,轻轻合上了门。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办公室里传来彭的一声震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板上的声音,音乐声戛然而止,然后是厄玛带着哭腔的喊声:
   〃那是个男人!〃
   
   我加快脚步离开了走廊。
   
   回到房间,我用匕首划断了修好的第一根弦,此后的每天,只要是工作剩余的时间我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拉着三根弦的舞曲,《布蓝登堡舞曲》。
   
   日子毫无希望可言,我却在这样的日子里飞速地长起个子来,像到了抽条时间的麦子,同时急遽地消瘦下去,像一个结核病人。
   1936年3月,经过多次扩军和全国征兵,帝国的光芒已经像太阳一样耀眼,军歌唱响在柏林的大街小巷。
   我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出过威廉大街81号了。
   浑身像发了霉的稻草一样潮气逼人,皮肤粗糙苍白。我照照镜子,长时间缺乏阳光的照射,连发色都褪了,眼珠像一个黄疸病人一样泛着淡淡的灰黄。一双手毫无血色,指骨突出,看起来就像藏在地下室多年的吸血鬼。
   大家都以为我被恩斯特的事情吓坏了,开始还有人天天来安慰我,时间一长也都渐渐疏远了,看着我的眼光都像在看一个病人,努力遗忘我的存在。
   可是今天下午,却忽然有人来敲我的门。
   
   第十五章
   
   〃安迪,安娜姐叫你。〃是管门房的小子约克的声音。
   我应了一声,看了看挂钟,三点整,红茶时间吗?可是今天阿德里安明明出门去了。
   开了门,约克一脸着急地说:〃快去约德尔少爷的办公室,安娜姐有急事找你!〃
   
   我匆匆应了,整了整衣服跑到办公室门口,安娜站在走廊里大老远看见我就招手:〃是安东尼克副将打来的电话。〃
   
   〃嗯?〃我一头雾水。
   
   〃他刚派人把一份军报送到了少爷的府邸,现在少爷在爱娃小姐的沙龙上,让人把军报送过去。〃安娜清凌凌的声音像水珠子落地噼里啪啦,稀里哗啦地就吐出一大串。
   
   我呆了呆才听明白过来,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去?〃
   
   〃对,〃安娜不耐烦地点了点头,拉开办公室的门,把我推进去,指指办公桌,〃就是那一叠的最上面,蓝色封皮的那个。〃
   
   我拿起来一看,三道十字线封装,蜡油上戳着专用章,封皮上……一个大大的双S。
   我哆嗦了一下。
   
   安娜同情地看了看我手里的文件,撇了一下嘴:〃没办法,是安东尼克副将指名要你送去的。〃
   
   〃送哪里?〃整我吗?
   
   〃元首的别墅,安东尼克副将已经派了司机,在铁门外面等你,你快去吧。〃
   
   我点点头,一溜小跑地出了宅子。
   上了车,司机大叔一脸浓密的胡子,两眼像铜铃一样瞪圆,手臂有我三倍粗,握着方向盘的手纠结的像树根一样,我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手心里汗津津的。
   总觉得此去凶多吉少。
   
   好像威廉大街81号配备的司机个个都受过刑讯训练,一个个嘴巴像是被铁水浇过一样,一路上我干咳无数声,扭来扭去地暗示他说句话,结果他屁都不放一个,我更紧张了。
   〃那个。。。。。。老兄你这是往哪开?〃
   
   他依然瞪着铜铃大眼盯着前方,末了扔来几个字:〃总统别墅。〃
   
   咕噜……
   好吧,我再咽一口口水,不敢说话了。
   
   别墅居然在很远的柏林郊外,掩映在一片浓密的秋猎园林中间,车子在密密匝匝的大树间沿着林间小路开了好久,才抵达一座巨大的巴洛克式建筑门口。
   下车一看,大白天的地面上也点着雪亮的座灯,由下至上照亮了整幢建筑灰色的外墙,白花花的一片。
   
   第一眼,大气。
   
   第二眼,豪华。
   
   第三眼,烧钱呐。。。。。。
   
   四周都布下了严密的岗哨,每隔十步就有一个党卫军士兵,肩负重枪,站的笔挺笔挺。
   由此如是,里外三层岗,分别错开,不远处有列队行进的脚步声,那是巡逻兵。
   我感到一阵阵寒气从脚底往上冒。
   
   〃那里是什么人!〃
   
   我穿着一身非常不正式不上道的衣服,孤零零瘦条条地站着,岗哨的枪口就直愣愣地抵了上来。
   
   〃我我我是来找约德尔将军的!〃我举起手中的蓝色军报,磕磕巴巴地说,〃这个,这个东西要交给少将!〃
   
   巡逻兵发现了状况,一个小队长模样的人跑过来,仔细看了看我手中的文件,然后又反复打量打量我:〃你是党卫军军部的吗?〃一脸的不信任。
   
   〃我。。。。。。〃卡了,我在喉咙里咕了两下,僵硬着脖子说:〃是约德尔少将的副官安东尼克派我来的,有重要文件要交给将军。〃
   
   听到我说出那个银发副官的名字,那个队长有些信了,他迟疑地说:〃里面是爱娃小姐的沙龙,我让人递进去吧。〃说完向我伸出手。
   
   我犹豫了片刻,退后一步,把军报夹在腋下:〃不行,这个军报非常重要,安东尼克副将指名要我亲手送到,出了任何问题你们负不起那个责任。〃半真半假。。。。。。亲手?那是胡说八道。
   
   那小队长的脸色随即难看下去,他和身边的岗哨面面相觑了一会,然后指着我很有魄力地点了点:〃给我搜身!〃
   
   声音震得我直哆嗦,随即两个人高马大的岗哨就一巴掌拍了过来。这哪是搜身呐,简直是挨军棍还不如。。。。。。
   
   我在心里暗暗骂道:安迪洛尔啊安迪洛尔,你怎么舍得这么整你自己,把文件交了呗,又不会死,谁让你亲手交了啊?
   
   搜完了身,也变相地挨了十几拳,那个小队长继续很有魄力地用大拇指往后一指:〃进去吧!〃
   
   靠,当这是你家呢!我暗暗呸了一口,揉了揉身上的皮肉。
   
   一进门厅,傻了……
   
   《布蓝登堡舞曲》。
   室内乐队小合奏,长笛,小提琴,黄金竖琴。。。。。。音色华丽,优雅浪漫。
   
   我被堵在门厅,前面一堆粗着气的党卫军军官凑在一起闷闷地抽着烟,间或爆出几个极快的句子,炮弹似的德语听不太清楚,似乎是说〃莱茵兰〃,〃出兵〃什么的。
   我伸长了脖子往里面挤,看见金色的大厅中央一片开阔,两头的长犀角桌上摆满了鲜花和高脚水晶杯,银质的冰桶里放着各种颜色的香槟和陈酿却色泽鲜艳的红葡萄酒。小圆桌上有仅仅起到观赏作用的精致点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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