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四周寂静无声,就连蛆虫啃噬尸体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腐烂腥臭的味道让人不能呼吸,炼尸池只剩十七人,明天便进入血弑,开始下一轮的搏斗,是生是死,就在明天最后一搏了。
沉重的气息里,铁窗被人打开,铁链发出哗啦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两只血淋淋的死鸡从外面扔进来。
“吃吧,入黄泉总不能饿着肚子,不入黄泉的,就当是攒力气应付明日的血弑。”亚瑟站在窗外状似无意的瞥了一眼蜷坐在角落的身影,那态度就像在看一群蝼蚁,说完转身而去。
血淋淋的生鸡扔在一个腐烂的尸体上,三天才给一次食物,每次都是两只生的死鸡,不管人多还是人少,抢到就吃,抢不到就是被杀的命运。
铁笼内顿时一阵血雨腥风,所有人都去抢那两只死鸡,毕竟三天没有吃东西,哪怕是内力在好的人,三天不吃不喝还要拼尽全力的厮杀,都会受不住。
不到片刻,那腐烂的尸体就被撕扯的七零八落,脑浆飞溅,又有两个人倒下,有的抢到生鸡一点零星的肉末,也不管上面沾了什么东西,狼吞虎咽的将血淋淋的肉末吞入腹。
煤油灯噼啪一声响,室内一阵恍惚,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的沧月一笑此时耳朵微动,缓缓睁开眼睑,一股阴森的杀气在周身浅浅弥漫。
如墨的夜,一如既往的寂静,毫无人息,窸窸窣窣的微响,只见一袭紫衣和一袭黄衣的女子轻盈落在神魔司外围的堡垒顶端,巨大的柱子遮住她们整个身躯,警惕的打量一眼,身影一闪,便落入坲罗花从中。
借助坲罗花的遮挡,小心移动,便见不远处唯一的一处绿洲,碧色的湖水,一男子赤。裸着上身,乌黑的青丝泻了一池芳华,袅袅烟雾弥漫,他背靠青石,双目睑起,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睫毛微颤,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落下。
男子原本雪白的肌肤上,尽一时之间生出血色坲罗花的图案来,邪恶妖异,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在烟雾下看得不真实,若隐若现,恍若仙人,似乎没发现那二人的存在,依旧在池子里一动不动。
二人暗中观察一阵,心下一惊,神魔司一向神秘,自从十年前那件轰动武林的事情以后,老司主惨死,新司主上位之后便隐退沙漠,从此不与江湖打交道,也无人知新司主是谁名谁,是男是女,凡慕名前来者,均死无葬身之地。
二人暗暗猜测,沙漠绿洲天池,是疗养圣地,这里是神魔司的地盘,能在天池里疗养,恐怕这人不是司主,地位也一定不低。
又见那人面色苍白,像是受了极重的伤,四周又无人守护,紫衣女子缓缓褪去罗衣,露出白净姣好的身躯,踏着湖中月色,莲步轻移,像那人走去。
美眸中含情带笑,几步便走到那人身前,看清那人容貌,面露震惊,她一直以为天下最好看的男子,莫非天涯和她们的世子容斐了,而眼前这人,难怕天下至宝,也不及他一点颜色,除了当年艳冠天下的沧月一笑,恐怕没有人可以和他相提并论了。
她有些颤抖的顺着他胸口中的坲罗花缓缓摸到脖颈,眼神是控制不住的痴迷和贪婪。
式微眼睑半睁,神色慵懒冷漠的盯着眼前容貌上乘的女子。
“你,是蓬莱宫的人?”语气清冷,动人悦耳。
女子在他耳朵浅浅的吹了一口气,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媚香,式微目光渐渐涣散,冷漠的眼神,蔓延出一丝温柔。
女子划出他的脸廓,轻声呢喃道:“告诉我,你可见过一具至阴的尸体。”
第六章:流年,不归之路,谁又能回的了头。
话刚落,顿觉喉咙一紧,整个人瞬间飞出湖水,被提到半空中,绳索的另一头,是一个完全将自己罩在黑袍下,就连头也被黑布盖住的人,毫无声息的站在那里,阴冷肃杀,像一个死人。
黄衫女暗惊不好,袖口悠然落出一枚飞刀,迅速从花丛中飞起,当下割断绳索,一手拉住紫衣女:“快走。”
式微苍白的脸,冷冷打量站在黑暗中的黑袍人,一口血猛然喷出。
一直躲在暗处的亚瑟迅速出现,紧张道:“主。”
女子急速在沙漠中施展轻功飞行,以她们的武功,根本就不是那黑袍之人的对手,她们今日也是奉宫主斛珠玑的命令前来查沧月一笑的尸体,沙漠之大,却只有神魔司在这定居,方才也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使用媚术控制那人神志,她们只想知道沧月一笑的尸体是否在神魔司。
不远处一个黑影一动不动的伫立在沙漠中,两位女子急忙停下,看着前方的身影:“小女子二位乃是来自蓬莱宫,今日前来着实无冒犯之意,不知神魔司可高抬贵手,放小女子一马。”话是这么说,却都充满了戒备,双手警惕的握住腰间的匕首。
话落,绳索已经在次缠上紫衣女子的脖子。
瞬间,紫衣女子被拉到半空中,黑袍人紧贴而来。
传来粗噶难听的声音:“朝歌,别来无恙。”
紫衣女子一边挣扎着一边慌张而又惊恐的瞪大眼睛看向沧月一笑,脑海顿时出现一张恍若仙人,放荡不羁的脸孔,不可能,不可能是她,她明明死了的,当初她亲眼看着斛珠玑是如何剥了她的皮,将她烤成干尸,她的心脏被挖出来的那一刻,还是她亲手拿着去喂了狗,一个没有心脏的人怎么可能会复活。
夜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冗长有力的嘶鸣,便见一只白玉雕挥动着硕大的翅膀,停在沧月一笑头顶来回徘徊。
黄衫女面色死灰,那是天涯的白玉雕,以前不管天涯走到哪里,这只雕就会跟到哪里,而今天涯死了,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不及思考,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紫衣女子已经完全沉入沙漠,黄衫女急忙扑过去,却扑了空:“朝歌。”
猛然回头,抽出匕首,身后哪里还有黑袍人的身影,漫天的沙漠,空空荡荡,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先逃走在说。
脚下顿时生风,还未离开原地,一具血淋淋的躯体突然从沙漠中弹出,直直砸向黄衫女。
朝歌雌目瞪圆,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还未从惊恐中恢复过来,死死的瞅着黄衫女,喉咙已经被隔断,汩汩鲜血溅到黄衫女的脸上。
慌乱和不知所措出现在黄衫女的脸上,惊恐的将朝歌抱住,冲着空荡的沙漠喊道:“来着何人,为何如此对我二人?”
黄衫女顿觉背后阴冷,暗自握住匕首,迅速向身后刺去。
一根绳子缠上手腕,黑袍人在三步之外,一手勒住绳索,另一只手,赫然握住的是朝歌的一张完整人皮。
匕首未刺出,人已经被甩出半丈远,又迅速拉了回来,胳膊被拉的格格作响,似乎要断裂,黄衫女顿觉一阵撕裂的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胳膊被一点点,生生的扯了下来,鲜血四溅。
还未吼叫出口,一张带着血腥味的人皮悠然塞进了她的嘴里,胸口一阵翻滚,立刻呕吐出口,额头上冷汗淋淋,身体一阵阵痉挛,没有丝毫力气。
一直乌黑烧焦的手挑起黄衫女光洁的下巴:“婉秋,没想到这么快就在见面了。”
黄衫女惊恐的睁大眼睛看向黑袍人,除了漆黑的麻布袍以外什么也看不到,轻飘飘的一句话,宛若炼狱,令人不寒而栗。
对,除了那个女人,谁又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是挥动一下胳膊就能要了她们的命呢,脸上除了惊恐还有不可置信和不甘心:“宫…宫主。”
沧月一笑厌恶的甩开她:“今天留下你的狗命,将人皮带回去,告诉那对狗男女,他们还债的时候到了。”话落,人已经消失不见,而朝歌血淋淋的躯体也同样不见了踪影。
第七章:魔弑,死如蝼蚁,想活只有更强。
身后的月亮又大又圆,沧月一笑只身走来,宛如从月亮中走出的恶魔,风沙四起,黑袍猎猎作响,十步外,就是隐藏在沙漠,毒雾重重极难到达的神魔司。
嘶鸣的叫声从沧月身后传来,一只白玉雕追随而来,在沧月头顶徘徊不愿离去,深棕色的利爪牢牢抓着一把晦暗无光的青铜剑,犹如一柄废铁,沧月一笑停下脚步,背对白玉雕:“不要在跟着我了,离开吧。”暗哑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白玉雕又是嘶鸣一声,不似方才冗长有力,低沉的声音悲哀无力,一直牢牢抓着的青铜剑从半空中坠下,插在沧月一笑脚边,发出颤抖的轰鸣音,一直等到沧月一笑紧紧的握住那把剑毫不犹豫的走进迷雾,它才依依不舍的挥动着硕大的翅膀离开。
月影婆娑,沧月一笑从青石小道上走来,一股阴冷的肃杀之气铺面而来,带着浅浅的坲罗花香气,沧月缓缓抬起戴着黑帽的头颅,停下步伐,就算看不见,她也能猜到对面正冷森森盯着她的人是谁。
式微背对月光,一袭银月白袍越发显得他脸色惨白如雪,此刻却满脸的愤怒,方才那两个女子他可是等了好久才等到,为了她们能够顺利到达,就连四周的隐卫都被他撤退了出去,谁知他突然寒毒发作,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将他的计划全盘扰乱,那一刻他可是计划了很久的,式微越想越气愤,越想越有杀人的冲动。
沧月一笑顿觉一阵飞快的疾风向她削来,她急忙右闪,不论式微想要她的命也好,还是想教训她,她都不能还手,同样,她也不能死,她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头上的黑帽被吹开,露出漆黑可怕的鬼脸,烧焦的青丝飞扬。
“果然是你。”冰冷愤怒的口气。
沧月只急急向后退了一步,膝盖酸麻一软,不受使唤的单膝跪倒在地,两根银针已经进入她的体内。
式微如看一只蝼蚁般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人,厌恶的袖袍一扫,沧月瞬间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柱子上,一口黑血喷在坲罗花上,瞬间被吸收。
“本座的事,何时需要你出手。”话落,一把掐住沧月的脖子:“说,你和她们什么关系?”
沧月一笑像是明白了什么,冷冷一笑:“司主那日吹笛引鄙人前来,恐怕就是为了她们吧?”
式微阴狠的盯着沧月一笑:“本座问你话。”
“鄙人的身份不足挂齿,若是司主收留鄙人是为了引她们出来,恐怕是白费心思了。”
感觉到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沧月一笑艰难的说道:“三日后天子宫宴,蓬莱宫的人也会去,还请司主留下鄙人一条贱命。”
式微冷冷一笑:“只要你能活着进入魔弑,本座自然不会杀你。”
厌恶的甩开沧月,亚瑟悠然出现,拿出一张雪白的湿帕递给式微,式微用力的擦着方才碰过沧月的那只手,转身而去。
第八章:碧瞳,炼狱修罗,用自己的血偿他人债。
所谓血弑,不是炼尸池里的互相残杀,却比互相残杀更加可怕,多日不见亮光,烈日当空,一时被领到空荡窄小的泥土场,除了沧月一笑,所有人一时都不能适应,伸出手来遮住眼睛。
用铁牢隔断的泥土场外缘,一男一女迎风而立,男的身体肥胖,一脸横肉,满脸麻子,凶神恶煞,女子脸孔俏丽,上乘之色,正是那晚和亚瑟一起的女子,和千面鬼以及亚瑟一起排名的四大护法之一,夙忧。
满脸横肉的麻子六,手举大锤,洪亮震耳的声音喊道:“司主吩咐,这次的杀手只要一个,你们要想活命,只要去碧眼狼王的嘴里拿出解药。”说完,手一指不远处站在沙丘上的碧眼狼王。
沧月一笑屏气凝神,总觉这次不会这么简单,果然如此,麻子六的声音刚落,泥土场的四周,顿时爬出毒蛇和毒蝎,以及蝼蚁般大小的红色蜘蛛,瞬间黄色的毒雾喷出。
沧月一笑立刻用黑袍遮住口鼻,抽出背后的青铜剑,像往自己爬来的毒蛇砍去,周围喊叫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顾不得什么东西爬上自己的身体,慌不择路的去抢那唯一的一颗解药。
这黄毒沧月一笑认得,是出自毒公子之手的半步颠,就算用黑袍握住口鼻不吸入,也是无用的,它可以渗透你的皮肤,到达五脏六腑,撑不到半刻钟,沧月一笑撕下自己脚边的黑袍,飞快的在泥土墙上飞檐走壁,每飞到一处冒黄烟的地方,便用黑布将它堵住,几个来回,只剩下一筒黄烟握在沧月手中。
地上早已躺了数名尸体,黄烟一散,所有人更是放开手脚厮杀,满地爬满毒蛇毒蝎,沧月一笑小心翼翼的走动,顺手抽出插在泥墙上的两个毒烟筒踩在脚底下,尽量不去碰那些东西。
双腿突然一阵阵的发麻,紧接着便是嗜血一样的疼痛,就像是有两条虫子在身体内游走,啃噬着自己的骨血,沧月一笑想起昨晚射。入自己体内的银针,无论自己如何用内力都不能将那两根银针逼出。
来不及调整,便被厮杀的人带入厮杀群,满地的脑浆内脏,尸体七零八落,惨不忍睹,一天毒蛇被人从地上用剑挑起,直直向沧月一笑飞来,沧月一笑抽剑砍断,身影一闪,阴冷的站在那杀手身后,那杀手看着沧月一笑突然消失的地方一愣,根本没有看到沧月一笑是如何消失的,呆愣之际,一筒毒烟已经穿过胸膛,鲜血顺着竹筒流出。
身体向地面栽去,皮肤顿时黑中带紫,红蜘蛛一闻到血腥味,一拥而上,数百只蜘蛛爬上尸体吸食那人的鲜血。
沧月一笑面色已经痛的扭曲,只要她不用武功疼痛就会有所缓解,恐怕时间不多了,这些毒物,只要碰到即可毙命,她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碰到这些东西。
强忍着嗜骨的疼痛,举剑,攻守设防,尽量不用内力,她此刻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她还没有报仇,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夙忧和麻子六均被场中的沧月一笑震住,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杀手人手法,残忍狠毒,剑剑毙命,没用丝毫内力一样漂亮的剑术,一把如废铁般的青铜剑在她的手中生龙活虎,快的几乎让人看不见她是如何出的手,死在她手中的人究竟是如何死的,如此武功高强之人,又是如何会沦落到不得不为别人杀人卖命的地步。
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泥土场只剩下沧月一笑傲然而立,哪怕他们此刻均高临下的看着她,却还是觉得气势比她矮了不是一分两分。
沧月一笑步伐踉跄的向那只碧眼狼王走去,那狼王像是感觉到了危险,弓起身子,发出轰隆警告的兽音,见沧月一笑浑身鲜血,手举青铜剑,没有丝毫犹豫的向它走过去,四肢一弹,扑向沧月一笑,青铜剑挥出,狼王在半空中扑通一声坠落,身子拦腰斩成两截。
沧月一笑缓缓走过去,伸出乌黑的手,轻轻扶上碧眼狼王的眼睛:“借你眼睛一用。”瞬间,两颗碧眼被挖出,用黑布包好,捡起地上的解药,放进了嘴里。
泥土场的铁门被打开,沧月一笑走出,亚瑟站在离她五步之外的地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只不过你吃下去的那颗不是解药。”
沧月一笑转头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