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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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跪不起-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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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香,我、我可能又要让你失望了,莉莉娅你是知道的,我干不出那种违背诺言的事。”郭明达语气坚定地说。 

  “你不必为难,我给你时间,反正你给我记住了,这辈子我不会放过你的。”水香抬腕看看手表,说:“一会儿我还要见一个客户,就不陪你了。你不用着急,给我几天时间,保证不让你白跑这一趟。”不等郭明达开口,水香头也不回地走了。 

  昏黄的月亮,从高耸的山峰间跃然而上,弯弯曲曲的石径清晰可见。不远处,一对情侣偎在树丛里,唧唧喳喳地打情骂俏,看见有人过来,他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郭明达突然心血来潮,他像一只灵巧的猴子,攀爬上荆棘丛生的峭壁,放开嗓门大吼起来: 

  哎嘿嘿……哎嘿嘿……

第六章(1)
每年到了炎炎夏日,谢廖夫一家便会来到气候凉爽,风景秀美的斋桑河湾度假避暑。在这块肥的流油的黑土地上,有他一个一眼望不到头的牧场。谢廖夫一家与中国有着特殊的渊源,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祖辈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到中国做起茶叶生意的, 记得爷爷曾经说过,当年建恰克图城的年代,祖上就有人跟随萨瓦伯爵去过中国。照此推算下来,那该是女皇叶卡捷琳娜当政时期了。

  正是晌午时分,在几株高大的桦树底下,一家人围坐在地毯周围,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两个佣人正忙着料理午餐,篝火堆上挂着几条肥硕的鲈鱼,鲈鱼身上滴答下来的油珠子,落在炭火上发出吱吱的声响,散发着一股令人垂涎的香味。 

  “薇拉,我的孩子,快过来吃点东西。”保养极好的老妇人招呼着小女儿。 

  “哎呀!不是刚吃过嘛,怎么又要吃呀。莎莎,快去追皮球。”正在兴头上的薇拉眨动着碧蓝的大眼睛,正在草地上与贵妃犬玩耍,由于玩得过于投入,她那长着雀斑的小翘鼻子上满是汗珠。 

  “别跑远了。老大不小的了,这孩子整天就知道玩儿。”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莎莎,快一点来。”薇拉蹦蹦跳跳地来到小溪旁,一个端庄少女的倩影立刻清晰地印在水面上,她掐一朵雏菊插在鬓角上,一片红云立刻爬上了白皙的脸颊。 

  正在这个时候,嗅觉灵敏的家犬莎莎,突然充满敌意地呜呜起来。顺着家犬扑咬的方向望过去,隐隐约约看见矮树林里有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薇拉小心翼翼往前挪动几步,顿时吓得失神落魄,她扯着嗓子惊叫起来:“爸爸,爸爸,快来呀。” 

  “怎麽了?宝贝儿。”一家人闻声全都跑过来。 

  薇拉惊恐万分,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指一指矮树林。 

  一身戎装的女婿基利尔噌地拔出腰间的手枪,猫着腰走进了矮树林,当看清那是一具挂在树叉里的浮尸时,他把枪插入枪套,捏住鼻子说:“扫兴,这里怎么会有死人呢。” 

  “死人?” 

  “可怜的人哪,愿你的灵魂在天堂得到安宁。”老妇人的手在胸前不停地划着十字。 

  “我马上去报警。”大腹便便的基利尔说着就要走。 

  “慢着。既然让咱们碰上了,就挖个坑把他埋了吧。去,你们几个去把他捞出来,往远一点埋。”谢廖夫面无表情地说。 

  “好的,主人。”仆人们按照主人的指令,从水里把浮尸打捞上来,正往树林里拖得时候,其中一个仆人突然惊呼一声:“妈呀!你们看,他的指头在动,这人还活着。” 

  “上帝呀!快叫医生来。”老妇人说。 

  “既然他还活着,那就赶紧把衣服给他脱了,让他烤烤火,暖和暖和。”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解开了那个人的衣服,却意外地在他的衬衫前襟上发现了一枚圆圆的像章。 

  “他还挺虔诚,这会是谁的头像呀?” 

  见多识广的谢廖夫凑过去,说“这好像是共产党的领袖毛泽东,他在中国可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那就是说这个人是从中国来的?天哪!这可如何是好?”姐姐一句话,使所有在场的人刹那间全都目瞪口呆了。 

  那时侯两个邻国交恶,双方正剑拔弩张地准备大干一场。在这个节骨眼上,谁有胆量去救一个敌对国家的人呢,更何况还是一个不明身份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人轻微地咳嗽两声,猛地把脑袋一歪,大口大口地吐起水来。 

  “都别愣着了,快给他锤锤后背。” 

  “父亲,咱们这么做合适吗?现在到处可都是克格勃的眼睛,再说这个人是个什么身份?他来我们这里干什么?您就不怕万一……”基利尔不免担忧起来。 

  “那少校阁下的意思呢?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活人在我们面前死去吗?你们谁都不用怕,有事老头子一个人担着,绝不牵连大家。”谢廖夫气哼哼地说。 

  喝了几口热茶后,那个人慢慢苏醒过来,他惊惧地睁大眼睛,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忽然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周围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就连他们的穿戴也都是那么陌生。 

  谢廖夫用俄语轻声问道:“孩子,不用怕,你能告诉我你是谁?从哪里来吗?” 

  见那人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没听懂他的话,老人又改用哈语问:“孩子,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第六章(2)
那个溺水者猛然一楞,两行热泪不觉从寡白寡白的脸上滚落下来。他依稀想了起来,过去在边防站的岗楼上,透过高倍望远镜,曾经看见过这种穿戴的人,他不由打个摆子,天哪!莫非自己现在身处异国他乡?

  望着慈眉善目的谢廖夫,他断断续续地回答:“谢谢老人家的救命之恩,我叫阿斯哈尔,是这条河上游霍牧牧场的牧民。” 

  “哎呀!他怎麽也会说哈萨克语?”惊魂甫定的薇拉,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那有什麽可稀奇的,中国也有哈萨克族呀?”姐姐说。 

  “噢!那是哪一年,我还到过你们那边,山清水秀,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呀。来,多喝几口茶,孩子。你感觉好一些吗?” 

  阿斯哈尔艰难地点点头。 

  “请告诉我孩子,你这是因为什麽?因为什麽偷偷跑到我们这边来,又为何落入了水中?” 

  “我、我……”阿斯哈尔吭吭哧哧,不知如何启齿,说自己是在逃犯吧,那他们肯定会立刻将自己扭送到有关部门,按偷越国境罪,把自己移交给中国的边防部队。边境上常常有这种事情发生。如果自己一旦被遣送回国,那无疑又将落到肉头他们手里。 

  “慢慢说,孩子。”谢廖夫捋捋山羊胡子,深邃的目光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那天放羊的时候,我从独木桥上过,结果脚下的桥断了,我就稀里糊涂地掉进了水里,不知怎么就漂到你们这边来了。”阿斯哈尔有气无力地说。 

  一家人全被逗乐了,薇拉更是笑得手舞足蹈。现场的气氛也随即轻松下来。惟独谢廖夫不为所动。 

  薇拉问:“你叫什麽名字?” 

  “你这孩子,人家刚才不是说了嘛。”老妇人说。 

  “我叫阿斯哈尔。” 

  “阿斯哈尔,你以后可要记住了,是我先发现你的,也就是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说是不是这样呀?”薇拉一歪脑袋俏皮地说。 

  “谢谢救命恩人,谢谢救命恩人,谢谢你们一家。” 阿斯哈尔连声道谢。 

  “嘻嘻……这还差不多。” 

  “刚才是谁吓得差一点尿裤子。”姐姐调侃道。 

  “你讨厌,你讨厌。” 

  “别光顾着说话了,基利尔,赶紧给人家一点东西吃呀。” 

  仆人扶着阿斯哈尔来到餐桌前,头晕眼花的阿斯哈尔,一眼就锁定了盘子里的香喷喷的牛肉。他全然顾不得什麽礼仪了,双手抓起一根粗壮的排骨,狼撕狗扯一般地吃起来。 

  “瞧把这孩子饿的。你慢着点。”老妇人心疼地连连摇头。 

  基利尔忍了半天,还是忧心忡忡地凑到岳父跟前,问:“您准备把这个人怎麽办?父亲。” 

  “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管住你那张嘴。”谢廖夫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女婿,那双眼睛叽里咕噜地,似乎总在盘算什么。 

  “可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咱们这里天高皇帝远,别说出不了事,就是出点啥事,那帮兔崽子又能把我怎么样。”谢廖夫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中国,中国有恩于我们一家呀……” 

  “那是,那是,可您也别怪我多嘴,家里现在是老的老小的小,为了以防不测,您可千万不能把他留在农庄里呀。” 

  “我说过要留下他吗?婆婆妈妈的,没一点军人的样子。你们这些和平年代的兵呀,我看全都是些酒囊饭袋,军人嘛,就应该去前线打仗。”老头白了女婿一眼。 

  “我这不是为您担心嘛。” 

  “我还不至于糊涂到不明事理的份上。” 

  “当然,那当然。” 

  …………

  几天过后,谢廖夫一家就要打道回城了,老人见阿斯哈尔已恢复过来,就把他叫到跟前,说:“孩子,身体怎么样了? 

  “谢谢老人家,我已经完全康复了。” 

  “想家了吧?” 

  “在您这里跟在家里一样。”阿斯哈尔乖巧地回答。 

  “孩子,我们就要回阿勒玛特了,既然你已恢复了健康,我也就不好再留你了,呆一会儿,你跟我们一起走,到了河叉口,你就顺着这条河一直往上走,雪山的那边就是你的家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些食物,足够你吃十天半个月的了。” 

  其实,无论是谢廖夫,还是阿斯哈尔,心里都十分清楚,要想逾越山高林密、戒备森严的边防线,那真是一件比登天都难的事。 

  “我可怎么报答您一家呢。” 

  “不说这些了,如果不是两国断交,兴许我们早就成为朋友了。去吧,孩子,快去准备准备吧。” 谢廖夫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浓眉大眼的黑小伙。

  第二天,当一家人来到河叉口,阿斯哈尔跳下马车,背着包袱站在河岸上,千恩万谢地目送着一家人。 

  马车晃晃悠悠地就到了河中央,不知怎地,车轮卡在了石缝之中,水借势涌进了车厢,赶车的老把势急了,他站在车辕上抡起皮鞭狠命地抽打拉车的两匹马。马儿拼尽全力,沉重的马车前后晃荡几下,依然纹丝不动。车上的人是上上不来下下不去,薇拉吓得哇哇直哭。

  正当焦急万分之际,只见阿斯哈尔扑通一声跳进没膝的水里,用肩膀抵住车的后梁,憋足一口气,双脚往起猛地一站,竟生生把沉重的车轱辘从石缝里拔了出来。车把势见状,一抖缰绳,两匹大马低头蹬腿,在大呼小叫中,总算把马车有惊无险地拉上了河岸。 

  就这一下子,让谢廖夫改变了初衷,他毅然决定留下这个憨厚可爱的小伙子。 

  由此,阿斯哈尔开始了一种全新的生活。命运坎坷的他,在沸沸扬扬的祖国无处容身,而却在另一个陌生的国度,找到了一个平静的港湾。 

  这一切来得是如此突然,以至于连阿斯哈尔自己,也常常以为是在梦境之中。不知是为了报答好心的一家人,还是天性使然,自打进了谢廖夫的庄园,一天到晚他总是不知疲倦地劳作,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对外他是谢廖夫的一个远房侄子。兴许也是有老人罩着,并没有什麽人前来刨根问底。 

  阿勒玛特不但蔬菜奇缺,而且价格不菲,在主人的许可下,阿斯哈尔在闲置的土地上翻出一块生地,在地里种了些土豆、洋葱和胡萝卜啥的。以前没事的时候,他总爱到骆驼湾去跟着尕娃子学种菜,当时就是觉得好玩,没想到这点本事,在这边却派上了大用场。 

  老谋深算的谢廖夫,却从这件事情上,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他从设在阿勒玛特的公司调拨部分资金,专门成立了一个蔬菜农场,叫阿斯哈尔一心一意专事种菜。反正荒芜的土地遍地都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头一年,他们便赚了个盆满钵满。这让谢廖夫喜不自胜,对这个年轻人更是偏爱有加。 。。

第六章(3)
谢廖夫是一位退休在家的政府高官,从前是州政府的一个什麽议长,他有很大一份家业,只是由于年老体衰,勉强维持而已。阿斯哈尔的出现,叫老人眼前一亮,可他又担心留不住这个年轻人。 

  一个幽静的夜晚,阿斯哈尔料理完手头的活计,独自一人来到河边。从家乡一路奔腾咆哮而来的雪水河,在这里却平静的像一位多愁善感的淑女。他伸手掬一捧清亮亮的河水,也把月亮一同捧在了手心里,那勾弯月与霍牧的月亮是一样的明亮,一样的皎洁,只可惜缺了那么一块。水从指缝里慢慢地溜走了,月亮也跟着消失了,只留下一腔难以排解的乡愁。 

  一只绵软的大手轻轻搭在了肩上,阿斯哈尔看都没看,就语音沙哑地叫了一声:“主人。” 

  “想家了吧?我的孩子。” 

  “这么晚了,您怎麽一个人出来了?”阿斯哈尔站起来,不无担心地说。 

  “睡不着呀,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跟你一样,会情不自禁想起我的家人。”在阿斯哈尔的搀扶下,谢廖夫坐在了低矮的树桩子上。 

  “您家里还有什么人?”看主人兴致挺高,阿斯哈尔壮着胆子问。 自从来到这个庄园,整天除了干活,他是多余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老人叹一口气,略带伤感地说:“父母一共生养了六个孩子,六个全是男孩,我是六个兄弟中年龄最小的。那时侯,一家人在一起多热闹呀,每天到了开饭的时候,柳芭妈妈就跟喂猪一样,一个人盛一勺汤,经常是这边还没盛完,那边又嚷嚷起来,哎!岁月无情哪,如今一大家子就剩下我一个人了。你说这人哪,你就是拥有天下所有的财富,身边要是没有亲人和朋友,他也不会有快乐的。这些年,我把哥哥们一个个都送走了,只有我苦命的五哥,自从当兵走了以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至今也不知是死是活,军方寄来了阵亡通知书,可没见到他的尸骨,我是死都不会相信五哥已经死了。如果这辈子还有可能,我一定要亲自去一趟你们中国……” 

  “你去中国干什么?”阿斯哈尔大感意外。 

  “去找我的哥哥,当年他就是在中国遇难的。” 

  “是去打仗吗?” 

  “不是!因伤致残后,他就一直在给部队放军马。我想既然是放马,那他肯定走不远,没准就在你们霍牧草原呢。” 

  “哦,听爸爸说,霍牧过去经常有苏联的军人来放马。您哥哥他叫什么名字?” 

  “巴科洛夫。” 

  “嗯!巴科洛夫,他的腿是不是有点瘸?” 

  “对,对呀!是左腿。”谢廖夫混浊的眼球忽然一亮。 

  “那就对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老毛子可能就是您的哥哥。” 

  “你、你怎么会认识他?” 

  “您说得没错,他现在就在霍牧牧场。不过,我们都叫他老毛子。” 

  “他真得还活着?” 

  “活着,当然活着。”阿斯哈尔寻思,这地球也太小了,没想到自己在这里,居然给老毛子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 

  谢廖夫一把抓住阿斯哈尔的手,好半天才哆里哆嗦地说了一句:“谢谢你,我的孩子。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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