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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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剑- 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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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终于肯相信啦?邱广寒嘟嘴道。



  乔公子学武,是为了——给父母报仇吧?凌厉说着,推门进了又一间屋。你说起初他以为仇人是苏折羽姑娘,后来却得知了是误会,以他的性子,他会不会因此而很是后悔,以至于躲起来,不好意思见人了?



  我也是这么想——不过他能去哪里呢?照理说应该回来这里的吧!



  会不会是去严州府那里——他们后来住的地方?



  嗯,也很有可能。邱广寒道。她停了一下。不过眼下……



  不过眼下,倒是没时间特地绕去那里了。凌厉接话道。等这次任务完成了,我们一起去找找他看,好么?



  邱广寒嗯了一声,转念却又捏了一下凌厉的手。



  凌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



  就是,好像以前——在哪里发生过。



  以前——我们也这样一起去找过他的下落吧。



  不是这个感觉,而是……而是我好像真的知道这个情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你倒说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接下来……邱广寒却又语塞。



  凌厉一笑。你该不会也要说——看气氛吧?



  邱广寒朝他一瞪。怎么连你也知道啦?



  凌厉眉头却一皱。奇怪,现在这感觉,还真的似曾相识。



  ……



  一只寒鸦从窗外飞过,这壁厢,有些冷清。



  独自看气氛的只是一个苏折羽。伤势好转之后,她也并不愿意就此闲着,可是到哪里都被人以“教主夫人”称呼,实在叫她脸红心跳得不敢出门。



  桌上有一枝淡淡的腊梅,是关秀早晨带来,插在那细长的花瓶之中的。她觉得有些微恍惚,似是因为这淡淡的气味晕开,化在了空气中。



  所以她在看这氤氲的气氛。这感觉,说不出是好是坏,也许仍是一种飘忽的不自在。



  扶风……又如何?



  她伸手拈花。是的,现在,她已没有太多别的事情要担心,除了苏扶风的下落。拓跋孤会派人做一切与青龙教有关的事情——却不会去在意一个苏扶风吧?



  她仍然不敢向他开口,提任何要求。



  



  这日晚上的拓跋孤终于还是看出了她这郁郁寡欢,想了想。



  苏扶风的话……



  她吃了一惊抬起头来,一时甚至因为自己适才是否说了什么。



  ……据说上次在青龙谷附近出现过,又杀了邵凛,然后逃走了。我想她应有人在附近接应,不致有什么问题。



  主人怎么……怎么知道我在想她?苏折羽低着头问。



  除了她——还有谁你会放在心上?拓跋孤反问。



  还有主人……苏折羽声若蚊蝇。…



  拓跋孤大笑起来道,我每天都在这里,何须你挂念!



  微微一停,他目光转开。徽州此地,天都会亦不在远。你既如此担心,差个人去探查一下她的下落也便是了,何必独自闷闷不乐。



  苏折羽轻咬嘴唇,并不说话。



  拓跋孤便拉她的手,坐下来道,我知晓你还不惯支使青龙教的人办事,但是折羽,莫说青龙教决计不敢有人不听你的话,便算是有,青龙令在你手上,你想什么,只管说就是。



  我……我是担心会耽误主人旁的事——这段时日一直在此养伤,折羽……委实不敢再生出什么枝节来。扶风想来亦不会有事,暂时便先不必想她了吧。



  这样吧。拓跋孤略作思忖,似乎没有听她的话。你便修一封书,我明日着人送去天都会,亦不过半日路程。你若想见她,便在书中写明地方,她总不会不给你这姐姐面子?



  可——可是天都会历来隐秘,虽说在天都峰成会,却不见得就能找到了,万一……



  苏折羽,你瞻前顾后的未免太多了吧!拓跋孤拂袖站起道。便是这一件事你要“可是”多少次?你当我拓跋孤为什么要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苏折羽咬紧了嘴唇,只觉说什么都不是,莫敢多言。



  拓跋孤目光落在她颊上。跳动的烛火将那腊梅婀娜的影子映在她脸上,令她看起来好似阴晴不定,犹豫难决。他伸手将那花瓶移开了一些,现出她光亮完整的脸庞来。苏折羽似有所觉,抬眼看他,只见他脸色已转温柔了些。



  此事就明天再说。时候不早,你先休息吧。



  主人……主人呢?苏折羽忙道。



  我还有点事,不必等我了。拓跋孤再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外走出。
二〇九
  房门关上,冷风陡然一狂,又自断绝,将那腊梅的馨香也吹断了几分,变成冰凉凉的一阵麻木在鼻中一滚——幸而随即恢复了原本的淡然。苏折羽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下意识的攥住了怀里的那枚青龙令——那枚自从她第一次握在手中,就从未离身过的青龙令。



  她将它拿出来。青龙的图案,精细而真实。她抚摩它,又紧握住它。她总是有两种奇怪的错觉——一种错觉告诉她他给她青龙令,便是把一切都给了她;另一种错觉却叫她认为,他给她青龙令,便是什么也不会给她了。



  或许并不是错觉。或许两种感觉中,有一种是对的。只是这冷冷的金属此刻在手中是如此的坚硬而寒意十足,让她不自觉地感到无比的慌张。



  她努力想念一切能叫她相信第一种错觉的言语。有过太多。至少,他认真地说过他要娶她为妻——虽然现在还没有付诸行动。他也曾认真地勒令她不要再称呼他“主人”——只是她至今还没有敢改口。想起来似乎是甜蜜的,就连他方才抛下的那句“你当我拓跋孤是为什么要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也一样是甜蜜的,因为答案当然是——是因为她苏折羽。只是——她闭上眼睛的刹那,总是会想起那一幅画,想起那画上楚楚文慧温柔无比的笑。我——竟然终于——终于还是忍不住嫉妒了么?我竟偷偷地去嫉妒了么!



  若主人有一天也能为我这样画一幅画……只是他甚至都没有那样深情的凝视过我……!



  夜似乎越来越深了。



  过了许久,猛然似是门开。漏入的冷风一吹,苏折羽浑身轻轻一激灵。才依稀觉出自己是靠在桌边睡着了——可是此刻却又不十分清醒。昏沉间只觉被什么人触到了肩,那过于熟悉的温暖立时就透衣而入,她没来得及醒来,拓跋孤已将她抱入帷帐。



  她依然是半梦半醒,感觉到那烛火始终未灭,闪闪烁烁地跃着。拓跋孤似乎觉出她的五分神智,开口道,怎么在那儿睡着了?



  他的声音好似激起了她心中无限的委屈。令她拼命地拉住他的手,就像在梦里拉住什么希望一般。拓跋孤倒吃了一惊,仔细看她原来只是半梦半醒,也便不言语,只在她身侧躺下了。苏折羽平静下来,渐渐又睡去,一动不动了。



  拓跋孤的目光却转开——转到桌上。那块方才在她手边的青龙令。蜡烛并没有灭,只是矮了。他伸长手,将床帷放下,同她一起闭目睡去。



  天色很快变得蒙亮。似乎是因为冷,苏折羽不知不觉间,将他的身体搂得极紧。这再度叫他吃惊——固然他并不反感她如此。可是苏折羽何曾有过这般胆量敢这般抱着他不放过?



  ”到他听见睡梦中的苏折羽似乎轻轻咳嗽了一声,才微微皱眉,转头去看她。苏折羽脸色潮红,固然诱人已极,拓跋孤心中却是一怔。隐隐然觉出她的身体竟有几分发烫。



  在他芋里,苏折羽除开一次受了伤后伤势一度恶化发起高烧来之外。从来不曾生过什么病。这大漠里跑出来的孩子从来都出奇的坚强与耐苦——现在想来,其实不可思议,她自然是自己一个人挺过了无数病痛而未叫他知而已。拓跋孤抽出手来去试她额头——果然么?



  ±上的蜡烛已自灭了。天光半明,腊梅仍香,耳中却是不够均匀的呼吸。…



  他才忆起她昨晚的半梦半醒就已不正常,而自己太过困倦,竟是未曾在意。



  这景况突然之间叫他像是想起一件往事,惊出阵冷汗,推开被子坐了起来。折羽!他叫她,声音略微发颤。



  是的。这一幕,实在似曾相识。他甚至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苏折羽被他推开,自然是醒了,一时间似是怔住,只觉嗓子发干,浑身发冷,竟是说不出话来。坐在身边的这个拓跋孤,面色竟比她更苍白,好似刚从一场恶梦中醒来。



  主人……主人怎么了?她哑声,却仍关切,也坐了起来。



  拓跋孤略定了定神。折羽。他握她的手,另一手将被子裹上她的肩。她的指尖冰凉。



  别说话。你有点发烧。他语调总算平静下来。伤口怎么样?



  我没事,多谢主人关……



  那么是昨天晚上着了凉了。拓跋孤道。我早叫你不必等我回来,你不听?



  我……不是的,想着想着事情,就……睡着了……



  拓跋孤似乎是轻轻哼了一声,掀被下床来,将桌上那水壶放在了屋角那取暖之用的炉子上。苏折羽瞪目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却是酸疼了,眨了眨有些干涩。



  她看见他走向门口,担忧得又坐起来道,主人,披件衣服再出去吧!



  他却停住了,回过头来,似乎是愣了一晌,又走了回来,走近她,突然伸开手臂将她一搂。



  她本就不畅的呼吸立刻停止,随后才极慢极慢地一点点恢复过来。身体上的战栗倒是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胸前传过来的一整片体温。



  主人……苏折羽欲言又止。她的敏锐,自然足够感觉到拓跋孤是想起了什么事。



  他不言不语地再度按她躺下,看她,沉默地看了许久,直到炉上的水冒出了热汽,将这室内变得益发氤氲。



  苏折羽喝了热水,感觉好得多了,便想起床来,却又想到他一再将自己按下的举动,犹疑着不敢便动。



  昨晚上想什么事情?拓跋孤突然开口问她。



  苏折羽重重地一愣。昨晚上那些念头,此刻想来。早是无稽已极,况且那些嫉妒之意。又怎能叫他知晓?



  主人适才……又是想到什么?她不知是因为慌不择言,还是实在太想知道,竟是反问了他。



  拓跋孤没料叫她反问,略一迟疑。



  楚楚文慧。



  楚楚文慧。这四个字如同利剑一般,扎入了苏折羽的心脏。她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迫压得透不过气来,眼前竟是一阵空白的眩晕。



  果然是她么……她嘴唇微动,却只是自语。



  窗外的天色,早是亮了。却迟迟仍不大亮,就像那个大漠的清冷冷的早晨,灰蒙蒙。太阳太过遥远,好似也是冷的。一切希望,迟迟不来。



  那个早晨,楚楚文慧就是那样紧紧抱住了他。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这种搂抱就变得辛苦。所以醒过来的拓跋孤——或者那时候,还是拓跋辜——觉得奇怪而不祥。



  这个随时可能临盆的女子,竟在那天早晨,发起烧来。



  尚不知幸福便会就此离己而去的拓跋辜,将最后一壶水放上屋角的炉子,来不及披上外衣。便奔出房间去找楚楚崱蚋尽U舛瞬环判牧倥璧呐溆胪匕瞎疾荒溃苍缭诎朐虑凹岢职崃死锤浇 



  所以他今天早晨为自己的举动感到愕然——他惊奇自己将水放上炉子之后,又是要出门做什么。在这里,他。青龙教主,是否早已没有向任何人求助的必要?…



  他的苏折羽叫住了他。令他停住了;可是他的楚楚文慧却没有——却至死都没有。他所能记住的,只是她那许多许多血,她苍白到快要消失的面色,她冷得没有半分温度的那只手,和迟迟不曾,并永远不曾到来的那声婴儿啼哭。他曾以为可以不要再想起,至少不要再这样残酷地想起。可是,若说没有命运——他的苏折羽又为何会在这样一个如此相似的早晨,也一样抱住他拼命地取暖呢?莫非就连她,也要被卷入他一再重复的历史么?



  她只是着了凉,决非伤势恶化,决非有什么危险。拓跋孤心下一再如此肯定,却还是伸手去摸她脉门,随后转到额头——他才发现她眼角竟是湿了。



  他摸她的发鬓,竟是一直湿到了枕头。怎么了折羽?他陡然心慌,想问她是否哪里不舒服,可是却也深知苏折羽从来不曾因任何身体的痛苦而哭——她几乎从来不哭。



  好不容易喝的水,都哭走了么?他取笑她。起身再去倒一碗热水。我是叫你捂些汗出来,不是叫你哭的。



  苏折羽再度支起来,因缺水而酸痛的身体靠在了拓跋孤的胸膛。再一碗水喝毕,他用被子裹紧她。我和被子,你喜欢哪一个?他笑。



  苏折羽却大恸。——我自然喜欢的是你,可是楚楚文慧和我,答案却不是我。



  主人……苏折羽软弱无力地靠着他,闭着眼睛,似乎是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我……一直都很羡慕楚楚姑娘……



  拓跋孤眉头微微一蹙。这女人总不会是为了我说我在想“楚楚文慧”而哭?转念仍是和颜悦色道,为什么?



  因为……因为主人那么喜欢她,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她,折羽也好希望——主人会这样将我放在心上……



  胡扯!拓跋孤突然打断她。若非她此刻生着病,只怕他便要将她推了开去。苏折羽,你究竟懂还是不懂,有些人除非时光倒转,否则今生再无可能相见,我才不得已放在心里——我放你在我面前,就是因为我如今心里已经放了太多人,再放不下你!若硬要我将你,将这十年都放在心上,旁人我又哪里放去!



  苏折羽身体轻轻一震,忆起他昨晚说的那句“我每天都在这里,何须你挂念”,竟是一样的味道,胸中竟突然五味杂陈,不知该当幸福,还是失落。



  原来只有当见不着一个人,无法再放在身边的时候,才放在心里么……苏折羽喃喃道。那么究竟是在主人心里幸福,还是在主人身边幸福呢?



  你想在我哪里?



  我……



  她想说两个都幸福,可是手背叫他的手覆住,这感觉如何不叫她希望会永不消逝——这莫不就是那在身边的幸福?在心里——只是后人臆想的幸福,只是那不得在身边的惆怅,只是那个“不得不”而已吧?



  我想在主人身边……



  她转过脸,竟第一次没了顾忌,向拓跋孤唇上吻去。她也在学着相信,有些事,他是不会轻易生气的。



  如是良久,苏折羽忽还是一阵羞惶,猛然而退。拓跋孤自然并不会愠火,只是瞧着她莫名羞到极点的脸色,饶有兴趣。



  我只没想到你也会有如此嫉妒之心。他微微摇头。苏折羽,你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不……不是嫉妒,我——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如楚楚姑娘,无论如何也……也替代不了她………



  替代?我何时要你替代她了?我捡了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姑娘上路,难道是为了叫她替代文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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