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得看你父母是谁。。”
“我父母?”
景寒顿觉这个话题已经越扯越远了;自从李度恩坐下之后;眼前这两个自称是巫师的家伙;就一边吃着披萨一边跟她解释什么是异秉;什么是玄学、神秘学;如何才能学会使用这些异秉;还有;那个从未听说过的什么奇莲神秘学院;总之;就是为了告诉她;她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具有某项特殊能力的女巫。
短短一个小时;他们俩已经把景寒的脑袋彻彻底底折腾成了一团浆糊。
“这不可能;我父亲只是一个社会工作者;在好几家慈善机构里任职;薪水只够养活我们两个人;我母亲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离开了我;我觉得她的选择完全正确;我父亲是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连我都受不了他。”
“所以;你压根就没见过你母亲?”
景寒点点头。
“我父亲拒绝跟我谈她的事;小时候是爷爷奶奶把我带大的;我奶奶告诉我;我母亲是个唐卡画师;专门帮古玩店修补破损的西藏唐卡;这支画笔;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一件东西。”
景寒当着雷漠和度恩的面;解开胸前的纽扣。
雷漠立刻把头转到一边去。
“你以为我里面没穿衣服么?”
景寒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
雷漠尴尬地把脖子扭正;惊觉一旁的李度恩还在那儿纹丝不动地端坐着;从头到尾好像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景寒发现;雷漠尴尬的时候也会脸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雷漠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景寒的胸口;浅蓝色的格子衬衫里头穿着一件淡黄色的t恤衫;她并没有他想像得那么发育不良;相反;她的胸部很丰满;那件半敞的衬衫内里左侧缝着一根长条形的暗袋;上面插着一支毛笔。
景寒抽出笔来给他们看。
“我每件衣服的这个部位都缝着这样的口袋;专门用来插这支笔。”
“所以;这是你的贴身宝贝。”
“没错。”
就是这支笔;启动了银币的魔力。乍一看;也就是支很普通的毛笔;只是;笔毛的颜色有点杂;棕、红、黑、白、灰;五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笔杆是用一整段天然竹子制作而成的;由于保留了竹子本身的年轮痕迹;握在手上并不是很光滑;竹面从头到尾不规则地刻着大大小小镂空的五角星;密密麻麻地连在一起。度恩拿来一碗清水;试着蘸了蘸;过水后的毛笔好像被挑染过一般;散发出五彩油亮的光泽。
“这支笔的年代非常久远;真的很像祖传符咒师所用的画笔。”
度恩一边揣摩一边自言自语。
“依我看;这支笔启动银币的魔力纯粹是一个意外;你既不了解你的异秉;也不了解你的图画;你只想帮他;仅此而已。”
雷漠试图帮助景寒把思路理清楚;事实是;肖俊背叛了他们的友情;她并不需要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让我不得不怀疑是我害死了肖俊。”
“此话怎讲?”
度恩的眼睛还在反反复复、如获至宝地研究着景寒母亲留下的毛笔。
“没过多久;肖俊就成为了学校里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有一枚神奇的银币。”
“那枚银币到底帮他做了什么?”
“帮他找人、找物;一切别人弄丢了、找不到的东西;它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出来。”
“就像我找到你一样。”
雷漠终于明白银币为何会从他口袋里自动跳出来了。
“只要能够和它建立精神上的链接;它就能读懂你的想法;帮你找到你要的东西。”
“大概就是这样。”
“我一直很担心肖俊会因此而走火入魔;结果;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就在他自杀的前几天;他打电话给我;说头疼得厉害;整夜整夜睡不着;耳朵里一直有人在跟他说话;他说那枚银币的灵气越敏锐;温度就越高;他很担心它会突然烧起来;于是;他约我在学校楼顶见面;想让我帮他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那天晚上;你其实是和他约好的。”
“我本不想去;打从他成为校园明星那刻起;他就没再搭理过我;可是;我心里又害怕;害怕我沙坑里的那幅画会害死他;我只是跟随自己头脑中闪现的灵感与指令去做;在认识你们之前;对我而言;那是一种可怕的病症;那些稀奇古怪的符号、颜色和图案就像是我脑子里的癌细胞;一经点燃就会自动排列组合;我完全无法控制;那种感觉难受极了;就像体内藏着一只毒蛇猛兽;必须得给它找一个出口;释放它;否则;我就会发疯;就会崩溃;所以我只能把它画出来;画完了;症状才会完全消失;但是;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又会再来。。。。。。”
“虽然我和度恩并不是符咒系的学生;但是;至少我可以告诉你;风铃曼陀罗不是你认为的可以去害人的符咒;那只是一把钥匙;一把可以打开魔法的钥匙而已;我认为;很可能是你的异秉感应到了银币沉睡的魔力;才会启动你的灵感;画出这道符来。要学会控制和运用这样的能力;是需要极为专业的系统训练的;所以;这不是你的错。”
“能洗掉它么?我压根就不想要;它已经够折磨我的了。”
雷漠和度恩颇感无奈。
“我们连你的异秉是从哪儿来的都不知道;更别说是把它洗掉了。”
景寒立刻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沙发上。
“没有用;就算是遇到了你们这样的高手;也没有用;该死的。。。。。。”
她横在那儿喃喃自语了一会儿;突然又跳了起来。
“雷漠;你刚才说;这不是我的错;指的并不是我的异秉;是么?”
“我的意思是;让肖俊走火入魔;乃至跳楼自杀的罪魁祸首绝对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
“什么人?”
“现在还不知道;我和度恩正打算追查下去。”
“那么;除了我之外;你们还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雷漠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他的脑子都快要被眼前这个叫景寒的女孩给累炸了;于是;他对着度恩两手一摊;起身坐到了沙发的另外一边。
“哦;终于轮到我了吗?”
“你说呢?”
雷漠觉得他实在是多此一举。
第四章 遗 物(中)
度恩立刻从包里捧出两本厚厚的古书和一大叠乱七八糟的稿纸;一股封存过久无人问津的霉味和湿气顿时充满了整间客厅。
“你怎么把书带出来了?”
雷漠看到那两本古籍书;立刻就紧张了起来;度恩得意地打开封面给他看。
两本书的扉页上都粘着一张符咒系的画纸。
景寒好奇地看了一眼;眼睛倏忽一亮:“这图;跟我平时画的还真像啊。”
“你又去勾搭符咒系的学妹了是不是?”
“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肖俊银币上的符文我又看不懂;当然要找个符咒系的学妹帮个忙。”
雷漠鄙视地瞪了他一眼;他还真会利用时间。
“这到底是什么符啊?”
景寒忍不住问雷漠。
“这个图案的名字叫查努曼陀罗;是隐身符咒的一种。”
“难怪你能把书偷出来。”
景寒立刻就明白了。
“光会画符还不够;得会念咒;没有咒语;它也就是一张抽象派的图画而已。”
“现在;我开始有点相信你们真的是巫师了。”
景寒极其认真的表情;差点让度恩嘴里的茶喷到雷漠的脸上去。
“说点正经的吧。”
度恩摊开稿纸;表情不知不觉严肃了起来。
“肖俊的银币;的确不是一块普通的银币。”
度恩打开其中一本萨满系的古籍书;从里面抽出一张破损泛黄的插页放在雷漠和景寒的面前;插页上画着一个和银币正面很类似的图案。
“这个是我能找到最相似的了;根据这本史书的记载;这种萨满图腾;是萨亚护身图腾最原始的图形;专门用来阻止脏东西入侵人体的。”
“什么脏东西?”景寒问道。
“邪灵、恶魔、怨魂、厉鬼、所有冥灵界的超自然生物;它都能屏蔽。”
“这么说;它是具有保护魔力的?”
“应该是;我特地把银币上的图案放大了。”
度恩摊开另一张稿纸。
“你们仔细看;这两张图案唯一的区别;是五角星中间的部分。”
肖俊银币上的五角星;中间的图案是一个很简单像树杈一样的符号。
“这是什么?”
“听说过卢恩符文么?”
景寒和雷漠同时摇了摇头。
“一种非常古老的北欧神秘学符号;卢恩符文一共有二十五个;分别代表着最原始的古代魔法;准确地说;它是一切魔法的源头。卢恩符文;是传说中北欧众神之神奥丁独有的智慧语言;据说;也蕴含着天神宙斯不为人知的降旨密码。”
“每一个卢恩都有不同的意义;并且;蕴含着不可破解的神秘力量;这些力量多半来自于神的旨意;因此;很多都是起到保护作用的;当然;也有可以变成邪恶武器的;历史上;想要用它来改变世界的人比比皆是;希特勒就是其中的一个。”
“所有巫师中;使用这种符文最多的就是卢恩符咒师;那是很古老的魔法;现在的符文早已演变成千变万化的形状;很少有符咒师会单独使用卢恩来画符。”
“那这个符文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符文叫作奥吉兹;在北欧母语中;奥吉兹的意思是‘菅茅’;一种带有利齿的植物;象征刚硬尖锐;不可侵犯;所以;它的意思是守护。”
“不过;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反面的这个‘f’。”
度恩把稿纸翻了个面。
“你们猜猜;这个符号代表什么?”
雷漠和景寒同时缄默。
少顷;景寒的脑海里不知不觉浮现出一个词语。
“信使。”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果然是个天生女巫的料。”
度恩不得不佩服景寒与生俱来的符咒师灵感。
“这个符文的学名叫做恩索兹;意思就是信使;传递消息的人。”
“但是;最关键的并不是这些;而是;这枚银币的来源。”
“你查到了它的来源?”
雷漠大为震惊。
度恩摇了摇头;眼神很游离。
一种出乎意料的危机感不知不觉地爬上了他的眉梢。
度恩推开那本萨满图腾古书;把手放在了另一本书上。
“说实话;我无法真正确定它的来源;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几乎查遍了所有的资料库;最终;在这本《神迹载录》里找到了答案。”
“现在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枚银币不是冥灵界的东西;而是来自神界。”
“神界?这怎么可能?”
“说出来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肖俊的银币;很可能是信使之神使用过的物品。”
“谁是信使之神?”
景寒越听越糊涂了。
“宙斯手下;掌管神界所有使节的一位官职不小的天神。”
景寒还是不明白。
“使节;指的是那些传递天神旨意和消息的使者;信使之神就是他们的总监;这么说;你懂了么?”
雷漠不得不用最通俗的方式又解释了一遍。
“如果这枚银币真的是传说中的信使之币;那么;它会被景寒的符咒唤醒;能够让肖俊具有寻人寻物的能力也就不足为奇了;因为;信使之币的魔力就在于帮助信使之神找回那些藏匿于人间纵欲玩乐;或者;被恶鬼附身受困于灵界的天神使节。”
“这就是那天晚上;我为什么会没有任何感应的原因。”
度恩的眼神从未像现在这样凝重、困惑。
“因为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鬼;而是一个神。”
度恩的话;让雷漠的心着实一路沉到了谷底。
“但是;肖俊是怎么得到这枚信使之币的呢?”
“这个我可以帮忙。”
景寒瞬间反应了过来。
“我带你们去见肖俊的母亲;也许;答案就在她那里。”
第四章 遗 物(下)
黄昏的暮霭渐渐笼罩在小城的上空。
景寒像一只灵敏的小猫;在汹涌的人堆里穿街走巷;雷漠心想;每天放学之后;她就是这样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座城市里的;就像他每天这个时候游走于夜市酒吧的塔罗密室之间;等待那些想预知自己或者别人秘密的人。
李度恩习惯性地和他们保持一定的间距;以便觉察灵异的动向。他的工作通常从午夜十二点开始;那些脏东西从来不会在午夜之前现身;只要是度恩管辖的范围;他们绝不敢轻举妄动。萨满都是独行侠;度恩算是个例外;有时候他也会带上几个学弟一起捉鬼;但每次都会把那些学弟吓得半死;因为;胆敢在度恩地盘上撒野的;多半都是道行极深的恶灵。
夜行的路;从人影绰绰变成了形单影只。
肖俊的住处距离明致中学似乎很远;他们走了大约四十五分钟;还尚未感觉到目的地已近;景寒步行的速度极快;人多拥挤的地方似乎总让她感觉很不自在;只有走进小弄堂里的时候她才会放慢脚步。景寒有着“夜行动物”敏锐的嗅觉;雷漠直到与她并肩同行的这一刻;才真正感觉到她是他们的同类。
景寒在一排矮平房前停下了脚步;左顾右盼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不太确定。雷漠和度恩环顾四周;这一带都是几百年前就该拆迁的低矮陈旧的老房子;一栋接一栋紧紧地挨着;外墙和屋顶因为日久失修而显得残破不堪;屋顶的水管暴露在屋檐下;时不时就会泻下一滩污水;水泥地坑坑洼洼高低不平;损坏的路灯只剩下几处极微弱的余光;他们不得不小心看路;否则随时可能会摔倒。
“好像;是从这里进去才对。”
景寒指着两栋平房中间;那条狭窄到只能一个人通行的小弄深处。
“你确定么?”
度恩很怀疑。
“我确定;就是这里;走到头;就是肖俊母亲的牙科诊所;亮灯的那栋房子就是了。”
雷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处特别明亮。
“谁会把诊所开在这么一个根本就找不到的地方?”
“他母亲的技术可好了;听说;以前是大医院的牙科主任;因为和领导合不来就辞职出来单干了;很多都是跟了她多年的老病人;所以;生意应该还不错。”
景寒边说边往里走;雷漠和度恩紧随其后。
“诊所的灯灭了。”
度恩忽然叫了一声;景寒停下脚步;和雷漠一块儿抬起头;特别明亮的那一处果然不见了;只剩下半盏路灯忽明忽暗地挂在那里。
景寒继续往前走;雷漠感觉四周的空气忽然变得比刚才要潮湿很多;就连脚下的水泥地也有些不太对劲。
“等一等”他忍不仔住了他们。
“度恩;点火看一下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