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一走,赵惜一头撞进工地。他们已经盖好了大部分房子,赵惜在成都刘畅的眼皮下呆得心惊肉跳,早早就搬进来了。阿奴准备一开春就将白马岗所有族人迁过来。
赵惜拖着阿奴走到长滩湖边的僻静处,气急败坏问道:“你们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阿奴耸耸肩:“浮影总部有你们所有人的记录,古九峰根本没有销毁。刘珉盛怒之下查抄,什么秘密都出来了。”那个古九峰基本属于脑残人士,也敢搞暗部?刘鹏大概就是看中他的忠心,
主子一死,他也选择飞蛾扑火了。
赵惜脸如死灰,差点瘫在地上。
阿奴安慰道:“别怕,只有我和阿仲还有皇帝知道。”
赵惜像被剥了壳的蜗牛一样蜷在地上大哭起来,阿奴基本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经历过,所谓雷啊雷啊就习惯了。耐心地等她哭完,阿奴说道:“所以你老大年纪我也没催你嫁人啊,这又不是你的错,别害怕了。”
“你不觉得恶心?”赵惜满脸狼狈瞪着她。
阿奴摇头:“你挺不容易的,不过看样子,你偏于女性多些,要不要阿岩帮你动个手术看看,把那没用的玩意切了算了?”赵惜是个阴阳人,也就是体内有两套生殖系统,但是看她的模样,应该更女性化一些。
赵惜想起纳达岩那寒光闪闪的手术刀,打了个寒噤,掏出帕子将脸擦干净:“算了,我又不打算嫁人,只有我自己看罢了。”
“我早先从阿仲那里知道,虽然一开始我们都很惊讶,但是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
赵惜坐在草地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出生家里还以为我女孩子,后来他们都去世了,我到了浮影,是体检时医官发现不对。”
阿奴挨着她坐下来:“所以他们一心栽培你,认为你奇货可居?”
“是。”赵惜苦笑,“我被送去做女伎,后来被梁王看见,他就不让我再出任务,以后的你就都知道了。”因为长的像沈纨,她免去了做杀手的命运。
两人半响无语。
“别去想啦,不嫁人也很好,你看看我,折腾到现在一个老公也没混上。”阿奴唉声叹气,“以后咱们两个混日子吧。”
“你那时候为什么选择云丹?”赵惜一直想问。
“咳。”阿奴怅然,“他嘴不甜,吵起架来气死人,可是信上却写得很好啊。他很忙的,却抽空一封封耐心的写。那时候一心以为他是个丑丑的大胡子,就算有点本事,这样的人吐蕃贵族里比比皆是,不会有人下死力来抢,嫁了他,族人也有个依靠。谁能想到他地盘越做越大,地位越来越高,胡子一刮,人模狗样,一大群小姑娘看见他两眼发直。”那个寇斯曼不顾手下死活,叫了一百余人深入敌后来偷袭,丢下十来条性命就为了想看情敌的长相。最可怕的事,那样疯狂的事情他们人人以为理所当然,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种理所当然让阿奴退却了,她第一次意思到自己也许从来没有好好看清过吐蕃人的生活形态,只是简单地按照教科书把他们划分为奴隶主和奴隶。
阿奴靠着赵惜:“我是不是很没本事?一个男人都留不住。我知道他希望我站出来,光明正大跟他一起携手披荆斩棘,可是我不行,我做不到,我害怕。赵惜,我那时候很害怕,我甚至不敢去见他,怕看见他跟那个女人亲亲热热。他嘴毒的很,我怕他骂我没出息,一个女人就把我吓成这样,可是,”她低低地抽泣起来,“他雄心勃勃,我以为自己可以帮得上他,谁想到一个女人就把我吓跑了,我真的很没用。他肯定生气了,不肯见我,连封信也不写。一开始我逃到梭磨的时候,留信叫他来接我,他只叫了十二来。后来我写了两封信,他一封也没回。”不知道他跟那些女人怎样了,大师兄来信只说他去了绵羊坝子。她现在尝到了云丹两年来不停写信却得不到回应的苦涩滋味。
赵惜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叹气道:“你跟聪明人相处习惯了,大概没有见过市井泼妇吧?”
“有。我阿妈其实比市井泼妇还可怕,阿罗很像她。”阿奴哽着嗓子说。
想起阿罗筒子的杀伤力,赵惜眉心一跳,清清嗓子:“我刚才听见一件事。”
阿奴睁大了红肿的眼,赵惜叹口气:“那个叫阿珂的女人怀孕了。”
阿奴如遭雷噬。
良久,她怅然应道:“也好,我也早点死心。”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亲耳听见还是觉得灰心失望。
赵惜见她花容失色,也觉得难过,问道:“那你跟小梁王准备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说实在,我不想嫁人了,受不了。跟个男人生活在一起,不只是简单的两个人卿卿我我,餐风饮露就可以了,麻烦是一大堆。比如阿仲,要是嫁了他,就要跟沈家那一大票三姑六婆打交道,他们那次还摸了我屁屁。”莫名其妙就被一个老女人非礼了,你还不能抗议。阿奴想起钱塘之行就郁闷,那个什么小九娘,真是祸从天降。
于是悲催的小梁王继续睡踏板,直到一夜寒流南下,他着凉了。
阿奴一边帮他醒鼻涕一边骂道:“笨死了,不会自己爬上来?”
刘仲嘟囔:“睡沉了,白天操练新兵累得慌。”突然他回味过来,抓着阿奴的手喜上眉梢:“你愿意了,阿奴,阿奴,啊,啊切。。。。。。”鼻子突然发痒,他忍不住朝着阿奴重重地打
了一个大喷嚏。
阿奴一脸嫌恶地迅速闪过漫天飞舞的鼻涕礼花,擦了擦脸,看了看自己中招的肩膀,反口否认:“我什么也没说。”甩手走了。
留下痛失时机的小梁王捶胸顿足。
天气寒冷,晚上风雪大作,两人无事可做,凑在灯前看书练字消磨时间。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动人。
烛火摇曳,暗影曈曈。眼前的小姑娘一身红绫袄,眉目如画,皓齿丹唇。握着毛笔的手指细嫩如葱管一般。刘仲不由得心猿意马,暗忖:阿奴被赵惜抓去保养了几个月,肌肤白嫩得可以掐出水来,看来让赵惜留在她身边是对的。
见他盯着自己,唇角带笑,眼睛一瞬也不移,阿奴横了他一眼,娇嗔道:“想什么呢?”
那一眼如春水流波,娇美难言,刘仲心跳如鼓,伸出手去低低唤道:“阿奴,阿奴。。。。。。”
阿奴垂着小脸不说话,却任由他拉着手,刘仲壮着胆子一用力将她拉进怀里哀求道:“阿奴,别再离开我。”
阿奴捻着他的衣角久久不回答,刘仲等的快要窒息,正准备心理建设屡败屡战的时候,听见她细如蚊纳地一声:“知道了。”
刘仲如聆纶音,心情激荡,喜得语无伦次:“我们明天就成亲,我去写奏折,我去写信。。。。。。”要做的事好多啊,他又舍不得放开怀里的小美人,一时间手忙脚乱。
阿奴拧了他一把:“傻子,急什么,听我说明白,你再高兴还来得及。”
还有后招?被她折腾怕了的刘仲瞪着圆眼脱口而出:“你不准反悔。”
阿奴同时开口:“我不想成亲。”
刘仲顿时乐极生悲,箍紧怀里的死丫头咬牙切齿:“不行,你答应过不准反悔,你,哼,我。。。。。。”当他再一次考虑要不要以死相挟的时候,阿奴戳了戳他的腋窝,那是他的痒痒肉,他条件反射哈哈大笑起来。
阿奴将头埋进他的胸口:“我不想嫁人,做情人可以,你要是不愿意,随时可以离开。”
刘仲一颗心从火星飞回到地球,他很邪恶的瞄了瞄小美人的肚子,一口答应:“好,说好了,你不准再离开我。”只要她接受自己,来日方长,总有一天能够如愿以偿。
临睡前,见他一脸期盼坐在锦帐前不肯挪步,她不觉好笑:“你坐这挡着,我怎么睡?”
“阿奴。”小王爷拖着鼻音撒娇,“晚上一个人很冷的。”
阿奴歪着头看他,一脸戏谑。
小王爷窘迫地左看右看:“我是怕你冷。”
阿奴“扑哧”一笑:“不准乱动,老实睡觉。”
他大喜,头点的像小鸡啄米。
两人就这样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涯。
只是小王爷感冒一拖就是大半个月,天天擤鼻涕把鼻子都擦破了,丢脸之极,连亲亲心上人都不行。美人在怀,每天看着却吃不到,刘仲觉得这是自己感冒好不了的一大原因。
第一百六十六章 如愿以偿
皇帝刘珉遣了大内格作监的工匠给刘仲刭雅州给刘仲盖王府。刘仲心急,不想大修土木,跟沈谦商量了一下,符原来住过的那个园子买下来,巷子拓宽,门面加大加高修成王府的应有的规格,赶在年前完工。
艮岳的亲王府家人吴姑姑之流也跟着采到了雅州,同采的还有大批赏赐的宫女和皇家侍卫将狭小的王府塞得满满当当。 刘仲只好又将周围买下,改战了王府一条街。
一切落定,已轻到了冬至,这天是刘仲的生日。刘仲像一只好客易造好了美丽巢穴的园丁鸟,一切检查完毕,感觉没有轧漏后,他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大才比侍卫去请那只端着客人的雌鸟入窝参观。
阿奴早几天来了,住在十二和斐荅的家里,其实就在新出炉的梁王府后面,不过几步路远。看见刘仲鲜衷恕马带着大批皇家侍卫,一路上搞得鸡飞狗跳。她脸都绿了,埋怨道:“你自己过来接我就好,劳动这么多人做什么,纳纳都被吓得躲在床底下了。
细纳是十九的女儿,胆子一向很小,十二的儿子布头正趴在床前用一块点心想把她哄出来。
刘仲挠头:“是吴姑姑说要慎重。”
“你下个帖予请我们去就好了,何必亲自来请?”十二迷感,他们几个昔年的沈家扩卫成了梁王府的侍卫队长。
斐荅打了他一记:“请客不是今天。”帖予早下了,吴姑姑办事一向滴水不漏。
众人恍然大悟,看向刘仲的眼神暧昧起来,十九呲牙大为不满:“着把我女儿吓得。 ”
刘仲不好意思,眼睛一直觑着阿奴,斐荅伸手一推:“去吧,难道在我家生根发芽么?”
阿奴朝刘仲做鬼脸:“还没正式入住呢,咱们偷偷从角门进去吧。 ”
刘仲只有依着她遣散侍卫,两人跟做贼一样手牵着手叫开角门溜进去,看门的宫女一阵愕然。
园子跟上次来是看见的大变了模样,四处张灯结彩,园中小径上人来人往,吴姑姑正在招呼宫女们往还挂着冰霜的树上扎绢花。沿途看见他俩的宫女都屈身行礼等他们过去后才敢直起身子。
“你不喜欢的东西叫吴姑姑改了就是。”刘仲不以为意,他根本是个懒汉,不会去注意这些小节。
“没事,慢慢就习惯了,总不能因为我不习惯,让她们以后被人骂不懂规矩受责罚。”
刘仲听她言下大有长相厮守的以为,喜得抓紧阿奴的小手不放。
沿着云步石梯上去,那座刺客爬上来对着他们射箭的假山依然还在,门就开在假山底部,走进去,方才看见假山隔出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入门就是曲步回廊,脚下石子漫道,修竹遮应,被刺客烧毁的小楼改成了小小两三件房舍,奇草仙藤围绕着一汪汩汩清泉,苍翠欲滴,泉水围绕着小院,盘旋在竹下往后院而去。
刘仲牵着她走进去,里面不再是白惨惨的一片。两壁全是斑竹做的书架,垒着满满的书,窗子糊着雨过天晴的蝉翼纱,窗下一个几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插着一瓶子红梅。
阿奴见那红梅含苞待放,像那珊瑚豆子一般累累可爱,凑上去嗅了嗅。
刘仲指着那一座占了半间屋子,挂着秋香色百蝶穿花蜀锦帐的楠木拨步床:“喏,那是你画的那种,可对?”
阿奴一直喜欢那种跟小阁子一样的拨步床,当今的床都跟平台似的,屏风床也不合她的意,干脆画了那种窗外再加小木屋飘檐的拨步床。不过因为赶工,上面一应雕花全无,看着反而显得低调奢华。
阿奴一探身,看见床上铺的是天水碧的湘绣百子被面,不由得满脸通红,起身想走,却被刘仲一把压在床上,他低声笑起来:“吴姑姑特地从京城的库房里找出来的。”
阿奴捶了他一把:“起来,重死了。”
“我感冒好了。”小王爷郑重宣布道,低头就想亲,阿奴百般挣脱不了,只能由着他在脸上乱啃,痒的她笑着缩成一团,被刘仲乘机抱到床上。两个人扭成一团,阿奴气喘吁吁想要钻出来却被刘仲拖回去。
门外有个宫女叫了一声,“作死了,那个不知好歹的,好好的门又不关,这两天风大得紧,别又吹得一屋子沙尘。”
另外一个声音娇媚,带着一股慵懒,“明玉,关上就是。反正王爷还没有回来。”屋里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你当然不担心,王爷喜欢你,白天黑夜只叫你近前伺候,吴姑姑对你也是另眼相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抬举抬举咱们这些一起进宫的姐妹们。”这女子声音像是鞭炮似的又响又快。
屋里的阿奴全身一僵,狠狠的一推,从刘仲身下钻出来。
“说什么呢?叫你关个门,你迁三扳四的一大堆,小心叫人听了去说咱们情况,到时候就是吴姑姑也护不了你。对了,早上王爷交代了,这些花赶紧先插瓶。”那声音轻嗔薄怒的说不出的好听。
“看把你懒得横针不拈竖针不动的,不过是些花,巴巴的叫我过来帮你拿。”
“我拿不下嘛。”
“对了,听说王爷屋里来了一张奇怪的大床,我看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走进屋里,蓦地看见一个穿着浅香色折枝花段窄小袄的绝艳丽人站在床帐前,脸上神情莫辨。
王府的宫女女官衣衫皆有定制,这丽人明显是外来的。
两人惊叫起来:“哪来的?”
“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乱闯,赶紧走吧。”那个声音甜糯的宫女好心的急急的说道。
阿奴仔细一看,那梳着双丫髻的宫女跟自己长得有五六分像,想起她们刚才说的话,不由得一阵眩晕,她好容易抓紧床架站稳,定了定神:“我走了。”
刘仲正好钻出来,愣道:“去哪?”
那两名看见刘仲,才知道冲撞了他,吓得福下身子,不敢多说话。
阿奴眼睛像钉子一样看着那宫女的发梢,冷笑一声:“王爷身边有这么好的姑娘,何必还要在我这里找不自在。”白姆,小九娘,央金,寇斯曼,阿珂这些人已经成了阿奴的心病,块垒难消。猛地一看见这个跟自己长得相像的宫女,听说还日夜伺候,想起了央金恨不得死了自己的眼神,她觉得简直是晴天霹雳。
看见明月,刘仲再傻也知道麻烦大了,死死的拖住阿奴,急得语无伦次,“她是皇兄找来的,上次我不是病糊涂了么。”
“所以你跟她好就算啦,干嘛又要来找我?”阿奴使力挣脱不出,又气又急,哪里还管什么面子,忍不住哭出来。
刘仲急得抱紧她不放,哄道:“是皇兄招来的,跟我没有关系,我病糊涂了,老师看见你,吴姑姑说明月那声音跟你很像,加上长得也有点像,所以叫她在床边一直唤着我来着,我俩真没事。”
阿奴顿了一下,刘仲不会对她撒谎,吸了吸鼻子,“你病得很厉害?”
“嗯。”见她不哭了,刘仲连忙装可怜,“每天都看见你嘟着嘴不高兴,等我去找你,你又不见了,急的我满头大汗。黄扫还说我中了邪了,叫来上清宫的牛鼻子做法事,吵得一屋子人都不安生。”
“你都不告诉我。”阿奴想起那时候自己正和云丹谈婚论嫁,阿仲病的七死八活自己都不知道,心中更觉得亏欠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