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霖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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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霖春- 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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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这一次母亲和大哥说那些让人伤心的话,做那些绝情的事。他也不会主动提出分家;要不是这些年来他觉得亏欠妻子儿女太多,他也不会不回去。

    舒氏跟他同床共枕十几年。岂能不知道夏正谦的心情?她见丈夫坐在那里,心绪复杂,轻声道:“衿姐儿的孩子话,相公不必放在心上。如果你想回去,咱就回去。”

    夏衿没有说话,倒是夏祁忍不住睁圆了眼睛,叫了声:“娘!”

    那样子,明显是很不赞同舒氏的话。

    对于这对包子父母,夏衿算是服了。

    要不是这朝代户籍管得较严,她一个人生活法理不容,夏正谦和舒氏又让她感受到了父爱和母爱,她还真不愿意再跟夏正谦这样迂腐的人在一起过日子。

    太让人难受了。

    她暗叹一声,开口道:“爹,你想过没有,以后你行医,算不着哪时就会遇到罗家这种情况。到时候,不会又闹一次分家吧?”

    夏正谦明显一愣。

    夏衿悠悠地又道:“行医治病,谁也保不准以后会遇上什么事。这次分家,便有人指指点点,说祖母处事不公,说大伯背信弃义。如果再来一次,二伯和几位念书的哥哥怕是就没办法参加科举了。”

    夏正谦的眉头皱了起来,一脸深思。

    夏祁听得这话,眼睛亮了亮,张嘴想要附和。夏衿忙朝他眨眼睛,抢先继续道:“如果这样,倒不如这一次彻底分了算了,以免以后有什么事连累祖母、大伯他们。逢年过节,咱们送上银两礼物;那边遇上难处,咱们尽力相帮。这岂不比栓在一条绳上,一遇上事就一锅端的好?”

    这话算是彻彻底底解开了夏正谦的纠结。

    真要这样做,他也不用两边为难、两边愧疚了。

    他抬起眼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衿姐儿这番话,说的甚有见地。行,咱们就这么办!”

    夏祁咧开了嘴,悄悄对妹妹竖了一根大拇指。

    舒氏满是愁绪的眉眼也顿时舒展开来。

    夏正谦扫了妻儿一眼,站了起来:“我出去一趟,借点银两,也顺便看看哪个医馆请郎中。”

    “爹,您先坐下,女儿有话说。”夏衿又开了口。

    夏正谦看着女儿,嘴角噙着笑意,眉毛一挑,坐了下去:“你又有何高见?”

    “您去别家坐堂,总是寄人篱下,受制于人。依我说,咱们还不如自己开一个医馆。”

    这话一出,其他三人俱都一阵怔愣。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舒氏便笑了起来,用手指点点夏衿的头,嗔道:“你呀你,你爹刚刚才夸你说话有见地呢,这没到片刻功夫,你又说孩子话。这医馆,哪是那么好开的?要门面、要备药、要伙计、要账房,还得请坐堂郎中,哪一样不是钱?没个二、三百两银子,都别想开医馆。就算有二、三百两银子还不够呢,刚开的时候没什么名气,熬声望都得熬个一年半载的。这一年半载,也得花上一两百两银子呢。”

    夏祁刚听到夏衿的话时,眼睛还猛地一亮,觉得是个好主意呢。现在听舒氏这么一分析,顿时泄了气,将身体往椅子上一靠,没精打采起来。

    夏正谦笑笑,复又站了起来:“如果没别的话说,我可走了啊。”

    “哎呀,你们别急,听我说完嘛。”夏衿此时的表情倒尽显孩子气,“爹爹的医术高明,咱们可以不卖药,只开方。”说着她伸手朝前一指,“咱们也不用去租铺子,只需把倒座那堵墙打通,朝外砌出个门脸来,里面放两张桌子,爹爹往那儿一坐,知柏和景和打个下手,这摊子就算支起来了。酒香不怕巷子深,凭您的医术,就算咱们这里不临街,只要能看得好病,也照样不缺病人。”

    夏正谦心里一动,缓缓坐了回去,一脸沉思。

    夏衿继续道:“爹您在仁和堂干了十几年,也知道像赵郎中他们这些有名的郎中,看一个病人,医馆给他们的钱是五文钱,而实际收取病人的看诊费是十文。咱们自己看诊岂不比到医馆坐堂强了一倍?除此之外,您既不必看东家脸色、受别人管束,又不用每日来回跑路辛苦,家里有什么事,还能够及时照应。多好的事!”

    这话说得连舒氏的眼眸都亮了起来。

    夏正谦却摇摇头:“人家病人在医馆看病,看了病就可以抓药了,方便得很。可找我看病,还得跑到这巷子里来,再跑去药铺抓药,折腾来折腾去,谁会愿意?除非是一些别人看不了的疑难杂症,想过来让我试一试。但疑难杂症这东西,可不是看一个好一个的,治不好的几率大得很。这种病人看多了,十个里有五个治不好,那就是砸自己招牌。”

    这话把舒氏眼里那点亮光说得黯淡了下去。

    “爹,如果咱们收八文钱呢?”夏祁插嘴道,“不收八文,就算只收五文咱们也不亏啊,至少您不用去看人脸色,也不用回来跑来跑去那么辛苦。”

    “那可不是。”舒氏赞许道。

    夏正谦眉头微蹙,思索着这个可能性。

    夏衿挑了挑眉:“爹,您照我说的办,不光能收十文一个看诊费,还可以有一笔额外的收入。”

    “哦?”这话让在座的其他三人都诧异了。

    “什么办法?妹妹你快说。”夏祁兴奋地道。

    这段时间,他被夏衿打击得不轻。不过越受打击,他对妹妹的各种本事就越服气。而且他知道,妹妹不是那等信口雌黄的人。她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

    与夏祁相比,夏正谦的信任度就差很远了。他含笑着看着女儿,用纵容的语气道:“你说说看,有什么好办法?”

    “咱们没有本钱铺药,但可以与人合作。只要你去跟相熟的药铺说,把收拾出来的门脸租他一间,让他把药分一部分铺到这里来卖。你这儿开的方子,都到他那儿捡药,你看那些药铺老板答应不答应。”夏衿道。

    这下不光是夏祁,便是夏正谦都眼睛亮了起来。

    舒氏脑筋慢,想了一想才明白过来,不由得一拍巴掌:“好主意。”她兴奋地对夏正谦道,“相公,衿姐儿说的这办法,不仅能让你的病人不用折腾,而且咱们砌出来的门脸出也可以租出去。就算一个月租一百文,那也是钱啊,够发好几个下人的月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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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回来
    可好不容易促成这局势,夏衿哪里会让夏正浩在中间和稀泥?她“呜”地一声扑到夏祁身上,上下摸着他的衣服,颤抖着声音道:“哥,你有没有伤着?你有没有伤着?爹爹还在狱中,你如果再受伤,你叫娘和我怎么活?”说着大哭起来。

    哭声之悲戚,闻者落泪。

    夏祐和夏袗听着这哭声,一时心酸,转过头去不忍直视。

    夏祁被妹妹这哭声带着,心里也涌上许多酸楚。他抬起眼,望着老太太和夏正慎,恨恨地高声道:“今日你们无情,也别怪我们他日无义。大祸面前,你们不顾母子、兄弟情份,避祸自顾,一文不拔。往后这边有什么事,你们也别找我们。”

    说着,拉着夏衿就大步往外走。

    “孽畜,孽畜!”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见夏正浩想要去拉夏祁,大喝道,“别拉他,让他走!小小年纪便这般忤逆不孝,长大了还得了?把今天他说的话传扬出去,我看他考秀才简直作梦!”

    夏衿用余光瞥了夏祁一眼,见他只眼睛一眯,眸子里闪过一抹冷光,并没有沮丧担心的情绪,不由得心怀大慰。

    老太太这话,也不过是唬唬老实人罢了。她真要把今天夏祁的话传出去,世人首先要问的便是老太太做了什么,才逼得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枉顾自己的名声,说出不孝的话来。夏家的恩怨真传到考官耳里。不光夏祁得不了好,便是夏正浩、夏祤、夏祷都别想考学。

    打老鼠伤玉瓶的事,想来老太太是不会干的。便是她想干。夏正慎和夏正浩定然也会拦着她。

    回到家里,夏祁和夏衿对在夏府发生的事只字不提。舒氏则挣扎着收拾了些东西,说要去狱中看夏正谦。夏衿无法,只得跟夏祁一起带着她去了府衙。结果府衙的狱役直接把他们拦住了,说牢狱里并没有夏正谦这个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舒氏懵了。

    “娘。”夏衿道,“罗府说那话,怕是在吓唬咱们。就算罗大人是推官。但上面还有知府大人呢,怎么可能一个治不好病就大下狱的?这话传出来。以后还有哪个郎中敢帮罗家人看病?既然爹不在狱中,您就放宽心。没准明后天,爹爹就回来了。”

    舒氏左右无法,吩咐车夫往回走。犹豫了片刻,又对夏衿道:“要不,你再去罗府打听打听?”

    “嗯,好,一会儿就去。”夏衿的嘴唇忍不住往上翘。

    从不许她出门,到央求她出门,她这段时间的努力,总算有了回报。

    送了舒氏回去后,夏衿想了想。干脆也没下车,直接去了罗府。没多久,她便回来了。告诉舒氏一个好消息,说罗三公子病忽然间有了好转。

    这话很好的解释了她们为什么没有在狱中看到夏正谦。要知道,据邻里说,夏正慎可是先去狱中确认三弟下了大狱,才去衙门做了分家的户籍登记的。

    果然,两天后的傍晚。夏正谦忽然就回了家,满脸喜色。说罗三公子大好了,罗夫人托于管家向他道了歉,说当时实在为儿子的病急糊涂了,以后再不会为难他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舒氏又是眼泪涟涟。除了掉眼泪,嘴里还直念“阿弥托佛”。

    这下一家团聚,还彻底分了家,以后就能过自在日子了,一家人都很高兴。

    不过,等夏正谦沐了浴吃过饭,舒舒服服地坐在厅堂喝茶的时候,舒氏忍了又忍,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相公,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见夏正谦转头朝她看来,她低下头去,羞愧地道:“我知道你吃了苦头,本应该歇息一阵子,但我当了首饰衣服,现在家里只剩一百文钱了。这么一大家子十几口人,都要吃饭。我本想卖些下人,但跟过来的,都是一家几口在一起,且又忠心得用,一家卖了,祁哥儿和衿姐儿身边就没合用的人了。我娘家那边,听说你下了狱,都不肯借钱……”

    说到这里,她眼眶又红了。

    听到这个问题,夏衿暗暗叹了一口气。

    虽说重生到这里不久,但继承了原主记忆,家里的经济情况她还是知道的。这段时间舒氏一来是为夏正谦担心,二来焦心家里缺钱问题,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她也看在眼里。她虽说想开食肆,但这事不急于一时,而且少了她手里的那十两银子,有罗三少在,酒楼也开得起来。

    问题是,她没办法解释这十两银子的来路。

    最后她只能费尽心思,旁敲侧击地了解舒氏手里有多少余钱,掐算着时间,恰恰在这时候放了夏正谦回来。

    “我回来了,钱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夏正谦安慰道,“下人不必卖,回头我去借几两银子先用着,再看看哪家医馆缺坐堂郎中。”

    这城里受他恩惠的商人不少;而且他回来了,就意味着有还钱的能力,借上几两银子,还不是成问题的。

    娘仨却注意到了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爹,你不回仁和堂了?”夏祁问道。

    夏正谦眸子微冷:“不回了。”

    夏祁转过头来看了夏衿一眼,目光里露着喜色。

    舒氏听到丈夫口气里的决绝,暗地里也松了一口气。她最怕夏正谦心软,又去仁和堂给那一大家子当牛做马。

    夏正谦打算得挺好,可第二天一早,夏正慎就上了门。

    夏衿得到消息,赶紧去了厅堂的后窗处,想要偷听他们说些什么。却不想她刚站定,舒氏和夏祁也过来了。舒氏看到一双儿女,脸上颇有些不自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凑到了窗前。

    屋子里,夏正慎数说自己的难处,解释为什么要把夏正谦分出去,道:“……这也是权益之计。把你们分出去,保住大家,就好比我们呆在岸上,随时能伸出手来把你从水里拉上来。但如果我们跟你一同落了水,就没希望了,大家都在水里挣扎,谁也救不了谁,你说是不是?”

    夏正谦没有吭声。

    夏正慎又道:“还好,罗三公子病好了,这事总算过去了,娘叫我来,把你们都接回去。”

    “不用了。”夏正谦冷冷道,“我们不是分出来了吗?连衙门那里都登记过了,又岂能儿戏?往后,各过各的日子就好。免得哪天我因医术不好,又得罪了贵人,娘和大哥便得再为分家操心。”

    夏衿和夏祁对视一眼,兄妹俩眼里都有遗憾,看不到夏正慎此时的脸色。

    好一会儿,才听到屋里夏正慎道:“唉,大哥知道你说是气话。我来的时候,娘说了,如果你心里有气,不愿意搬回家住,也由得你。但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一家人。你现在刚逃过一劫,娘吩咐厨房备了一桌酒席,正等着你回去好好庆贺呢。这顿饭,你总不该不回去吃吧?”

    听到这话,舒氏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来了。

    她知道,只要夏正谦回去吃了这顿饭,在老太太和夏正慎眼里就表示冰释前嫌了。他们必然会打蛇随棍上,明天就要叫夏正谦去仁和堂坐堂了。

    “罗府这事,算得上是无妄之灾,有什么可值得庆贺的?那酒席你们吃好了,我在狱中受了风寒,身体不适,就不去了。免得到时候给你们过了病气。”夏正谦道。

    夏正慎似乎忍了忍,忍了许久才出声,声音里依然带着些许怒气,口气生硬了许多:“三弟既不舒服,那过两天再设宴给你洗尘好了。不管怎么说,进了牢狱一趟,那地方晦气,总得要洗洗晦气才好。”

    说着,屋里有椅子挪动的声音,夏正慎又道:“那你好生歇着,我明儿再来看你。仁和堂那边的老病号来问过你好几次了,等会儿我就去跟他们解释,说你已平安回来,过几日就去坐堂。”

    紧接着有脚步声往外走。想是夏正慎准备离开。

    “大哥。”夏正谦坐在原处不动,声音依然冷清清的,“仁和堂是你和二哥的产业,我去坐堂已不合适,你们再另聘高明吧。”

    夏正慎的怒气终于控制不住了,转身喝道:“三弟,你生气我能理解,但也不能太过份!断尾求生,如果你是家主,你也会这么做,为的就是保住家族传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医术了不起了,觉得我们拖累你,早就想要独自高飞,于是趁此机会脱离夏家了?我告诉你,离了家族,你什么都不是!

    你别忘了,要是没有夏家把你养大,供你读书,授你医术,又有仁和堂给你施展才华,还有你二哥这秀才名头保住你不被小人陷害,你能有今天?有几分本事就罔顾恩义,你这么做与小人何异?你就不怕别人戳你的脊梁骨?你就不怕影响祁哥儿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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